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千古]悼念吳建民大使,悼念一個正派的中國學者

[先生千古]悼念吴建民大使,悼念一个正派的中国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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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今晨獲悉吳建民大使不幸去世消息,悲痛不已。先生音容笑貌,宛在眼前,以下幾篇文章均獲得作者授權發佈,寄託對吳建民先生的哀思,惟願吳建民大使在天堂一切安好。

悼念吳建民,悼念一個正派的學者

有人說吳建民先生是中國的鴿派,其實他只是一個正派的中國學者,只是一個天真的知識分子。他更像一隻優雅的仙鶴,在混沌的天際發出響亮的鳴叫。[先生千古]悼念吳建民大使,悼念一個正派的中國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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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晨,一則悲哀的消息震驚了知識界:前駐法大使、外交學院原院長吳建民在武漢因車禍不幸去世。

在外事紛擾的時刻,良臣隕落的消息,不止讓人悲痛,因為當前圍繞中國外交的種種喧囂讓人擔心,中國失去了吳建民先生這樣理性、和平的聲音後,那些毫無理性的民粹主義者,那些叫囂終有一戰的戰爭販子,那些操弄民意的民族主義傳銷商人,會打著愛國主義的大旗,去鉗制理性文明的聲音,去綁架我們的國家。

吳建民作為外交官、作為教育者的功績,更應留給他的同事、學生來評價。對於社會而言,吳先生代表的是開眼看世界的智慧,與苦口婆心終不悔的良知。儘管吳先生作為外交學與公共外交學的頂尖學者,有著相當深厚的專業知識,但讓他廣為人知,甚至陷入謗滿天下的相當多數看法,在知識界都不新奇。說簡單點,就是要和平發展不要對抗與戰爭,要改革開放不要保守封閉,要讓中國社會在發展中提升文明,而不是在強大中陷入民粹主義與民族主義的狂暴與蠻橫。

悲哀的是,對這些常識強調,讓吳先生成為了一些人口中的“翻譯官外交家”、“軟骨頭”、“漢奸”。對熱衷於向他吐唾沫、潑髒水、打棍子的那些人,吳先生天真地認為,他們只是被愛國熱情衝昏大腦的憤青,卻沒有發現他的大部分對手,不過是故作瘋癲的蠱惑者、心懷叵測的營銷者與民族主義的行為藝術家。當民族主義的狂躁、民粹主義的喧囂成為了最好賣的商品,文明、理性的思想家,不過是被他人藉以上位的腳蹬子。所以,在最近的這兩年裡,吳先生不停地吶喊、辯論,卻陷入孤獨講述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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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物質力量崛起的同時,社會卻陷入到審美的平庸、趣味的敗壞與思維的混亂之中。裹挾矇昧而憤怒的大眾來脅迫知識分子,已經成為壓抑異見的常見手法。敢於說出真相,敢於面對大眾的口水,成了一種日益珍稀的品質。不少知識分子已經喪失了這種品質,他們只敢在小圈子裡吐槽那些煽動民粹牟利的騙子。在大多數人不甘地沉默、老練地犬儒的時候,也只有天真的吳先生才會一遍遍地在詆譭、謾罵中,重複著本應是常識的真話。他把自己當作了蠟燭,儘可能地燃燒自己,去照亮籠罩在中國道路上的迷霧。在很多時候,你真的永遠無法叫醒裝睡的人。

有人說吳建民先生是中國的鴿派,其實他只是一個正派的中國學者,只是一個天真的知識分子。他更像一隻優雅的仙鶴,在混沌的天際發出響亮的鳴叫。他不厭其煩地告訴當代中國人,我們何以走到現在?我們又要去向何方?而現在這隻仙鶴飛走了,守衛他的天空已經成為了我們的責任。因為沒有人能夠接受,讓這樣的一片天空被一群呱噪、食腐的烏鴉佔據,甚至還是以“鷹”的名義。

人物鉤沉:我更願稱他“吳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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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建民大使

