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西子闻到食物的香味，从梦中混混沌沌地醒来。她已经三天没吃饭没喝水，伴随着漆黑的房间和冰凉的冷气，像是处在停尸房。或许她快要死了，都说将死之人的感官会比生前灵敏，她无力地躺在床上，感受最后的人间烟火。可香味越来越浓，夏西子摁了摁扁平的腹部，这里久违地出现了饿意。
她撑起身子，一路跌跌撞撞，房间里漆黑一片，腿被磕的青红，可她像是没感觉到一样，摸索着向指引她的方向前进。
夏西子打开房门，最终停留在1103。她倚在门上，用尽全身力气敲击，不知敲了多少下才被打开，她直接倒向前方，撞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秦艽在厨房炖鸡汤，虽说是小火慢炖，可他丝毫不敢懈怠，一直守在灶台前填料撇浮沫。突然他听到门外有断断续续的声音，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可声音持续了将近两分钟，他皱了皱眉，把围裙搁在一旁。打开门就看到一个身形纤瘦，原本修身的睡衣也晃晃荡荡地挂在身上的女人，她直接倒在自己怀里，嘴里还嘟囔着“饿..”
秦艽赶紧将她扶到沙发，她整个人瘦成皮包骨，刚才碰到的胳膊硌得生疼。他拨开她额前的碎发，这才看清原来是他的邻居，住在1101的女人。
他所在的单元楼每层共有三间，和另一家邻居已经相处的很熟悉了，因为职业的原因秦艽经常会把新开发的食物送给他们，他也去过1101，可总是没有人，少数看到的几次都是她拖着行李箱回家，尽管是素颜但也不像现在，嘴唇毫无血色，脸也苍白，整个人奄奄一息毫无生命力。
秦艽倒了点温水，把着身体给她灌下去，“小姐，你还好吗，我这就叫救护车，你坚持下。”说着他就从茶几上拿过手机，谁知被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拦下，她嘴开开合合，秦艽俯身过去才听到她说：“我想吃东西。”
——
秦艽把她安置好后再次回到厨房，他打开砂锅盖，鸡肉还不够烂，汤汁也不够清滑。他叹了口气，转身从冰箱拿出鸡胸肉，撕成细条，加盐和生粉拌匀入味，淘净米下锅，倒入半锅水，再加入之间存好的骨汤，大火煮开后加盐搅匀，转小火煮至浓稠，放入腌制好的鸡丝，等鸡丝变色后关火，撒上白胡椒粉。
他将盛出来的粥放入冰水中快速冷却，等到常温后拿出，走到客厅沙发，一勺一勺地喂她，粥粘稠细滑、入口即化，她很快抿了小半碗，再费力地摇摇头，示意吃不下去了。
秦艽理解，一看她就是饿了很久，而且瘦成这样，一次吃太多也不好。粥是现如今她能接受的最好的主食，而鸡丝能帮她迅速增加能量。他把碗放在一旁，再把毯子给她盖好，吃了东西后她的脸色终于变好了一些，但还是憔悴。
秦艽走到厨房，继续他的鸡汤大业，却始终想着躺在沙发上的女人。
2
吃过饭，夏西子终于恢复了些气力，她坐起身，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简约的设计，没有多余的装饰，但烟火气息浓郁，尤其阳光洒在纱帘上留下星影斑驳，与她漆黑阴郁的房间形成鲜明对比。
“你醒了，身体好些了吗？”她看到一个男人从厨房走出来，面带着微笑跟她打招呼，就是他给自己喂了饭，不然可能真要饿死了。
夏西子点了点头，“谢谢你，真是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都是邻居。”秦艽坐在沙发一角，“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
“我叫夏西子。”她直起身子，“你呢？你做的饭很好吃，我就是闻到了香味才过来的。”
秦艽笑笑，“我叫秦艽，是一名厨师。欢迎你以后常来做客，刚才的鸡汤也炖好了，我装一些给你，直接喝或者放入菜里都可以。”
“我…”夏西子低下头，“我有厌食症，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秦艽看得出她的身体不健康，约莫一米七的个子大概只有70斤，四肢像是单手就能被折断。“能冒昧地问下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吗？我也有营养师的证书，如果是因为过度减肥的话我可以帮你定制食谱，女孩子太瘦是不好的，身体机能都会损坏。”
