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差點“殺死了”ofo?

誰差點“殺死了”ofo?

誰差點“殺死了”ofo?

“消失”幾個月後,創始人戴威終於迴歸了ofo。

即使10月底,已有一家大型券商中介機構入場做ofo破產重組方案的消息下,戴威也未露面,而是ofo官方發聲明闢謠。關於戴威的動向,ofo前成員、接近戴威人士對經濟觀察報記者透露,10月份戴威經常帶團隊去新加坡,很少在國內,他在新加坡有一個區塊鏈公司。就此記者向ofo官方求證,公關方面回應,“戴威就在他北京的辦公室工作,經常見。”

互聯網金融中心5層,11月14日下午,戴威在這裡與在職員工進行了長達一個半小時的內部會議。

戴威會上表示,“看到公司還在”,一下子改變了曾經“想著要不要乾脆倒閉,承認自己失敗”的想法。當被員工問及“公司會不會被收購、會不會破產”的問題時,他給出的答案是——“ofo被收購、合併都有可能,但不可能破產。”

上述ofo前成員、接近戴威人士對記者唏噓到,假如ofo與摩拜合併或者像摩拜一樣早點引入新的戰略投資者,ofo的命運可能會改寫,但歷史無法倒退,極度缺錢和激進擴張的“悖論”,讓ofo一路走的不易,中間創始團隊和資本方之間的內耗,也一定程度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創始人的反思

在創業紀錄片《燃點》中,經緯中國創始管理合夥人張穎曾問戴威,“夜深人靜時,你對工作上最大的焦慮是什麼?”

從小校園步入大社會,面對公司規模不斷壯大,戴威坦言,自己對團隊管理跟不上感到焦慮。這一回答也恰恰反映出了ofo的內部掣肘。在DCCI研究院院長劉興亮看來,ofo如今的殘局裡,身為創始人的戴威需要反思。

據悉,由於ofo內部管理隨性、鬆散、粗放,甚至對資金在使用上存在極大的消耗和浪費,不止如此,最為廣泛關注的便是鉅額融資後ofo內部爆發的貪腐問題。

2016年入職ofo的員工劉新比戴威年長一些,在他看來,“多年經驗的職業經理人,管理一家風口企業,也不會是一帆風順的,何況戴威剛畢業就能管理起這樣一個獨角獸體量的公司,本身就是邊幹邊學。”

戴威此前是北大學生會主席,劉新坦言,ofo早期的文化氛圍的確沿襲了校園風,但他個人很認同這種非僵化運轉下的管理模式,“很有凝聚力,創始團隊和普通員工間的關係既親近又平等。”當然,他也指出,隨著員工人數激增,一些外部中高層職業經理人的加入,導致ofo內部文化的向心力下降。

但戴威到底需要反思什麼?除了管理獨角獸企業的能力有待提升外,上述ofo前成員、接近戴威人士對記者透露,“戴威確實早前有一票否決權,但股份不代表企業運營時沒有資金壓力,而且他的脾氣非常執拗,在做決策遭到反對時往往聽不進意見,公司高管勸也不會聽,一點辦法都沒有。”這位人士舉例道,戴威在一些業務上比如堅持全球大量擴張,加上造車數量之大,沒有及時採取變現措施,還對與摩拜合併的提議表示不同意,滴滴給予支持時也表現出不在乎的感覺,“可投資機構一旦感覺創始團隊讓其尷尬了,自然會給戴威等創始團隊斷糧。”

時間回溯到一兩年前,ofo和摩拜都是資本的“香餑餑”,不愁“錢糧”。在ofo和摩拜的摩拳擦掌間,一場場關於融資、補貼營銷與圈地投放的競賽開啟。這與此前瘋狂燒錢的百團大戰、網約車大戰如出一轍。

經濟觀察報記者從公開資料中整理獲悉,ofo自成立以來共獲得了近10輪融資,囊括了金沙江創投、真格基金、天使投資人王剛、經緯中國、滴滴出行、小米、順為在內的20多家知名投資機構。

讓ofo創始團隊出乎意料的是,去年3月時,ofo平臺上日訂單已經突破了1000萬,成為繼淘寶、滴滴、美團之後,中國第四家日訂單過千萬的互聯網平臺。

記者從公開數據中瞭解到,ofo在2017年上半年完成了超過10億美元的融資,開始大量投放新車。當年7月,摩拜宣佈獲得6億美元融資後,ofo也緊隨其後對外宣佈獲得了7億美元E輪融資。

然而,讓人驚訝的是,如此連續的高額融資,ofo竟然可以在兩三個月內“燒光”。

在劉興亮看來,資本進入後,共享單車領域就逐步缺失了原本應有的價值,演變成了資本博弈的遊戲。

他強調,不斷增多的自行車給單車租賃公司造成巨大的存量庫存,當共享單車成為負資產時,行業甚至出現殘局。就在2017年冬,悟空單車、酷騎單車、小藍單車、小鳴單車等相繼因資金鍊斷裂,陷入倒閉。