亞太日報特約評論員黃日涵

今早醒來,在微信群中看到吳建民大使車禍不幸去世的消息,我第一反應是“這一個假新聞”,不願相信這是事實。後來經多方求證,核實確認,吳建民大使一行今天凌晨在武漢隧道出口發生車禍不幸去世。噩耗傳來,令人震驚,直到現在我仍然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時間倒回至2003年的冬天,那時我還是一個國際關係學院國際政治專業大三的本科學生,第一次見到了吳建民大使。那年他從駐法大使任上退休,來到外交學院當院長。我參加了外交學院舉辦的第二屆全國外交外事禮儀大賽,吳建民院長在大賽現場全程觀看了比賽,並給每一位選手頒獎,熱情地鼓勵年輕人努力學習為中國外交事業做出自己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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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吳建民院長,我深深地被他的視野和學識所打動,也成為了一名默默關注的小“粉絲”。從坡上村到展覽路路途遙遠,但我常常坐車到外交學院去旁聽吳院長的課程,吳院長的授課深入淺出,案例豐富,也常常會在課堂對學生們進行提問,並深入探討,這一引導式的教學方式對年輕學子很有益處。

鑑於學生時代的經歷,我更願意稱呼他為吳建民院長。後來的歲月中,我也曾經邀請吳建民院長到國際關係學院舉辦講座,也和吳院長一起參加了貴州衛視的《論道》節目,以及中國與全球化智庫每年的活動,每次見到吳院長都能被他對外交事業的熱情所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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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吳院長的一生都奉獻給了中國的外交事業。不論是外交事業的實踐工作還是外交人才的培養工作,他都做出了巨大的貢獻。2003年以前吳院長在外交一線工作,擔任過毛澤東主席、周恩來總理的翻譯、擔任過新聞發言人、駐荷蘭大使、駐日內瓦大使、駐法國大使,為中國外交事業的發展貢獻了幾十年。

2003年到2008年,吳院長擔任外交學院的院長,傾力於外交人才的培養工作,他不僅親自為學生上課,還組織編寫了《外交案例》、《交流學十四講》等一系列的教材,對於剛剛進入21世紀的中國來說,這些教材的出現對於我國外交外事人才的培養至關重要。

在2003年到2008年期間,外交學院的聲譽也不斷上升。在吳院長的帶動下,學生們組織了全國外交外事禮儀大事、全國高校模擬新聞發言人大賽等一系列享譽國際關係領域的重要活動。外交學院更是人才輩出,培養了一大批活躍在外交、外事、國際關係領域的優秀人才,這些都離不開吳建民院長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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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吳院長從外交學院退休之後,依然在為中國外交的宣傳貢獻自己的力量,在許多的場合都可以看到吳院長為中國外交努力的身影。現在想來,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寥寥數語、無以寄託哀思,惟願吳院長在天堂一切安好。

中國更需要吳建民式的“鴿派”韜晦

吳建民的身上,洋溢著一種獨特的國家情懷,一種推動中國外交現代化和為大國崛起保駕護航的使命感。在這個思想多元、充斥著各種對立與論爭的時代裡,吳建民溫和理性、客觀務實、有建設性、有擔當的聲音顯得尤為彌足珍貴。

吳建民大使意外離去,中國失去了一位傑出的外交家,令人扼腕痛惜。

初識吳建民是2006年外交學院模擬聯合國大賽上,他和時任外交部長李肇星一起出席了這場學生活動並和我們參賽選手共進午餐。當時,吳大使就坐在我身邊,笑容可掬、低調謙和,他與我們談專業聊家常,談及我所學的國際政治專業,他的話語我至今記憶猶新:“你們趕上了一個好的時代,中國的外交事業也需要更多這方面的專業人才。我們需要更多瞭解這個世界,借鑑其他國家的經驗教訓,掌握與其他國家博弈和溝通的技巧,更好地捍衛我們的利益。”