夏西子沉默片刻，“我是个舞蹈演员，平时一直被限制饮食，但我又有很多想吃的东西，为了维持身材我只能吃过之后再催吐，可后来胃被撑得越来越大，我开始暴食，就这样在暴食与催吐之间循环往复，但跳舞的时候我会感到不舒服，甚至影响了几场演出，我就下定决心减肥控制食欲，结果成了现在这样，什么都吃不进去，如果不是闻到你这里的香味，我恐怕会饿死在家。”
秦艽起身给夏西子倒了杯石榴汁，让她补充体力，她太过虚弱，连说这一段话都像是费尽了力气。
“你现在有很严重的进食障碍，必须要治疗，不然的话会影响你的生活，甚至就像你所说的，致死。”他双手交叉，身体前倾，“很多人都会以为自己吃多了是暴食，其实不然，多数时候都是你身体内部需要，但在胃撑得难受之后会选择一些很不好的方式去排泄，以此用来慰藉自己。
“周而复始，去而复来，一天一天的怀疑自己，所以这不仅会影响身体，同样也是种心理疾病。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恢复正常的三餐，再去医院检查是何种厌食，情况不同治疗的方式也不同。”
夏西子很感激这位邻居的关心，而秦艽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如果不嫌弃的话，你每天都来我这边吃饭吧，我还可以监督你。”
“这怎么好意思。”夏西子嘴上说着，心里却一直在想刚才那碗粥，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粥。
“没关系，正好我有研究营养餐的想法，你可以当我的小白鼠了。”秦艽从法国蓝带学院毕业后在里昂一家三星级米其林做过主厨，但由于一些缘故，再加上对中餐的热爱，他回到了家乡，在下厨吧APP上做了签约主播，每天上传他的教学视频。并且在去年厨师大赛中得了冠军，因此他还被粉丝称为厨神。
夏西子这才答应，“那就麻烦你了。”
——
她和秦艽聊了一会才回的家，整个房间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光亮。这个房子是她工作之后才买的，因为夏母住的地方太远，演出结束后再回去很折腾，索性在市中心买了套房，但住的次数很少，所以对邻居都很陌生，而这次过来完全是因为夏母的态度太伤人。
已经过了三天，也没人联系她，夏西子拿出手机，打开夏母的通话页面，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怪物，储存在身体里二十几年的叛逆心理终于觉醒。
“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3
晚上，秦艽给她送了碗鸡汤馄饨，薄到透明的面皮里裹着虾仁的红，覆在外面的汤泛着油光但透着清爽，上边还洒了些翠绿的葱花，就连这都是秦艽事先问她有什么忌口才敢放的。
“因为你实在太虚弱我就给你送过来了，但一定要全部吃完，我会检查的，等你好点以后我再给你做大餐。”
秦艽说完这句话就回去了，连屋子都没进，而夏西子也不太想把她这么黑暗的一面带给这么阳光的人。
夏西子捧着碗，盯着里面的馄饨，一路走到餐桌。她咽了下口水，继而才反应过来这是她时隔许久再一次对着食物分泌唾液。
她先喝了一勺汤，果然是秦艽精心熬制出来的，入口竟喝出了层次感。馄饨不大不小，但她一口吃不下去，从中间夹断，里面放了肉、虾仁、玉米、鸡蛋还有香菇碎，面皮软烂，入口即化，馅却是别有特色，回味甘甜。夏西子以为自己会吃不完这一碗，没想到最后连汤都喝的一滴不剩，她摸了摸腹部，这里久违地出现了满足感。
夏西子把碗洗干净，送到秦艽家门口，“很好吃，我都吃光了。”说着还向下倒了倒，秦艽打趣道：“不是被倒垃圾桶了吧？”
“怎么可能，这么好吃的东西扔了不是暴殄天物吗，会被天打雷劈的。”
秦艽见她已经有心思开玩笑，稍稍放下了心，“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记得来吃饭。”
