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集趣事》

千字文 |《赶集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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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很多民航乘客是因為“寫作”才翻看《中國民航》雜誌的。在熱鬧喧囂的網絡年代,“寫作”這個詞本身所隱含的態度就值得尊重。去找尋這個時代有意思、有意義的好文字,它們能在方寸間帶我們縱橫千年於彈指一揮間,馳騁東西的思維從不受限,覽盡世間百態人情冷暖,人性生髮的愛恨情仇更從未間斷。

從現在開始,雜誌每週推出一篇寫作欄目作者的好文章,也就千把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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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 集 趣 事

《木蘭辭》裡有這麼幾句:“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幾個市場買齊行頭,這是詩歌的藝術,但我記憶裡的河南小濮州集市,的確有東西南北街,每條街賣的東西也不一樣。

小濮州是農曆逢三六九有集,也就是每十天有三個集。我家住在十字街上,打從記事起,奶奶經常會把門板摘下來,壘在磚頭上,成為一個簡易攤位,每年四月八大會和春節前的集市,臨街人家更是“傾門而出”,四條街全是攤位。

十字街上主要賣吃的,我爺爺賣過煎餅、水餃、羊肉、燒雞、丸子湯、油條。水餃兩分錢一個,逢集的時候,全家齊上陣包餃子,我父親從學校放學,回家圍裙一紮,就成了包餃子的主帥。

我家北側是保聚爺的油條攤,他一輩子賣油條,絕招是不用刀切,而是用兩根筷子樣的鋼棍,從麵糰裡掘出一點,熟練地繞著拉扯一下,一根油條就放進了油鍋,粗細長短一模一樣,這個絕活兒小濮州獨此一家。自從有一年,他用手拿著一種叫“二踢腳”的爆竹放,二踢腳在手裡炸了,崩斷了一根手指頭,這門絕活兒就失傳了。

保聚爺旁邊是茶水攤,茶水攤旁邊是糟魚攤,一個外村老頭兒的固定攤位,其他還有打壯饃的、賣羊肉的、賣燒雞的、打吊爐燒餅的、賣包子的……每個攤位都支一個布棚,中間一根木柱頂著,四角用繩子一拴,扎進地裡,有的白色,有的藍色,大多夾雜以補丁,整個十字街就有了陰涼,色彩也很好看。農活兒閒下來,兜裡有了餘錢的村民趕集累了,就在棚下一坐,高聲大嗓地喊“給我置二斤壯饃”“弄一斤面拖子(就是油條)”“來兩條糟魚加一壺紅薯幹酒”,直到日頭向西,才抹抹油嘴,趔趔趄趄地往自家莊裡去。

東街賣蔬菜,北街賣調料,西街賣的是布料,規模最大,人氣最旺。在20世紀80年代的農村,賣布是個很新潮的職業,買一塊好布,找裁縫做上一件衣裳,跟後來去商場買衣服一樣時髦。一條西街,得有上百個布攤,、每個攤位都搭著棚子,他們的棚子跟十字街又不同,多是長方形,以藍布為主,攤位前擠滿了大姑娘小媳婦。布攤旁邊就是裁縫攤。

對於小孩子來說,西街最好玩的攤位是照相攤和畫冊攤子,照相很奇妙,但那時候照相貴,小孩照不起,就在賣畫冊的攤子邊轉悠。不知哪個村的瘦老頭兒,每個集都會來,往凳子上一坐,手拿一根細長棍,虎視眈眈地看著小孩兒。我們蹲在攤子邊,本本拿著看,什麼《瓦崗寨》《楊家將》《薛剛反唐》《岳飛傳》《朱仙鎮》《呼延慶打擂》,都是線描的畫冊。蹲得腳麻了,乾脆就跪著,甚至坐下來,這時候老頭兒的細棍就到了,敲敲小孩兒的頭,吼一聲“回家要錢去!”如果真想買,小孩兒就一溜煙回家,或者去布攤上找娘,扯著衣襟又哭又鬧,討得幾毛錢買一本畫冊。

西街的集市規模大,可能跟小濮州歷史上有座延昌寺有關係。延昌寺就坐落在西街,民間叫皇姑廟,後殿大殿廂房俱全,石碑林立,是十里八鄉最大的寺廟。每年農曆四月八如來佛的生辰,小濮州有四月八大會,有廟會,有大戲,是遠近幾十裡聞名的會,四月八大會在小濮州也叫騾馬大會,人們牽著驢、騾子、馬去交易,我小時候還見過騾馬大會的盛況,就在延昌寺的門前空地上。

當地人有一個習慣,村裡路上碰見人,除了寒暄一句“吃了嗎?有時還把手放進上衣兜,把一沓鈔票抽出半截,做正掏出狀,問上一句“花錢不?,另一人趕緊說:“不花不花,我有。”那人說:“花你說一聲。”然後倆人才分手。這個習慣我懷疑集上的人才有,倆人趕集碰見了,一般需要買點東西,就問問花錢不。這個習俗很喜感,我們也偶爾模仿一下,對小夥伴說:“花錢兒不?要錢沒有,要血一小盆兒。”

現在,小濮州集已經名存實亡,只有西街村口的公路上還有一點,早沒了往日的繁華。20世紀80年代那十來年的光景,是小濮州集最興盛的年頭兒,也是中國農村的迴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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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志新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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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採夫,河南濮陽人,作家,資深媒體人,曾任職於新京報、南都週刊等,業餘曾擔任中國之聲、鏘鏘三人行、圓桌派評論嘉賓,博雅小學堂主播等,著有文化批評集《貳時代》、散文隨筆集《十字街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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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原載於《中國民航》雜誌2017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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