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自己的葬禮,我有想過,而且我很注重葬禮氣氛。
它必須要放一首音樂,Athletics的一首後搖《Ⅲ(find yourself)》,在今晚的音樂中你也能聽到。
一。
2018年的最後兩小時,我和男朋友靠在床上回想這一整年,他問我有沒有後悔的事。
我想都沒想,直接說,我還沒有寫一封遺書。
去年的暑假,我做了一次小手術。
手術雖然很小,但仍然需要全身麻醉,也有一定的風險性。更何況,我是一個熱愛影視作品的人,裡面的意外遠比日常生活中要多得多。
於是手術之前,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寫一封遺書。
轉念一想,這可太矯情了吧,加之懶人本性,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直到2018.12.19,我突發心悸,送去了120急救。
胸口發涼、呼吸困難、四肢麻痺、全身發抖。
躺在救護車上,我做了三件事。
1、和先前剛猝死不久的大疆程序員做症狀比對,越比較越心慌。
2、反思近年的生活習慣。長期的睡眠障礙我服用了大量褪黑素,失眠又導致慣性偏頭痛,疼得不行只有布洛芬能解決。
3、我怎麼當時沒有寫那一封遺書?
後面的事情顯得前面有些小題大做,我的檢查一切正常,最終被確診為植物神經紊亂。
這是一種一旦焦慮,可能會產生瀕死感的精神疾病。
你看我還在這裡,就知道最後我並沒有真的出事,但經歷過類似瀕死體驗,我才發現自己超乎想象地留戀世界。
因為留戀,所以我害怕如果意外來臨,我沒有講清楚對一些人事物的牽絆就匆匆離開。
二。
我在2019年的第一天開始寫這封遺書,但兩週過後,我還沒有寫完。
這不是一個容易的過程。
我需要努力沉浸在與某個人或某件事的感情之中,細緻地把我們之間的故事回溯一遍,而回憶本來就是一件很難的事。
除此之外,我必須做出抉擇。因為在生命最後的幾千字,我希望它是我一生情感的濃縮品,它得是精緻的、不帶廢話的。
所以我需要挑選必要的話,不必要就得適時按下刪除鍵。
然後我發現,那些必要的話,都是以“我很遺憾”開頭的。
我很遺憾沒有寫完那本我很中意的小說。
主人公是一個與我相像的女生,我在想象中已經賦予了她一個我期待已久的結局。
可是由於懶惰,那個故事現在還沒有寫超過一萬字。
我很遺憾我與初中的閨蜜失去了聯繫,失聯的原因很簡單,無非是我們已經沒有話聊。
而先前的我認為無聊代表不合適,不合適就該從日常中割捨。
可是到了那一刻,我才發現,我從來都沒能把她從記憶裡割捨出去。
事實上,無論人生進行到哪裡,只要提及到上一段的時光,它總是看起來“不合適”。
可我們卻忘記了,對於那些過去的時光來說,“陪伴”其實遠比“合適”更重要。
我很遺憾還欠著母親一盅湯,一盅我全部喝完的湯。
因為每天晚上我只匆匆喝兩口就急著出門,半天的心血被日復一日擱置桌面。
想不到的是,當我講完遺憾的話之後,竟然理清了在往後的生活裡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理清”這個過程不是服務於過去的,而是服務於未來的。
所以很奇妙,我好像藉著無懼死亡這件事,順帶找著了丟失已久的方向。
三。
提到方向,我突然想到了樹熊的暱稱。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他在暱稱的後面加了一個很長的後綴,“給2019年的自己寫封信”。
為了方向感,我們常常興致滿滿地在新年給自己寫信、立flag。
可是提到遺書,第一反應通常是,“好喪氣哦”。
我們好像都習慣往前看,不往後看。似乎往前意為積極,往後就是拖沓,不留戀才能稱作灑脫。
其實兩件事並不矛盾,從上面“理清”這個角度來考慮,他們本質上都是為“未來更好”這件事做準備的。
但對我而言,我還是更認可寫遺書這種“往後看”的方式。
因為我在產生瀕死感的時候,想的不是“我還有好多事沒做”,而是“我以前做過的事還沒有做好”。
關於這個點,又和我開頭的葬禮音樂有關係。
聽曲子的時候,我看到了一片黑夜裡的海。
海之所以是海,它必須是由一個個後浪推著前浪形成的。
生命也是浪潮,只有將從前的事嚼清楚,才能為後面的可能性提供立根之本。
所以我想建議大家,把寫遺書也列入一年伊始時必做的事情之一。
最後。
當你們真的打開了那首音樂,發現它一開始並沒有像海一樣壯闊。
彆著急,我沒騙你們。
那是因為夜晚的緣故,沒人關心它起不起浪。
如同十幾二十歲的我們,想法、觀念,無人在意。
但是白天不會不來的。
隨著天愈亮,海覺得自己還得努力再撲騰一下,撲騰那些“理清”、撲騰那些“遺憾”。
於是一個又一個鼓點愈發緊密、一個又一個水花愈發興奮,直到激起一番真正的浪。
最後太陽出現,它發現自己原來波光粼粼。
把自己形容成海?我覺得有些狂妄。
可是誰不想發光呢?
晚安。
它陪我度過很多艱難時刻,甚至它就代表著我的生命狀態。有時候我就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幹,只循環這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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