談歐陽修:文體兩開花,是文壇上的儒宗,但卻是朝堂上的醉翁

醉翁歐陽修,想來諸位是不會陌生的:並稱韓愈之‘文起八代之衰’、‘才冠唐宋之巔’的文壇絕對領袖,同時也是文壇的絕對老資歷:不但曾鞏、二蘇(蘇轍、蘇軾)出自他門下、還提攜了蘇洵……倘若籠統的算下去,宋六家(除去唐代的兩位)歐陽修一個人就帶出了五位。

談歐陽修:文體兩開花,是文壇上的儒宗,但卻是朝堂上的醉翁

非但如此,歐陽公不獨於文壇登頂,同時也是宋政壇的文官領袖-----這切切實實是成了“文體兩開花”的大人物,在文在政,他的才文思力都得到了最完美的發揮,但可惜的是,歐陽公在政壇的發揮,說不得要加一個引號。下面我們就談談歐陽公是如何“花開兩朵”的。

文起八代之衰的儒宗

  • 矯西昆體之弊病的復古運動

北宋初年,於詩於文,都還沒有脫開晚唐、尤其是李商隱的影響。尤其是到了楊億、劉筠、錢惟演等人開始,便愈演愈烈,(楊劉等人)結集十七人,也不管李商隱答應與否,便拜了山頭,以所謂的新詩互酬,編成了一部叫《西昆酬唱集》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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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西昆體”詩作,實際上不足一哂。如楊億《漢武》一詩云:

蓬萊銀闕浪漫,弱水迴風欲到

光照竹宮勞夜拜,露溥金掌費朝

力窮青海求龍種,死諱文成食馬

待詔先生齒編貝,那教索米向

四聯八句,句句有典、句句隱索也就罷了,西昆諸位更是變本加厲的用這些手段作毫無意義的詠物之作。非但同代的石介至十分不屑:“楊億窮妍極態,綴風月,弄花草,淫巧侈麗,浮華纂組”;後世的《四庫提要》也貶之以“詞取妍華,而不乏興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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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文學復古運動

西昆之勢荼毒詩壇之際,歐陽修發覆古運動在前,梅堯臣揚其波在後,終於斷了“西昆體”之沸據,且並承了唐韓愈“以文為詩”的特點,“詩”之特殊面目,才逐漸在時代中一呈稜角。

閒居寂寞面重城,過我時欣倒屣迎。入洛機雲推俊譽,遊梁枚馬得英聲。風晴秀野春光變,梅發家林鳥哢輕。祗待登高成麗賦,漢庭推轂有公卿。《送高君先輩還家》歐陽修
  • 開中國文學之體系

中國文學,散潰猶久。自《三百篇》濫觴文學伊始,比近宋代歐陽修,方在詩在文對其理論體系作出了梳理和總結,並完成了第一部詩學理論《六一詩話》、確定了應用文(尤其是公文)的典列(著有《內製集序》及公文一千一百零二篇)。

今學士所作文書多矣,至於青詞齋文,必用老子、浮圖之說:析禳秘祝,往往近於家人里巷之事:而制詔取便於宣讀,常拘以世俗所謂四六之文。《內製集序》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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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詩話》

可以說在歐陽修之前的時代,文人們對於詩文的創作理念,還停留在觀念論、經驗論的矇昧狀態、還停留在“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形而上學中。但可惜的是,體系的構建非一人之力,也非一時之力。後來文人非但沒有繼承,卻不乏有如賀裳所謂“有功於文,有罪於詩”的駁斥聲音,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政壇“泥石流”,真正的醉翁

於文學之往聖繼絕學,歐陽公“醉翁”可以說是高屋建瓴的灑脫,但如若談及歐陽公在政壇的建樹,那就真是爛醉如泥的真醉了。就算是歐陽公的鐵桿粉絲,明人謝肇淛,也不得不說一句“其它瑕瑜不掩,蓋難言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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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諡號“文忠”

