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炮兵，一定要有一發炮彈從自己手裡發射出去，才不留遺憾。
——題 記
戈壁的夕陽，把第79集團軍某旅“翠崗紅旗連”四級軍士長王權利的身影長長地投在蒙著一層黃土的火炮上。
撫摸著還微微發熱的炮管，又繞著這門剛剛立下汗馬功勞的火炮走了幾圈，王權利開始帶著全班戰士清理裝備。大家都走後，他跟往常一樣，留了下來，又把火炮仔仔細細擦了一遍。
（一）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支樂曲，那麼王權利的軍旅生涯，一定是一段跌宕起伏的旋律。
11年前的那個夏天，伴著蟬鳴，王權利拖著行李箱走在離校的路上。斑斑駁駁的樹蔭下，一塊內容豐富的徵兵圖片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當兵去！”沒和家人商量，王權利直接報名參加了參軍體檢。
那年深秋，他穿上軍裝，戴上大紅花，成為一名光榮的炮兵。來到軍營的第一晚，王權利在日記本上寫下了這樣一句話：“優渥的生活、穩定的工作，這些相比于軍營也許很完美，但並不完整。”
“你想學啥專業？”來到新兵連不久，班長問他。“炮兵當然要發射火炮，我想當炮長！”王權利沒有猶豫。“好小子！”班長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新兵訓練結束，入營歸建，挑選專業。王權利在專業欄鄭重填上“炮長”。當天夜裡，指導員把他叫進宿舍。“權利，你是咱們連隊這批新兵裡唯一一名大學生，文化底子厚。偵察班的技術性、操作性都更強……”聽話聽音，王權利一下子明白了指導員的意思。“指導員，我服從組織安排！”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並不情願。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把頭用被子矇住，王權利翻來覆去睡不著。
第二天清晨，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王權利一個激靈爬起來，俯到桌邊，在日記本上又寫下一句話：“既然不能幹自己所愛的，那就愛自己所幹的。”
成為一名優秀的偵察兵！為了這個目標，王權利給自己定下一條規矩：每天多學1小時。拉計算盤、操作方向盤、賦予基準射向……靠著勤奮與努力，入伍第3年，王權利成為了一名偵察班長。
剛擔任偵察班長時，恰逢班級經歷“大換血”。幾個經驗豐富的老兵都復員了，只剩下幾個尚未入門的新兵。“那段時間真的太累了。”回憶起那段日子，王權利咂咂嘴，長舒了一口氣。
由於剛剛擔任偵察班長，還處於摸索狀態。為了幫助班裡的新戰士快速入門，王權利每天晚上都會加班到深夜，白天再將自己晚上所學的知識講授給大家。“王班長的眼睛裡總佈滿了血絲。”同班的戰士李揚回憶，每次夜裡下哨回來都能看到班長在學習室裡學習。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3個月後的全旅偵察班協同考核比武中，王權利所在班取得全旅第一的好成績。“不可思議！”當這個兵齡只有三年的班長走上領獎臺時，臺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班裡的戰士都說：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王權利卻在日記裡寫道：“成功的花，人們只驚羨她綻放時的明豔，很多人並未注意到，當初她的芽兒，浸透了奮鬥的淚水，灑遍了犧牲的血雨。”
從那以後，鮮花和掌聲紛至沓來。2016年初的跨區演習，王權利再次被旅裡賦予偵察任務。13個晝夜不間斷作業，他一舉摸清藍軍作戰規律，圓滿完成作戰任務。
演習結束後，王權利榮立個人三等功。站在領獎臺上，他突然明白一個道理：在強軍興軍的道路上，任何一個崗位都很重要。把本職工作幹好，就是為打贏作貢獻！
（二）
美國詩人羅伯特·弗羅斯特曾經寫過一首詩——《未選擇的路》。詩人弗羅斯特喜歡散步，樹林間有許多岔路。然而，每次散完步，他都要後悔：為什麼他當初沒有選擇更好的那條路？
誠然，樹林裡的路，今天沒有走過，明天還可以繼續，但人生的道路卻不可能重新來過。但偏偏，王權利就得到了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而他也做出了一個大膽的選擇：從頭再來。
