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9年農曆春節前，拼多多猶如一個能長期掛在熱搜上的明星，怎樣都能引人注目。
先是優惠券事件，拼多多被“黑灰產團伙”擼了一把。
劇情緊接著就反轉。
華爾街不知怎麼了，因此嗅出拼多多骨骼清奇。股價連續猛漲四天，期間它一度市值超過京東。
總能掛熱搜的明星，既不會急著澄清負面，也不會因為被追捧而狂喜。
拼多多該項技能get✔️。
優惠券事件只是發了個措辭平淡的聲明，完全沒有捶胸頓足、痛心疾首的戲碼。市值超京東更像沒看見似的，啥也沒說。完全不像這個年代的互聯網公司啊
創始人黃崢一貫的行事作風，也完全不像這個年代的互聯網公司CEO。
拼多多上市，他沒去美國。據說儀式前兩個小時，他還在辦公室處理日常工作，差點被晚高峰堵在上海高架路上。
黃崢，說好的慾望呢？
不是一直說，創業者是地球上慾望最濃烈的動物嗎？
加上拼多多，他都創業四次了。說他無慾無求，打死我也不信。
唯一的合理解釋是，黃崢的慾望指向了更遠的地方。
和遠方相比，上市、市值超過誰誰誰、乃至市值本身都顯得不太重要，他懶得費神。
2
2018年底，拼多多還發生了一件小事。
它啟動了一個“新品牌計劃”，要扶持1000家工廠品牌，幫他們更有效觸達3.855億消費者。
項目聽起來不復雜，甚至觀點也不出挑。
聯合創始人達達說：
拼多多要通過需求側的改革，來推動中小微企業供給側改革，讓價值迴歸生產和消費的兩端。
類似的計劃，淘寶有天天特賣，京東有無界，都希望利用移動互聯網以及大數據重新組織人、貨、場之間的關係。
但若干年後，人們很有可能恍然大悟，這件小事如同黃仁宇筆下的萬曆十五年——拼多多日後掀起的許多波瀾，機緣都是這件小事。
因為首批20家試點工廠的共同點是，他們真的很不拼多多。
貨，很不拼多多。
智能掃地機器人、紅酒酒具、國宴用瓷餐具……全都是“五環內”的生活，卻依舊是五環外的價格。
七八年前，我買過一個帶支架的天鵝醒酒器。選了比較便宜的一款，400多。現在拼多多上，這樣的醒酒器價格不到70元，還加送6支紅酒杯、開瓶器。
這是五環外的消費升級。
憑什麼五環外就不能姿態優雅的喝紅酒呢？
人，很不拼多多。
五環內的人來了。
20家拼工廠都有很強大的供應鏈，有一線品牌的產品質量。但因為各種原因，他們在國內沒有自己的品牌，或是沒有定價權。
那家生產智能掃地機器人的拼工廠，過去一直為某日本大牌代工，三款產品的價格分別是2889元、4999元和6999元。
拼多多上，288元的是基本款；499元的掃地吸塵拖地一體；699元的高端款，可以自己跑回去充電。
五環內的人憑什麼不來呢？
土豪如撕蔥小王，總是一擲千金；卻人人知道，有資格陪他吃路邊攤的，才是走進他心裡的女孩。
質量無差別的東西，非要用10倍的價格買，那不是五環內，那是冤大頭。
場，也和過去不一樣了。
拼工廠重慶百亞，某個品類西南地區最大執照企業之一。廠區如軍隊一樣有序，一切統一。連放水杯架子，都等距焊上金屬圈住，員工簽名，不能放錯。
董事長馮永林是個硬核漢子。離開部隊二三十年，仍然每天做幾百個俯臥撐，從無遺漏。
他講話特別剛，絕對像生產洲際導彈和航空母艦的，但他是生產紙尿褲和衛生巾的。
二戰時，最終的勝利者，贏在戰時動員能力。戰爭爆發一星期，就能把一個國家的存量打光，然後就看誰能把坦克、飛機源源不斷的生產出來。
或許，只有馮永林這樣的氣場，才能接住拼多多的高訂單、短爆發的“場”。一旦訂單爆發，衛生巾、紙尿褲能源源不斷的被生產出來。
在這件小事上，人、貨、場三要素竟然都變了。可真的不能再用以往經驗，想象拼多多的未來了。
3
過去黃崢一直飽受質疑。
半年前，拼多多上市時，黃崢說它是“Costo+Disney”；別人說，那是個烏托邦，他在畫餅。
一方面，當時拼多多正陷入山寨、白牌的困擾；另一方面，拼多多生長於那個“要面子不要裡子”的年代，用戶深受浮躁的傷害。
