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張頌文身上看到了中國80%男人的中年危機

很多人對《風中有朵雨做的雲》有著複雜的感情。挺雲派和倒雲派爭吵不休,甚至有人為了研究隱藏劇情和人物心理變成了雲學家。但爭議和討論都掩蓋不了這部電影強烈的表達慾望。《風雨雲》幫助我們記錄著那些記憶中可能會淡出的事情,就像影片海報上說的:“會過去,被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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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部作品裡有一個人不該被忘記,那就是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老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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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唐到底有多平平無奇?他可以代表全國80%的中年油膩男,甚至有觀眾記不住他的名字,但又不知演員是誰,只能草草地以“老唐”或者“唐主任”稱呼他。

裘裘參加了《風中有多雨做的雲》的北京首映禮,一個小高潮來自於演員的映後交流。主創團隊走到大家面前,張頌文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深沉自持還透著一股書卷氣,沒有人能想象到他就是那個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膩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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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參與首映的明星都提到,張頌文是個陌生的名字,但他最驚喜,以後會持續關注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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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觀眾將張頌文這種從骨子裡透出角色特點和氣質的演法稱為“紀錄片式”的演技,生活氣息足、真實感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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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張頌文的演技還有一個關鍵詞是“精準”。少一絲不到境界,多一絲破壞氛圍,張頌文像是一個化學家,將各種情緒的劑量控制得嚴絲合縫,混在一起的狀態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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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唐在《風雨雲》剛出場時,拿著大喇叭慷慨激昂要為民眾負責,隨著劇情發展,他在酒桌上推杯換盞的樣子被展現出來——一臉世俗地勸酒、在ktv裡左擁右抱、油膩地跳著舞。觀眾不吝溢美之詞給“老戲骨”張頌文,他卻只想把自己藏在角色背面,做一個不染塵埃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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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人

張頌文在《風中有朵雨做的雲》中飾演的唐奕傑是一個典型的小男人,他的經歷中俯拾皆是這種“身不由己”的無奈。表面上,他是政府高官,掌握著拆遷大權。實際上,他只不過是金錢勢力的傀儡。

而他的婚姻生活也是一團糟,老婆林慧是校花,因為被男友拋棄委身於他,帶來的還有一個和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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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總是覺得,自己還能用自己的努力挽回本不屬於他的妻女,甚至接受了“三人同行”的局面,默許了妻子的出軌。然而命運卻開了一個玩笑,他所有的高光時刻都是自己的“情敵”賜予的,他獲得的越多就變得越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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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開始放縱,家暴、出軌,卻被無情戳破——這些高位和體面生活都是別人賜予他的,現在還可以輕易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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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這場爆發,已經是強弩之末,為了維護男人的尊嚴爭取著最後一點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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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頌文對於這個角色的把握是精準的,很多細節都展現出了他對角色的透徹理解。結婚時拍照,他悄悄踮起腳,努力和林慧顯得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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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都不敢顯示出過強的表情,經歷促成了他隱忍的性格,他不知道在某種場合表達哪種情緒更加合適,所以乾脆選擇放棄表達。哪怕是面對著殺人焚屍這樣的場面,他依然沒有情緒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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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把頭輕輕地靠在林慧的肩上,透露出這個小男人沒有擔當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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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奕傑的一生是悲劇的,電影開頭以他墜樓為起始,牽扯出了跨越十幾年的恩恩怨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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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死亡將電影五個主角的關係之弦繃緊,電影結束、所有關係和故事塵埃落定以後,卻沒有人真正在意他。他奉獻了愛,但沒人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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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頌文在電影《西小河的夏天》中也飾演了這樣一個處於中年危機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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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男人,在舞廳鼓起了勇氣妄圖出軌,也是小心翼翼地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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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拒絕後,他甚至向女方鞠躬道歉,然後踉踉蹌蹌地離開這個折了他面子的傷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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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乎形象,卻抵不過滄桑歲月給自己留下的痕跡,頭髮越來越少,肚子卻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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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乎職位,卻因為緋聞被“拿下”,原本板上釘釘的升職機會被別人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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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乎家庭,卻因為和家人鮮少溝通被兒子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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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上,我們看到了大部分中年油膩男的影子,掙扎在工作和生活的漩渦中,渺小而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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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演員

看過《風中有朵雨做的雲》和《西小河的夏天》後,觀眾會產生一種錯覺,覺得張頌文與唐奕傑、顧建華這兩個角色一樣,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男人,不然怎麼可能演得這麼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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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張頌文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流浪吟遊者”,與中年油膩完全不沾邊,油膩是演的,卑微是演的,令人厭惡的世故也是演的,本色出演幾個字和他完全不沾邊。他的每一場戲都是顛覆,卻那麼自然不露痕跡。這種“兩幅面孔”的演員,可以稱之為“大演員”。

張頌文本來畢業於旅遊職中,畢業以後做了很多工作,混跡於印刷廠、大排檔、汽水廠,還做了五年導遊,總之看起來和演員根本不沾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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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後來,有一個日語翻譯向他科普了“北京電影學院”,他才辭職北漂求學,開啟了他全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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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歲前,張頌文的人生經歷看似是被耽誤的。但恰恰是這種經歷,讓張頌文獲得了極為珍貴的來自生活的給養。他是體驗派,演戲的時候會聯想到自己的經歷。比如拍《西小河的夏天》,他要面對正在處於叛逆期的兒子。張頌文自然而然地聯想到青春期和父親之間的小鬥爭,頓時理解了這個角色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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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於演員這個職業,張頌文有著超乎尋常的尊重,為了演好戲他可以付出很多。接到邀請時,張頌文甚至不知道對手戲演員和故事走向,只知道他的職業。為了把唐奕傑這個角色演透,他增肥了27斤。在開機前一個月,他特意去一家城建委的單位上班,跟城建委的同事吃喝拉撒混在一起,去拆遷現場,管路邊小販,體會了角色真實的生活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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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組後,他把唐奕傑和林慧的“結婚照”擺在房間,還去服裝間找工作人員要來唐奕傑的衣服,平時沒事也穿著,真正做到了與角色合二為一。

對於這些付出,張頌文卻不以為意——這些都是演員應該做的準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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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這個職業,穿梭於真假之間。明明是虛構的故事,卻要營造出真實可觸的感覺。張頌文就是把生活帶到戲裡的人,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那麼自然,精確地擊中人心。

同時,他又把戲隔離出自己的生活,隱藏在角色之後,從不面對觀眾和生活,下個轉身,他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樣的好演員值得珍惜,慧眼識珠的婁燁導演已經和張頌文合作四次了。在婁燁下一部作品《蘭心大劇院》中,他和鞏俐飾演一對夫妻。這是一個大膽的決定,但這份勇敢的嘗試,是基於婁燁對張頌文的信任,對好演員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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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演員,同時值得觀眾珍惜、值得細細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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