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裡。我問燕子為啥來？燕子說，這裡春天最美麗……”
下午天陰得厲害，天空是潮溼的，灰濛濛的，有鳥兒掠過，時高時低，迅疾如電。
我駐足仰望，突然驚悟:燕子啊！
小時候那篇寫燕子的文章記憶猶是深刻:一身烏黑光亮的羽毛，一對俊俏輕快的翅膀，加上剪刀似的尾巴，湊成了活潑機靈的小燕子……作者寫的是明媚春光裡的燕子，而多年後，我再遇的則是夏天的一個陰天裡的燕子。
“春色遍芳菲，閒簷雙燕歸。還同舊侶至，來繞故巢飛。”那時候的梁頭又高又空，幾乎每家的梁頭上都懸著一個大海碗般大小的燕子巢。
每年春天伊始，我們往往在野外撒歡夠了，進了門，突然聽到梁頭上有唧唧聲。抬頭，只見燕子夫妻一前一後，輕俏地翻飛進出，或是棲在巢邊，唧唧復唧唧，一問一答，如平常夫妻久出而歸，乍見舊邸，歡喜著，興奮著，然後你一言我一句商量著該如何修葺這老屋子。
不久，便達成共識，夫妻倆飛進飛出，銜來泥或草芥把舊巢一點一點地修補、重建，忙得不亦樂乎。“燕子回來了！”我們仰望著，稍頓，便爆發出一聲歡呼。彷彿，從看到燕子的那一刻才確定春天是真的來了，心頭湧動著欣欣然的歡喜，和蓬勃的熱情。
再等些日子，便聽到梁頭上又多了唧唧聲，有兩三隻乳燕從巢裡探出半個小身子，撲稜著短小的翅膀，張開嫩黃的尖嘴嗷嗷待哺。於是，這一家子就是夫唱婦隨，兒女繞膝的天倫之樂了。
大人說，燕子來家築巢是好兆頭，不許攆，更不許搗燕子窩，不然，來年就不會再來了。我們謹記。所以，在我們眼裡，燕子的春來秋去只是尋常事，彷彿它就是家裡的一員。
不同的是，我們是梁下幸福平常的一家子，它們是樑上的一家子，兩家比鄰而居，相安無事。而對於我們來說，有了燕子的那個春天才是完整而美麗的，一如那金燦燦的油菜花地，它們是我童年記憶中最絢麗的色彩，記得的，也多是快樂。
然而，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年一年燕子來得稀少了，終於再也不見。一如過去的歲月，曾經經歷的事，還有一些人。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裡。我問燕子為啥來？燕子說，這裡春天最美麗……”不期然地，耳畔響起那首熟悉的稚嫩童音，穿越了時空，依然純粹稚美；泛黃的老照片被時光的波浪推湧而至，張張清晰卻又模糊。那顆早已被繁瑣侵蝕，被歲月蒙塵的心微起漣漪，有點甜，有點酸，有點傷感。
你好！久違了，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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