——
夏西子第二天起的很早，也许是这些天睡的太多也或许是秦艽的饭太好吃，让她心里有了期待。
她简单地化了个妆，还换了件裙子，并十分嫌弃地把昨天换下来的睡衣扔进洗衣筒，竟然穿着这么难闻的衣服去了别人家，想到这里她感到有些郁闷。
但她还是乖乖地去了秦艽家，今天他也没有穿舒适的家居服，而是换了件衬衣，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的皮肤很光滑，让夏西子想起来同舞团的男演员们，但他们都是为了好看在上台前抹上精油，但秦艽是天生丽质。
“随便坐，饭一会就好。”
当秦艽把早餐端上来的时候，夏西子眼一下子就亮了，“早上还有汤喝啊。”虽说她在北方长大，但改变不了父亲那一半南方血统，从小就爱喝汤，但因为夏母总说汤喝多了肚子会涨，只能作罢，没想到秦艽大早起专门给她熬了汤。
“对，西湖牛肉羹。”
夏西子对食物有抵触心理，所以秦艽要比在餐厅给客人做菜更费心一些。他把牛肉剁的细碎，加入红薯粉和少量胡椒粉腌制，再将平菇和嫩豆腐切成小丁，豆腐用盐开水浸泡后再沥干水分。热锅后加少许油倒入牛肉和平菇翻炒，炒至变色后倒入开水，放入豆腐煮至沸腾，加盐调味，换成中小火慢慢倒入鸡蛋清并快速搅拌，再将红薯淀粉勾的薄芡汁分两次倒入，关火。他还在出锅前放了泡好的枸杞，最后加上香菜的点缀。
夏西子小心翼翼地吹凉，一勺一勺地舀入口中，鲜嫩香滑，汤汁浓稠，漂浮的肉粒和豆腐丁融在一起，口味清腻色香俱全。“你真是每一天都在刷新我对你的认知，真的太好喝了。”
“喜欢就好。”秦艽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在夏西子对面喝了起来，桌子上还摆着他蒸的烧麦，只是她喝了汤以后就吃不进去了，秦艽也没勉强。他把碗筷收拾好，放在洗碗机里，再从房间里拿了件风衣外套，“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这..”夏西子站起身，“我已经很麻烦你了，医院我可以自己去的。”
“谈什么麻烦不麻烦，既然我做了你的营养师，了解你的健康状况后才能对症下药。”秦艽边说话边套上衣服，“如果想给我道谢，那就等身体好了以后，给我跳段舞吧。”
“好啊。”
4
秦艽的大伯父是医院院长，给他们开了一路绿灯，但因为要做很多检查，所以一上午很快就过去，夏西子有些不好意思耽误他这么长时间，但秦艽没有半点抱怨，还主动跟医生沟通检查结果，事无巨细。
“你女朋友？”在夏西子进CT室的时候，秦艽伯父才抽时间来关心自己侄子，见人家事事躬亲忍不住询问。
“不是，邻居而已。”
“我可没见过别家邻居能操心到这种程度。”他太了解秦艽了，虽说是好脾气但及其怕麻烦，要说对人家没心思他是不信的，不过既然不肯说，他也没必要再问下去。
“行了行了，我这在职的跟你自由工作者没法比，先回去了，以后有需要直接打电话。”
“谢谢伯父。”
他拍了拍秦艽肩膀，转身钻进其他科室。而秦艽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不合时宜地想，医院这么冰凉的地方是怎么治愈病人的呢。
其实秦艽对夏西子这么好的确有他的原因，在法国时他也接触过一个厌食症患者，但情况要比夏西子特殊的多。
他不仅厌食，而且还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尽管已经瘦到没有人样，但他眼前看到的自己仍然浑身都是脂肪，而且还总会有一个女孩跳出来说你好胖啊，所以他就用禁食的方法惩罚自己。他的父母曾请过秦艽去做精致的菜肴，但他把所有的都砸了，还指着秦艽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人。
后来他被强制送到医院输营养液，那些浑黄的液体他看成肥油，只要见到就崩溃。医生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在带回家的第三天，他跟妈妈说想喝例汤，她为儿子终于想吃东西而痛哭，可做好后却发现他早已没了呼吸。
