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的暑假對我的人生來說至關重要。那段時間,出身農村的我剛剛從揚州大學畢業,在家等著分配工作。想著可以用所學的知識報效國家,又可以回報父母的養育之恩,心裡充滿了期待。
很快,衛生局通知我進入淮安醫院上班,做一名普外科醫生。正當我準備到醫院報到時,當時的淮安市(現淮安市淮安區)檢察院檢察長王金牛和政工科羅如高科長找到我,原來他們想挑選一名醫學院的畢業生從事檢察法醫工作,他們從當年的畢業生分配檔案中瞭解到我是一名醫學本科生、學生幹部,而且在大學三年級的時候就已經加入中國共產黨,綜合素質非常好,就問我有沒有興趣加入檢察官的行列。說實話,在此之前,作為醫學院的畢業生,我的人生規劃一直是做一名懸壺濟世的好醫生,對檢察工作一點也不瞭解。可我生性喜歡挑戰,覺得這也許是一個不錯的嘗試,就這樣,我告別了醫生生涯,來到檢察院工作。
由於臨床醫學專業和法醫還是有一定的差別,1998年3月,院裡派我去西安醫科大學法醫學院進修一年,在理論上系統地學習法醫學專業知識,接著又安排我在淮安市公安局實習4個月,跟著市公安局的幾位法醫老師每天接觸現場、解剖屍體、臨床檢查。經過這段時間的刻苦學習,我很快掌握了法醫基本技能,又通過考試取得了法醫學鑑定人資格,同年底又被聘為醫療事故鑑定委員會委員,開始獨立從事檢察法醫工作。
如果說醫生的工作是“救死扶傷”,那麼法醫的工作就是“讓屍體說話”。
2000年3月的一天清晨,犯罪嫌疑人楊某在看守所監室內突然昏迷,經送醫院搶救無效死亡。死者家屬非常憤怒,要求司法機關給一個說法。接到通知後,我迅速向市院進行了彙報,並詳細瞭解案情。楊某系外省人,長期獨身,這一次因涉嫌交通肇事而被刑事拘留。通過調取監控和走訪,並沒有發現楊某死亡前遭到刑訊逼供或者被同監室犯人毆打的現象發生。當天下午,我們對楊某的屍體進行了解剖,並將相關器官組織送病理檢驗。病檢結果出來後,我們得出了楊某系因長期營養不良造成心力衰竭死亡的結論。
隨後我們把一份詳細的報告交給死者家屬,並做了細緻深入的解釋工作,家屬最終認同了結果,一起糾紛隱患就此消除。
2003年6月的一個案件至今讓我記憶猶新。55歲的女患者劉某在家人陪同下到醫院就診,經CT檢查有輕度腦梗塞入院治療,入院3小時後在輸液過程中突然死亡,家人表示不理解,認為醫生在診療過程中存在過錯,要不然好好的人怎麼說沒就沒了。家屬一度有過激行為,帶上汽油瓶揚言要炸掉醫院。醫療事故鑑定委員會受理該案後,組織派我和臨床上的幾名鑑定委員分析病案並對屍體進行了解剖。在打開顱腔時,發現死者顱腔內充滿大量血液。經過細緻處理及顯微鏡檢查,死者劉某系因腦動脈夾層動脈瘤破裂致大量出血壓迫腦組織死亡,劉某的死是意外事件而非醫療事故。
事後,患者家屬感謝我們專家組的細緻工作,還向醫院表達了歉意。臺上十分鐘,臺下十年功,每一起成功的法醫鑑定離不開紮實的理論功底和豐富的實踐經驗。
在緊張的法醫工作之外,我自學了法律專業知識,用兩年時間取得南京大學自學考試法律本科文憑,後又通過了全國統一司法考試,崗位也從法醫調到了刑檢部門,法醫工作的背景讓我在工作中會比別人多一個思考角度。
2017年3月11日,我區某鎮發生一起投毒殺人案,被害人是一名年僅7歲的小男孩,男孩的父母悲痛欲絕。作為承辦檢察官,我提前介入了案件的偵查。在案件討論會上,我提出屍檢報告檢驗出被害人體內還有大量氟乙酸鹽成分,民間自行配製的毒鼠藥都含有這種成分,應該立刻徹查附近鄉鎮集貿市場售賣老鼠藥的商販,同時迅速收集案發地附近村民及周邊環境的可疑物證,檢驗是否有氟乙酰氨殘留。由於思路明確,調查及時全面,僅用4天,案件告破,犯罪嫌疑人是被害人的鄰居,售賣老鼠藥的商販也被抓獲歸案。
青蔥少年彷彿還在昨天,一眨眼22年過去了。站在新中國成立70週年的新座標上回望,我始終不能忘懷1997年暑假的那個決定,放棄了醫生的白大褂,走進檢察院成為一名穿著檢察制服的法醫。22年來,我牢牢堅守公平正義的底線,不斷培養自己過硬的辦案能力,紮實辦好每一起案件,努力讓公平正義在每一個案件中都得到體現。
身為檢察法醫,我今生無悔。
(作者系江蘇省淮安市淮安區檢察院檢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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