在“先行者”ofo和“後進生”摩拜的雙寡頭格局競爭中,也都頻頻曝出資金吃緊狀況。

回想當年的滴滴、快的、Uber,就是在資本餵養下,紛紛成為互聯網領域的“巨嬰”,進而爆發激烈車輪戰。而今這些只有兩三年商戰經驗的共享單車企業,並不知道,歷史的悲劇開始在它們身上重演。

自今年3月起,戴威開始展開調整和變化。據劉新介紹,ofo首先將三四線城市的供應鏈團隊劃入“重裁區”,在節省成本尋求自救的同時,ofo還開始尋求新的盈利模式和變現途徑。

據上述ofo前成員、接近戴威人士向經濟觀察報記者透露,面對ofo資金鍊問題,戴威於今年5月轉投區塊鏈項目,既在公司內成立了區塊鏈實驗室,還與新加坡區塊鏈團隊GSE Lab合推騎車挖礦,而快的打車創始人陳偉星也曾對外表示,戴威曾多次與其交流ofo如何開始區塊鏈化。

此後ofo在6月裡將運維人員從12000人縮減至9000人,總部整體員工比例降到50%,管理層發生劇變,戴威都未露面,當時是聯合創始人於信對外發聲,“這並非裁員,而是重新梳理團隊”。

此後,ofo收縮海外業務線,被供應鏈和通信服務商發起訴訟,甚至戴威不再擔任ofo運營主體東峽大通(北京)管理諮詢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戴威也都未面對媒體或對外發聲。

裁員、融資難、縮減海外業務、拖欠供應商貨款被起訴、押金難退、轉投區塊鏈、嘗試賣身等真假負面消息層出不窮,讓業內很難對ofo抱以樂觀情緒,同時一件事顯而易見——ofo真的沒錢了。

從被資本助推圍寵,到橙黃之戰、南北對峙,再到如今的自身難保,ofo創始人戴威到底還是看清了現實,他在內部會議上主動“認錯”。只是,當下ofo亟待解決的不再是戴威想不想賣,而是誰願意做接盤俠。

博弈與內耗

“共享單車發展到現在已然成了一個笑話,資本打破頭湧入的風光,也成就不了一個可持續的商業模式,”一位共享單車供應商負責人對記者說。

劉興亮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共享單車在資本擁躉下,逐漸走向了一個“瘋狂融資——造車——投放——再融資——再造車——再投放”的死循環,參與者的競爭模式也變得極其簡單粗暴——爭奪市場老大,無限度融資,再燒錢造單車投放到市場中去。“共享經濟連接供需兩端,本身是輕資產的模式,但ofo和摩拜卻是自有單車租賃的重資產模式。”劉興亮告訴記者,共享單車的商業模式不同於滴滴等出行企業,不僅技術創新遭質疑,分時租賃的收入相較超千萬量級的車輛投放、硬件損耗及其他管理費用,即便經歷了從天使到E輪的十餘起融資,ofo很難自我造血。

ofo投資人金沙江創投董事總經理朱嘯虎一直強調“獨立發展”, 並在多個場合表態ofo和摩拜兩家是針尖對麥芒,“短時間內便將結束戰鬥”。然而,他在2017年9月突然改口,“目前ofo與摩拜已經佔據了95%的市場份額,每個月還要投入大量資金運營,唯有合併才能盈利。”

對於“誰合併誰”,朱嘯虎認為,“這對資本來說並不重要”,顯而易見,他看重的是投資回報。

隨後在11月份,摩拜和ofo被曝共挪用60億元押金填補資金缺口,儘管兩家公司均未直接回應,但這一消息瞬時讓共享單車模式遭受質疑。這讓朱嘯虎更加強調合並的必要性。

“摩拜和ofo再繼續打消耗戰是沒有意義的,在行業還沒山窮水盡的時候合併,需要大智慧和大格局。”朱嘯虎不斷催促著兩方就合併進行談判。

作為摩拜單車投資方、愉悅資本創始人劉二海也主張兩家合併,但“我反對合並的公司為一家大公司所控制,這是不可接受的。”他口中的大公司指的是滴滴。

經濟觀察報記者瞭解到,早在2016年下半年時,滴滴就進入了ofo的投資人隊伍,並連續跟投多輪,成為ofo的大股東,擁有一票否決權。

當摩拜和ofo的合併建議提出後,滴滴的目的十分明確——它想要成為合併後公司的控制者,這讓在資本博弈中的戴威難以接受,他靠著創始人的“一票否決權”與滴滴分庭抗禮,果斷拒絕了合併方案。

“非常感謝資本,助力了企業的快速發展,但是也希望能尊重創業者的理想。”戴威公開強調自身及團隊的“獨立性”。這一舉動讓力推ofo和摩拜合併的朱嘯虎直接於2017年年底,向阿里轉讓了持有股權,退出ofo。

即便如此,當年的ofo年會辦得是極為熱鬧。戴威為十名優秀員工頒發了證書,還分別“犒勞”了牧馬人、期權及額外四個月的工資獎勵。要知道,當時ofo的賬面上已接近赤字。而熱鬧過後的戴威,只得向巨頭“請求援助”。