这件事对秦艽的影响很大，他多次查阅厌食症的相关资料，几乎成了病态，所以他回国也有这个原因，只要他处在那个环境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个人。
回国后考了营养师证书，用自己的方式把食物的美带给更多的人，可见到夏西子以后，像是被强行揭开记忆的封条，他想帮助她摆脱病魔，同时也想拯救自己。
——
“你的厌食症影响了你的身体功能的正常运行，但好在你的精神状态不错，加以调理的话痊愈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我给你开几副药，记得按时吃。”
“医生，药里含有激素吗？”夏西子小声询问，“因为我是舞蹈演员，听说激素会影响身材。”
医生笑了笑，“都是一些抗精神类的药物，副作用肯定是有的，但绝对不会像你说的那样，而且你现在必须要稍微胖一些，不然别说跳舞，走路都没力气。”
夏西子点点头，“谢谢医生。”
“那医生，她是哪类厌食呢？”一直安静的在她身后站着的秦艽发话，医生推了下眼镜，指了指诊断书，秦艽也俯身过去，环绕住夏西子，“是缺锌性厌食，所以平时也要注重饮食方面的补充。”
“好的。”
两人走出科室，秦艽见夏西子脸有点红，“是刚才检查时候哪里不舒服吗？你的脸有些红。”夏西子连忙用手背贴了帖脸，“没有，只是有点热。”
“热吗？”秦艽诧异，九月底的北京，虽不能说多冷，但绝对与热不沾边。
夏西子点点头，秦艽不再过问，只是没过一会儿她的耳朵也变红了。
5
从医院回来以后，秦艽就绞尽脑汁思考要做什么营养餐，与此同时粉丝每天都在评论区喊更新，他灵机一动，一个想法逐渐在他脑海里成型。
“我可以每天记录你的情况吗？包括饮食和身体状况，不过放心我绝对不会暴露你的隐私和照片，我是想用这种方式，去帮助更多的患者。”
夏西子毫无犹豫地同意，“可以呀，你做的菜那么好吃，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我现在的样子太难看了，不然出镜也没关系。”
秦艽坐在她身边，“你不难看，真的，现在只是生病而已。”
夏西子没吭声，心想着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
秦艽的项目在网上引起了一阵轰动，越来越多人关注厌食症人群，而且对这种病的严重性有了更多了解。他也接受了一些媒体的采访，甚至连电视台都专门报道了这个年轻帅气又有责任心的厨神。
尽管他的人气陡增，但他还是每天坚持给夏西子做饭，相处了这么久两个人更加默契，而且夏西子的身体也健康了许多，整个人不再像之前病恹恹的，有的时候还会钻到厨房帮秦艽打下手。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当夏西子的妈妈出现在他的门前，秦艽第一时间发现夏西子情绪变得不稳定，脸沉着完全没有往日的明媚。
他跨步上前，把她挡在身后，“阿姨您好，我叫秦艽，您请进。”
保姆把夏母推进门，尽管坐在轮椅上但还是掩盖不住她的气质，身形纤瘦没有一丝赘肉，如果不是脸上的皱纹出卖了她，秦艽觉得她可能只有三十多岁。
“你们同居？”夏母开口，气氛一下冷了几个度。
“他是我的邻居，我只是来这边吃饭。”夏西子拦住了秦艽想帮她说话的想法，“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我怎么来的？网上把你的病传的沸沸扬扬，虽然看不到你的人，但你的钥匙扣和手机我能认出来。”她扫了眼摆着的排骨生蚝汤和厚蛋烧，脸上瞬间换上了厌恶，“我不是不让你吃这种东西吗！”
夏西子眼圈瞬间红了，“什么叫这种东西？你嘴里说的这些可都是救我命的。”
夏母显然不想在外人面前失去仪态，“跟我回家，张嫂去帮她收拾东西。”
“我不回，你是想让我死吗？”
“你！”夏母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女儿能对她说这种话，她从手边拿起个杯子就往夏西子身上砸，幸好秦艽反应及时，把她拉到一边。