面對我們提出的一些很幼稚的問題,他很耐心地為我們解答,並提醒我們“不僅要了解本國立場,還要學會換位思考,將心比心,一個好的外交官不僅要讓他國聽懂我們的話語,還要讓他們理解並接受我們的主張”。

吳建民的語調很平和、語言很質樸,但他的話語中隱藏著一種力量,讓人信服的力量。正如前國務院新聞辦主任趙啟正所評價的那樣:“他有一種能力,批評了對方,還能讓人家給他鼓掌”。

從國際關係學院畢業後,我考上了人大外交學的研究生,並有幸邀請到了吳建民到人大做講座,幾次溝通下來,吳大使平易近人的態度,認真敬業的精神讓我感動。為了使講座更有針對性,吳建民讓我提前徵集了同學們的問題清單,他根據那些問題專門準備了講座內容。那些生動有趣的外交案例被吳建民信手拈來、娓娓道來,“以理服人、以例服人”讓人印象深刻。

他的言語裡,洋溢著一種獨特的國家情懷,一種推動中國外交現代化和為大國崛起保駕護航的使命感,還記得他講座裡的一席話:“外交官是不穿軍裝的解放軍,外交一線同樣是戰場”,“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外交以國家實力為後盾,但不是硬碰硬,更多時候是以柔克剛”。

我想任何瞭解吳建民豐富外交履歷、外交成果的人、目睹過吳建民在擔任外交部新聞發言人時的風采的人、讀過吳大使《外交案例》、《交流學十四講》、《公共外交札記》等著作的人都會對吳大使這種赤子之心、家國情懷有著直觀的理解。

在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工作之後,吳建民已卸任外交學院院長一職,更多地出現在外交學界和戰略界的各類會議上,為中國的和平發展建言獻策,為中國的改革開放積極發聲,我近距離聆聽吳大使發言、討論的機會也多了起來。

由於吳建民始終秉持和平主義的立場,堅持主張以對話和交流解決熱點問題,因此被一些意見相左、喜歡“秀肌肉”的人貼上了“中國鴿派”的標籤。這個標籤所帶來的誤讀與偏見恰恰反襯出吳建民思想的重要性。

在這個思想多元、充斥著各種對立與論爭的時代裡,在這個大國雄心快速膨脹、網絡輿論綁架主流民意的時代裡,吳建民溫和理性、客觀務實、有建設性、有擔當的聲音顯得尤為彌足珍貴。

一本本專著,凸顯出吳建明大使深厚的學養和厚重的積累;一個個中國故事,讓世界聽到了中國的成長、中國的姿態、中國的精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觀點和態度,但正如我在現場看到的那樣——吳建民的發言平和中蘊藏著力量,能讓整個會場靜下來,能讓來自世界各國的學者聽得懂,能讓所有人願意傾聽。

大使先生,一路走好。您的音容笑貌,您的氣度風采、您的情懷與思想,將會啟迪激勵著我們。外交老兵不死,大國崛起路上,後來者與你一路同行。

作者: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助理研究員 董春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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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5月15日,由中國與全球化智庫(CCG)主辦的2016中國與全球化圓桌論壇在京舉行。CCG顧問、原中國駐法特命全權大使、外交學院前院長吳建民出席論壇並指出,全球化是人類文明進步的產物,中國對全球化的認識有一個過程,是在融入全球化的進程中不斷推進的。

以下是他的發言實錄

一、中國認識全球化的過程

關於全球化,我有三點想要分享:第一,什麼是全球化?全球化是人類文明進步的產物?還是人類文明倒退的產物?今天這個問題這樣提,在座的人都認為全球化是人類文明進步的產物。但是,我們對全球化的認識是有一個過程的。1974年,當時我在聯合國出席了第六屆特別聯大。那個時候我們對全球化的認識不是這樣。當時西方國家提出全球化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依存的局面。我們當時是批判的。我們認為他們騎在我們身上還提相互依存,所以是反對的。今天這個話講起來讓大家笑話。中國融入全球化是人類文明進步的產物,我們融入進去以後是受益的。但是,我們的認識有一個過程,並不是一下子就認識的。

