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很喜歡娟娟。
我還沒來得及說娟娟我喜歡你，娟娟就嫁人了。
娟娟嫁人時才16歲。娟娟嫁給了個麻子。
麻子48歲，麻子是山西人，麻子在山西有三個煤礦。
那天麻子開著個黑顏色的轎車，把娟娟送回來。麻子把娟娟媽叫了聲媽，把娟娟爹叫了聲爹，在桌子上砸下一摞錢，然後又把娟娟拉走了。
麻子的車是村裡幾百號人用目光抬著走的。
“娟娟真有福氣呀，嫁了個有錢人。”有人說。
“娟娟那麼年輕漂亮個人兒，咋嫁了個老麻子呢？”有人也說。
娟娟一年前輟了學，跟著同村的幾個姑娘一起去了山西打工。
這年頭農村的半大小子和半大姑娘都出去打工了，聽說外面工廠裡的年輕娃兒比學校裡還多。
到了年底，跟娟娟一起出去的姑娘都回來了，但是娟娟沒有回來。
跟娟娟一起出去的姑娘說娟娟先是跟她們一起進了個製衣廠裁布料，後來又跳到了電子廠擰電視機座架上的螺絲，再後來就不知道哪裡去了。
“那女子就是不安分，唸書時說唸書莫前途，裁布料呢又說裁布料太累，又想過得輕鬆，又想伸手就來錢”，其中一個姑娘忿忿地說，“哪來那麼好的事？”
“明明就是個農村人，還學著城裡人愛打扮，也不看自己命中帶不帶那運。”另一個姑娘說。
都年三十了，娟娟還沒回來。
娟娟媽成天在村頭仰著頭望。“不回來吧，總得打個電話噻。”娟娟媽成天唸叨著。
唸叨著唸叨著，年都快過完了，突然一天麻子的黑色轎車就開進了村子。
後來的事，我都是聽別人說的。
聽說娟娟後來又回來過幾回，有一次回來還抱著個未滿月的娃。
聽說有一次娟娟媽提著籃雞蛋悄悄去找村長，問能不能給娟娟娃在村裡上個戶，村長拉長個臉：“結婚證都莫得咋上戶？”
聽說娟娟家有一天來了個山西女人，那女人在娟娟家又跳又罵，有耳朵長的聽到了些關於搶男人爭家產的話。看見過那女人的人跟大家比劃著說，“那女人的腰，有我兩個那麼粗，裙子都差點漲爆了。”
再後來，誰都沒有再見過娟娟了。娟娟悄悄回來又悄悄走了，只扔下個正吃奶的娃。
幾年後，我倒是有一天好像看到了娟娟。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省城的街上走，當我走過一個燈光豔麗的地方時，突然有個姑娘從街邊上走過來。姑娘走過來拍了一下我的肩。
我嚇了一跳，我轉過頭去看見一張豔麗的臉。
姑娘嗲著聲音問：“大哥，做保健不？”
看清那張很豔麗的臉後，我又嚇了一跳。
我說：“你是娟娟？”
姑娘愣了一下，說：“我不是娟娟。”說著倏地轉過身去，飛快地走了。
哦，那可能不是娟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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