“阿姨，虽说我不应该干涉你们家里的事，但作为西子的营养师，我有义务保障她的健康，她好不容易才恢复到现在这样，如果让她情绪不稳定，很有可能会再次复发，那样谁都救不了她。”
夏母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夏西子一眼，这种眼神让秦艽心生恶寒，“走！”
等到关上门的那一刻，夏西子紧绷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看着她瘫软的身体，秦艽眼疾手快地把她捞入怀里，扶到沙发上。
他拿了张纸巾递给她，“要是想哭就哭吧，没关系。”
夏西子摇头，接过纸巾擦了擦鼻子，“我妈妈曾经也是舞蹈演员，但因为一些事再也不能跳了，只能把全部希望都放在我身上。所以她管教我管的很严，只让我吃她定好的食物，全是绿油油的菜叶子。直到上了大学，跟着同学出去吃过几次，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美食，我妈知道以后，就禁止我与他们来往，每天都要回家。但我还是忍不住，自己偷偷去小吃街，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在夏西子三岁的时候，她妈妈出了车祸，好不容易保住了双腿，但半月板撕裂，别说跳舞，就连正常的行走都有问题。夏父当初就是因为她在舞台上神采奕奕的样子爱上的她，但出事后，她就像个废人一样，脾气也阴晴不定，他最终选择了离婚，分给她们一大笔钱，加上每个月高昂的抚养费，正常生活绝对没问题。
但同时失去事业和爱情对夏母的打击很大，所以她把对自己所有的要求都强行诉诸在夏西子身上，甚至更加严厉。她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也能教育出一个优秀的舞蹈家。
但夏西子一天比一天虚弱，她跟妈妈说可不可以去医院治疗，她是真的难受，每天都躺在床上摸着凸起的肋骨流泪。却换来一句，“我怎么养了一个你这样的废物！”
从那天起她就住到这边，不想吃任何东西，心想着就这样自生自灭其实挺好，但没想到遇到了秦艽。
他听后沉默许久，实在难以想象从小就被限制着生活的样子，不就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摆弄吗。
“那你自己喜欢跳舞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不然也不会坚持这么久。”
秦艽看着她原本低落的眼眸因为听到跳舞瞬间有了光，“那一定要努力早点回到舞台。”
“我会的，”她说，“我从没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有信心。”
——
“阿姨，您有想过西子真的想要什么吗？”
秦艽打听到夏母的家，还带了一堆营养品过来，虽然夏母根本没拿正眼瞧过。
“她要什么？我把她培养成了一个优秀的舞蹈家，如今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我给她的，她还想要什么？”
“可因为您的梦想，把她的身体都要搞垮了，这真的值得吗？”
夏母没说话，秦艽看着她手中紧紧攥着的奖牌，“不仅是因为您的原因，西子对舞蹈是真的热爱，只是您的方法不对，她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再加上无休止的节食，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夏母想到二十多年前，因为早产的缘故小西子住了将近一个月的保温箱，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我只是想让她争口气，让别人看看我的女儿是多么优秀。”
“可是，您所说的优秀有和她提过一次吗，有夸过她的进步吗？阿姨，她不应该成为您争强好胜的工具，而是捧在手心里的至宝。她可以在舞台上享受意气风发，也可以在受伤的时候有个地方疗愈，您这样，对她不公平。”