但現在看來，黃崢是認真的。
不過終極夢想，要經過三個階段才能實現。
第一階段的重點，是建立一個龐大的平價流量池。
這也是為什麼，我一直沒有把拼多多和阿里、京東對比。
三家始點不一樣。阿里“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始於商戶服務，京東始於供應鏈，而拼多多始於這個流量池。
雖然常被當做三大電商平臺對比，但在本質上，他們是不同的公司，未來的路徑差別也會越來越大。
和拼多多更相似的，反而是快手和頭條系，他們一起被叫做“下沉三劍客”。
在中國，龐大、更有時間、更願意分享的五環外用戶顯然是流量池最好的選擇。
為了獲取平價流量，最新這波APP已經開始拼看內容拿現金了。
雖然資訊更容易被分享，但把變現考慮進去後，拼多多的流量單價更低。
除了內容需要先賣給廣告主再變現，拼多多更直接以外。靠成癮、給錢搶出來的用戶時間數據上倒是好看，不指向“購物”相關場景，流量效率不高。
第二階段的重點，是成為中國式的Costo，就從這個“新品牌計劃”開始。
在美國，Costo是一個幾乎能滿足中產階級所有購物需求的地方。因為SKU少且精，反而能通過規模降低成本。
因此，拼多多也一直是少SKU、高訂單、短爆發。
其實，在中國更像Costo模式的是網易嚴選。
但嚴選面對的還是五環內，用戶總量太少；而且，用戶沒有在一開始就養成分享的習慣，流量價格很難大幅度降下來。 產品最終的價格，也很難實惠到讓人抗拒不了。
之前，黃崢和極客公園創始人張鵬對話時說，“真實世界是複雜、具有多面性的。”
所以，拼多多的劃分邏輯是“場”，新品牌計劃也要用兩條腿走路。
它要保證每個“場”內的價格特別實惠。聚集用戶需求，定向組織工廠生產，能大幅度降低成本。
同時，它還要快速給五環內這些“新場”豐富SKU。
被扶植的拼工廠，生產線都裝滿攝像頭。這能迅速解決新用戶的信用問題，讓匹配SKU更快被上線。
最後一個階段當然迪士尼，其實我不知道那時是拼多多是什麼樣子。
按邏輯，如果一個場內的用戶在一個平臺上滿足了所有消費需求，那在其中娛樂是順其自然的。
但把所有“場”疊加在一起，能疊出一個全新的世界。
4
一個人最任性勇敢的夢想，是親手創造一個新世界。
1977年，喬治盧卡斯用《星球大戰》創造了一個新世界。讓那一代因越戰頹廢的美國青年重拾夢想，他因此終成一代宗師。
1986年，查爾斯王子買下了格洛斯特郡450平方米遍地苔蘚、滿是荒蕪的土地作為建了自己的烏托邦。有了它，似乎王位都沒那麼重要了。
黃崢的烏托邦，可能就是要建一個梅格洛夫莊園。只不過它在線上，要大一點，裡面至少能容納10億人。
烏托邦本來就有兩層意思，一是“空想的地方”，二是“美好的地方”。
梅格洛夫莊園初建時，很多人說王子“瘋了”。三十年前，並沒有“有機農場”的概念。
但現在，這樣科技發達、環保低碳、風景秀美的莊園恐怕世界上也找不到第二個了。梅格洛夫莊園被稱為“不列顛的藝術奇蹟”。
拼多多從出生起，從來沒有停止被質疑，因為這是人們不熟悉的模式。甚至未來，它還會被質疑，直到烏邦託建成那天。
托馬斯·莫爾在《烏托邦》中虛構的那個地方，是人類理想中最美好的社會——人人平等、沒有壓迫，連愛情都美好至極——這正是從互聯網出現起，一直被宣揚、最吸引人的互聯網精神，值得被嘗試。
我不知道他的終極夢想能否實現，這件事很難。
但如果最終無法到達終點，也沒有關係。
在互聯網浸淫這麼多年後，我們發現，在那麼多超級公司面前，我們才是天天被薅毛、嗷嗷待宰的羔羊。
和這些相比，和一家想成為烏托邦的公司相處，總不至於比這更糟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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