加入WTO最困難的談判不是跟外國人,而是跟中國人自己。因為有些人認為全球化是大陰謀,中國加入WTO是為了搞垮中國的國企。這種看法在當時影響了很多人。我們的認識是不斷推進的,中國在改革開放的過程中,對全球化的態度是不斷克服舊思想的干擾。

1989年到南巡講話之前,中國是在十字路口。有一段時間我在國外,那個時候駐外使館可以看到國內的報紙,上面的標題是《三資企業是資本主義在中國復辟的土壤》。如果是按照這個思想,中國走什麼路是很清楚的。小平同志講話使大家明確了方向,我們是這麼一步一步嘗試著走過來的。認識到全球化是進步的,我們進去了,取得了大發展。

二、民粹主義、民族主義非常可怕

再往前走,依然會有阻力存在。阻力是什麼?這是我要講的第二個問題。我很贊成民粹主義、民族主義是很可怕的這一觀點。民粹主義、民族主義不是中國人發明的,它首先來自歐美,但現在出現了全球性的思潮,就得到了廣泛的傳播。民粹主義大部分是為民請命、為老百姓講話,但是民粹主義容易搞極端手段,為民請命為什麼不可以?這是一種思想。現在國內有一種思想,改革開放的大錢都讓西方賺去了,我們只是掙一點血汗錢,都是苦力錢。我聽到一位經濟學家舉例子,價值鏈的高端是什麼?我們是低端,倒大黴了。按照這個思想,改革是錯的,中國的發展被耽誤了。這個思想講起來,下面熱烈鼓掌,覺得西方人真壞,都欺負我們。所以說民粹主義的本質是什麼?反對改革。

民族主義是什麼?也是外國發明的,具有煽動性。覺得西方又在包圍我們,威脅中國。那該怎麼辦呢?關上大門,固守陣地吧。而且民族主義還有一個特點,煽動起來就走極端。2012年反日遊行,打砸搶就是走極端。大國最怕搞民族主義。有些人振振有詞的時候,一個國家在崛起的時候,民族主義會抬頭。

習近平主席講“改革開放是中國進步的關鍵”,很多人是打著民粹主義、民族主義的旗號。中國的這些“主義”應當說還是存在的,有的時候還要研究它造成的危害。

三、鬥爭是為了更有效的合作

在改革開放之初,有一位副總理說“要想與狼共舞必須要學會狼叫”,說是“與狼共舞”,狼是敵人,你與它共舞。這種說法的出現是偶然的。中國在近代100多年來受人家欺負,看待外部世界的眼光,覺得都是壞蛋。陰謀論在中國特別流行。博鰲論壇舉辦了南海分論壇,我主持會議,世界上有30多個國家參加。他們的媒體覺得南海可能要打起來了,結果在會上大家討論覺得南海問題被誇大了,誰也不想打仗。這些話在中國人聽起來就覺得非常危險,該怎麼辦?我們要找一個國家結盟,對付美國,那就是走向對抗的道路。我們加入WTO,受了大益。進行WTO談判的過程中是有鬥爭的,但鬥爭不是為了走向對抗,不是為了打仗的,鬥爭是為了更有效的合作。

4月19日,習近平主席會見美國的前任部長鮑爾森,習主席說“中美關係總體發展良好,中美新型大國關係表現出生命力”,他問下一步怎麼辦,習總統回答“聚焦合作,管控分歧”。這八個字是很重要的。你是聚焦合作的一面?還是聚焦分歧?聚焦分歧就是兩邊吵架,吵得不好就打起來了。我們改革開放30多年都是聚焦合作,中國成為全世界124個國家的貿易伙伴。但是,現在中國的對抗思維還是相當普遍的。“管控分歧”用得很好,不是消除分歧。中國和美國的分歧,消除起來也很難。“管控”就是不要出大事,不要影響合作的發展,不要變成危機。

(本文根據嘉賓在CCG主辦的2016中國與全球化圓桌論壇的發言速記整理,未經本人審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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