為了緩解資金壓力同時制衡滴滴,ofo不僅拿下了阿里旗下螞蟻金服的投資,甚至在今年1月以抵押動產的方式獲得阿里17.7億元貸款,後又在3月通過股權與債券並行的方式獲得了阿里領投的8.66億美元,使阿里直接進入了ofo董事會。

夾在滴滴和阿里之間的ofo,原想擇一良木而棲,卻未料想滴滴託管了小藍單車,並加緊推進“青桔單車”,而阿里則不斷戰略投資哈羅單車,且無意對ofo進行併購。

最讓ofo意想不到的是,最大的競爭對手摩拜竟選擇了“賣身”美團。

“一直都堅持公司獨立發展”的摩拜CEO王曉峰感到很無奈,“團隊也犯了很多錯誤,胳膊擰不過大腿,在中國創業公司永遠繞不開各種巨頭……”起初業內不明白王曉峰緣何嘆息,直到併購案細節被披露出來,才發現這一結果完全受大股東意志主導,連創始人胡瑋煒都無可奈何。

“資本是助推你的,但是最後,其實你都得還回去。”胡瑋煒在採訪中表達著自己的切身感悟。

戴威看到,行業正在進入巨頭收割階段,獨立生存的ofo危機四伏。就在摩拜歸入美團麾下的幾個月裡,ofo被傳收購、資金鍊斷裂數次,就連曾經執著於收購ofo的滴滴也降低了購買意願,這讓ofo的估值一再走低。

當胡瑋煒賣掉摩拜,實現財務自由時,業內不少豔羨的聲音發出。但戴威有自己的打算,他期待ofo能逆襲。

除了危還剩什麼

11月6日,經濟觀察報記者來到互聯網金融中心5層,只見玻璃門上貼有”ofo共享單車-隨時隨地有車騎“的宣傳語,大廳裡展示著三輛小黃車,正前方是一個比較大的ofo標誌。來這進行寫字樓服務諮詢的中介李堯,趴在玻璃門上朝裡望。

李堯對ofo前辦公地理想國際大廈很瞭解,“ofo早前在理想國際有四層辦公樓,後來變成兩層。”ofo在今年9月失去10層及11層的使用權。“整租樓層的公司租期一般為三年,即使租約到期,也需至少提前三個月跟物業說,他們才會通知我們(中介)。”李堯納悶,ofo搬到理想國際一年左右,物業上週(大約11月1日)告知他,可尋找新的待租企業了。“說是租約到期,可這也太突然了。”

記者在訪客區看到,零星幾個員工進出,抬頭可望見二層的部門空間,ofo員工劉新說,這裡曾是ofo的海外部門和北京分公司的辦公地,工位富餘很多,如今全員搬過來,會緊湊一些。

記者根據線索又找到與互聯網金融中心相隔一條馬路的丹稜SOHO3層,保安反映這裡是剛被ofo租下來的辦公區。為此記者向ofo官方求證,回應是“不瞭解情況”。

上述ofo前成員、接近戴威人士對記者表示,從租金貴的辦公樓遷到租金相對便宜的地方,辦公空間也比較大縮減,這跟ofo一直以來的激進擴張策略背道而馳,資金緊缺是主要原因之一。

14日內部會議,從一些員工透露的相關會議內容來看,戴威現身除了對ofo的現狀進行解釋,還有致歉和反思。“當時確實沒錢了,不想管了。”現實給戴威潑了一盆冷水,自己辛苦創立的公司會否像小藍單車那樣,落得個令人唏噓的下場?“現在ofo員工們又找到了創業之初的那種幹勁。”自2016年加入ofo的員工劉新對經濟觀察網記者說道,“外界看現在的ofo,大部分認為是‘危’,實際上在我們看來則充滿了‘機’。”

然而,就在戴威現身後的第二天午間,一篇“ofo被多法院列入被執行人,涉及金額5360萬元”的報道便被髮出,這又如當頭一棒敲打在剛被鼓舞了士氣的ofo頭上。

此前,ofo聯合創始人張巳丁、於信、楊品傑三人面對鏡頭談及他們眼中的戴威時,曾異口同聲地提及戴威的口頭禪——“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如今,面對ofo退押週期再拖延被詬病,戴威解釋,“退押金沒有問題,只是有困難。”就“大型券商中介機構入場做ofo破產重組”的傳聞,戴威予以否認,“由於供應商債轉股,目前資金情況正在好轉,但依然困難。”

此時的ofo真的到了“至暗時刻”,在ofo生死攸關之際,戴威早已把口頭禪拋之腦後,此時的他屢屢提及“困難”二字,反倒對解決的辦法茫然未知。“到目前為止,中國的互聯網企業還沒有一個是真正影響世界的,但我認為ofo有這個機會。”戴威曾經信心十足,可如今看來,理想目標實在太遙遠了,當下最要緊的是讓ofo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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