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的“叫好”是一种文化

“叫好”在南方日“喝彩”,这是一种捧场必备的条件。

如果角色登台,无人叫好的话,则没有苗头,难平其为名伶了。考“叫好”,古已有之。《燕兰小谱》注有云:北人观剧,凡惬意处,高声叫好!《梨园佳话》上亦有云名伶一出场即喝彩,都人谓之迎帘好。以好之多,即知角色之高下,不待唱也。故有老手,已不能訾,而每出仍举座欢呼,谓之字号好,盖以著名已久耳。

京剧的“叫好”是一种文化

这里所说的喝彩法真要笑杀人,俗话说“戏场小天地天地大戏场”,这种现象又岂只在戏园中如此乎?暂且不兑两件别的事我虽然听戏多年,然而自己却未曾学会“叫好”之术,半是天太低,二者也是拉不下面皮来之故。然而积数十年的剧场经验,叫好也听过了不少,印象最深者是这么次:我在北平吉祥听杨小楼的《艳阳楼》,据老辈说,这戏最好的地方是杨小楼一掀帘的“亮相”。所谓“亮相”,即是一个Pose,说也奇怪,这一个亮相,原是人人皆会的,总不见得扫边角色就爬了出来吧?然而却又确有分别。杨小楼的亮相即有“气吞河岳”之势。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该时杨已老,而《艳阳楼》实在又不常贴,可惜我坐的是上场门,无法看见,当时心生一计,等高登将要登场、锣鼓紧张了起来以后,我设法从台旁踱过去,慢慢地走,随时注意,居然看到这“亮相”。不料这就激怒了一位老先生,他摸着花白的胡子向我交涉,事态极为严重,因为我挡住了他的视线,使他无法叫“迎帘好”沪语“碰头彩”—使他深深地引为遗憾。

京剧的“叫好”是一种文化

除了上面所说的老先生捧老伶工数十年如一日的一种为艺而“捧”之外,在戏场中不外男人女伶、女人捧男伶两种。这一种“捧”,自然别有“神著”的意义,于是叫好之法也就层出不穷,终至沦于“不像话“,有劳维持治安与纠正风俗的警察局出来张贴告示,要“禁止怪声叫好”了。这一种布告我在天津北平的戏园中看过了不少张,可见其形势之严重。

“怪声”之怪,其状多端,真是形容不出。总而言之是极尽发打感情之能事的。以前我曾经说过,当刘喜奎出台之顷,易实甫将头埋在袖子里,狂呼“我的亲娘”的种,大约可以作为“代表作”了。在北平,战前有一种女学生的“帮”,专捧张君秋、毛世来之类,据说也有精彩的表演。不过我不曾注意,只觉得她们还非常文雅,只是集体鼓掌而已。

京剧的“叫好”是一种文化

这种集体鼓掌是可以听得出来的,非常地有节奏,一起一落,时硫时密,如果有这样的情形,你可以马上决定这是棒角家在发挥效能了。还有一种“倒彩”,用以对付自己所不欢喜的伶人,或者当名伶在台上出了毛病时应用。有一次我在印度从无线电收听北平戏园言慧珠、杨宝森的《探母》,杨宝森唱滑了嘴,在同团郎、公主对唱时,原唱“快马加粮一夜还”,他却唱成了“我的娘押粮草来到北番”,当时我想糟了,一会儿以后,果然“倒彩”大起,间以嘘声,台上当此,难堪已极

除了这几种情形外,还有一种“后台里喝彩”。最近“大舞台”换了主角,“财神爷”也换了派系,一向自认为是人民喉舌、大公无私的角色就来了一个“碰头彩”,还带着将旧任嘘了一通,自以为“喝彩术”已经妙到毫端了,却仍不能掩饰那个小花脸的若隐若现的面具。至于出现于所谓“霸主”的笔下,化一个名,捧捧自己,在自己编的东西上,说自己的作品是怎样准确怎样的“代表作”之类,则其“技”更是拙劣,殊不值一顾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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