2016年5月，某新型遠火裝備列裝，全旅抽調優秀骨幹組建某新型遠火營。當得知遠火營有炮長崗位空缺時，壓在王權利心底8年之久的想法，又冒了出來。
“我想去遠火營當炮長！”當王權利說出這個想法時，連長的心“咯噔”一下。“放著好好的偵察班長不當，去當什麼炮長？”連長也有自己的顧慮，連隊少了一個優秀人才不說，30歲出頭的“老同志”，到了新環境，一切都要從零開始，能適應嗎？
別的優秀炮長聽說要去遠火營當炮長，心裡都打怵。像王權利這樣，從偵察班長崗位轉行去當炮長的，還是頭一例。見連長猶豫不決，王權利索性走進了參謀長辦公室，一五一十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旅黨委經過綜合考量，最終同意了他的請求。2016年5月20日，王權利揹著揹包來到“翠崗紅旗連”，正式成為某新型遠火營一名炮長。
到了新崗位的王權利，煥發出更大的活力。他加班加點研究裝備說明書、編寫訓練計劃、創新組訓方法。在他的帶領下，他所在的炮班僅3個月就熟練掌握新裝備。王權利距離自己定下的第一發實彈目標又近了一步。
時間悄然流逝。這一天終於要來了。去年8月，全旅組織跨區演習，運輸裝載如期進行，他們按時抵達某陌生地域展開演習。西北荒涼的沙漠，在灼灼烈日之下看似十分平靜，但風暴隨時可能出現。
2018年8月19日，實彈射擊的前一天。擔任首發射擊任務的王權利正做著大戰前的最後準備，他把每一根炮管都擦拭得一塵不染。晚飯後，連長組織炮長到指揮車開會。會上，連長宣佈了第二天的射擊流程和安排：“一連一炮1發裝填，二炮2發裝填，三炮2發裝填……”
王權利腦袋“嗡”的一聲。為什麼別的炮都是2發，只有自己是1發？委屈頃刻間湧上心頭……
（三）
王權利想不通。全班在單兵和協同訓練、實戰化訓練中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大家有目共睹。在應急作戰準備火力拳頭建設當中，一班一直擔任值班火炮，完成任務非常出色。自己雖說半路出家，從未打過實彈，但作為連隊骨幹，已經積累了不少經驗。
“為啥就我們一炮少一發彈？”連長和指導員當然能看出王權利心中的委屈，但上級臨時改變火力分配計劃，一共5門炮只打9發彈。
“一炮作為首發炮彈，能否一擊斃敵，對於我們這支英雄連隊來說意義十分重大！”指導員王之斌的話，讓王權利的內心漸漸平靜了下來。“用成績說話吧。”他這樣告訴自己。
那天晚上，王權利躺在床上，思緒又飄回到剛剛踏入軍營的時候。“噼裡啪啦”的爆竹聲還有那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再到第一次站上領獎臺時的喜悅，以及他軍旅生涯中第一次因為緊張，導致一個細微的操作失誤而丟掉的冠軍……
那時，新的訓練大綱剛剛施行。在單兵專業考核時，由於課目要求心率保持在110次/分鐘以上，從未經歷過這種高強度操裝的王權利不禁有些緊張。在操作檯上裝定分劃時，由於心跳較快，他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就是這一抖，導致整個流程時間比以往耽誤了十幾秒。
考核結果出來後，王權利的總成績比以往掉了一截，並以0.33分之差與第一名失之交臂……那次比武場上的失利是王權利心中永遠的痛。“明天上了場，可不能緊張！”躺在床上，王權利在被窩裡把拳頭攥得緊緊的。
當內心的使命感超越激動而歸於平靜，這種平靜就深埋下力量。第二天，實彈射擊如期展開。
“全班注意，用炮，裝定參數！”乾淨利索的口令，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全班戰士都知道，班長的心裡憋著一股子勁兒嘞！從裝彈到快速佔領發射陣地，再到完成發射準備，王權利眉頭緊皺，眼神裡透著狠勁兒。
5、4、3、2、1，發射！分秒不差，炮彈出膛，直奔敵陣。“目標被摧毀，首發命中！”在場所有人都振臂高呼，炮手們緊緊抱在一起。
而王權利卻靜靜地站在那裡。大漠風沙，乾熱酷暑，當兵11年來，所有吃過的苦、流過的汗，都化作淚水盈滿眼眶，順著臉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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