透明柜子里摆了夏西子的全部奖杯，但中间的一块始终空着，在夏母眼里她永远不会达到自己的高度，可事实上夏西子早已名誉国内外，只是因为不想把夏母独自留在这里而甘愿屈身在一个小舞团。
秦艽看了眼手表，已经五点多，“阿姨，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先告辞了。”
“等等，”夏母背对着他，“你喜欢西子？”
秦艽顿了顿，“喜欢。”
或许他们之间是畸形的开始，连秦艽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她动心的，甚至在之前比起帮她，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度过自己的坎。但渐渐他脑子里开始充斥着夏西子的一颦一笑，记录着她的喜怒哀乐，他最期待的事，就是每天打开门迎接她的那一刻。
6
医生看着最新的检查结果，欣慰地点点头，“不错，我看你精神状态也很好，不过药还是要继续吃，照这样下去离痊愈不远了，恭喜你。”
夏西子扭头对后面的秦艽笑了笑，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夏西子比之前胖了一些，面色也红润起来，虽说还是很瘦，但起码像个正常人了。
这天回家后她没让秦艽进厨房，自己做了顿晚餐，只是有点惨不忍睹。
糖醋排骨像烧木炭，番茄炒蛋里还夹着蛋壳，只有拌的拍黄瓜卖相好点，如果盐再放少点就更好了。
不过秦艽还是全部都吃完了，他最后说：“看来以后家里只能我做饭了。”
暖黄的灯光给他身上蒙了一层薄纱，也给夏西子眼里打了一层霜，好像有什么在他们之间，呼之欲出。
“晚上七点，星悦剧院不见不散！”
临回家前，夏西子站在门口对他说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转身遛进房门，留下他站在原地愣怔。
而且在他第二天敲门去喊她吃饭的时候，发现她根本就没在家，秦艽完全不知道夏西子在做什么。
确定她身体已经没问题，秦艽只能耐着性子等着夜晚的到来。
——
除了晚上的计划外，夏西子还和夏母见了面。
虽然在一起生活二十几年，但两人完全没像现在这样心平静和地坐下来谈心，所以气氛很尴尬，相对无言。
夏西子喝完整整一杯咖啡以后，夏母才说了第一句话。
“身体好些了吗，我瞧着比之前精神了点。”
“好多了，我都胖了。”
“你不算胖，跳舞的话没有力气也是不行的。”
“嗯。”
夏母轻咳一声，“那个厨师找我谈过，后来我也反省了自己，我的确是太过于把要求压在你身上，导致根本看不到你的进步，西子，其实你很优秀。”
夏西子闻言抬头，眼眶被打湿，“妈。”
夏母摇摇头，“以后就跟着自己的心走吧，我老了，已经跟不上时代了，是时候找个僻静的地方侍花弄草了。”
最后她说：“秦艽这个人不错。”
——
七点，秦艽如约到了这里，只是整个剧场空无一人，一片漆黑。
唯独看到第一排放着夏西子的包，他坐到旁边，这时一缕灯光从舞台中央亮起，照在夏西子身上。
她身着红色舞裙，头发绾成髻子，眉间点着花钿，还化了秦艽从未见过的妆，妖艳又清雅。随着音乐摆动身姿或张或弛，翩若惊鸿落地成珠。
她在溶溶月光下独自发光，是星光璀璨中的独一无二。
一曲终了，夏西子缓缓走向前方，正对秦艽，“我的舞好看吗？”
“好看。”他的眼神温柔到足够将她融化，“这舞叫什么名字？”
她垂下眸，似红鸾星动，“还没有定名字，这是我用一首诗编的。”
琴瑟和鸣奏佳音，鸾凤比翼栖桃林，红尘相伴心相近，高山流水贵知心。
“秦艽，我……”
秦艽摆摆手，直接从台下跨上舞台，“这种事应该让男人来做。”他拉住夏西子的袖帕，“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夏西子的心就这样漏了一拍，眼泪噼里啪啦的向下掉，“我愿意！”
秦艽笑了，温润的唇瓣慢慢地贴在她的上面，意蕴缱绻。
同时也砸在她的心上，尘埃落定。（作品名：《有药可医：秦艽》,作者：UA 。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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