歐陽修曾任樞密副使、參知政事、兵部尚書等中樞要位,但仕途並非一馬平川,箇中曲險,不全賴奸讒佞臣,也有自己一份力氣在裡面-----說白了就是“作”。

  • 《朋黨論》險些坑盡新政隊友

慶曆年間,范仲淹、富弼、韓琦、杜衍等人同時執政,又正值仁宗銳意進取之時,聲勢頗為浩大。但因新政革陳之處,總歸觸及了貴僚們的利益,於是乎,由夏竦裡、章德象、賈昌朝等人牽頭的保守派,便聯名上諫攻訐新政領袖範、富、韓、杜等人結黨營私、霍亂朝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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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曆新政

莫說是特重綱常的宋代,就算是在最開明的朝代中,這種臣暗交隱的事情都是最為皇帝所忌諱的。彼時範、富等人連連上表唯恐落得個君臣相忌憚的名頭,落人口實。

但此時,作為新政中堅的歐陽修卻好似喝醉一樣,自作聰明的寫下了洋洋近千字的鉅製------《朋黨論》,上雲:

“然臣謂小人無朋,惟君子則有之。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祿利也,所貪者財貨也。當其同利之時,暫相黨引以為朋者,偽也;及其見利而爭先,或利盡而交疏,則反相賊害,雖其兄弟親戚,不能自保。故臣謂小人無朋,其暫為朋者,偽也。君子則不然。所守者道義,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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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爽利的承認了自家結黨,但不營私-------然者皇帝在意的是不是營私與否,在意的是結黨;反對派在也僅僅是攻訐的藉口。歐陽公此文一出還不作罷,更要劃出非黑即白的對立面,甚至想讓仁宗就此作“進賢退不肖”.....到此,新政黨遂成腹背受敵之態,可謂親者痛,仇者快。

  • 愣頭青再坑新政隊友

慶曆六年,新政業已大勢已去,無可挽回。然則正當范仲淹欲請辭致仕之時,看不清局勢的部分時臣卻以為這是范仲淹在以退為進,是“君子黨”發起的反攻------看不清局勢的人裡就有歐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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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仲淹

於是乎我們的醉翁,便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書請諫。殊不知此時只是趙禎、范仲淹兩人自導自演的一齣戲罷了,甚至可以說是仁宗為了保護範公而特設的一局。但隨著歐陽修的胡攪蠻纏,不但讓君臣二人陷入被動(仁宗和范仲淹),更是坐實了范仲淹“以辭逼挾”。

  • 神迴路終坑狄青

狄青,人稱"面涅將軍",大宋的門面,武將的榮耀。但宋代例是“重文輕武”的既定治國方針。此時如文彥博為首的文官團體,怎麼能坐視一武人風光無兩,打坐西府?自然是風聞上奏,曲意構陷,想將狄青排擠中樞了。

談歐陽修:文體兩開花,是文壇上的儒宗,但卻是朝堂上的醉翁

京劇《狄青》

正遭眾人圍攻之際,歐陽修站出來了。面對這昔日友人(范仲淹)的弟子,歐陽修似乎又一次的喝醉了------本該作壁上觀的歐陽修,卻認為狄青被這麼多人批鬥,再呆下去肯定沒啥意思了,便上書雲:

“武臣掌國機密而得軍情,豈是國家之利!欲乞罷青樞務,任以一州,既以保全之,亦為國家消未萌之患。”

按理講,以歐陽修的性格,縱然是“重文輕武”,也不至於對狄青落井下石,但缺乏政治智商,或者說喝醉了的歐陽修,自然是想不到狄青離開西府是什麼下場,竟覺得“任以一州,既以保全之”......

結果顯而易見,數年後狄青鬱鬱而終,大宋幾無人用。


“一代儒宗”是對歐陽公為文的最好詮釋,甚至“醉翁”之名,也是其人格魅力的註腳。但作為一位政治家,醉翁顯然是不及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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