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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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 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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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不敢寫到落日
特別是平原上的那種
我怕寫著寫著
就寫到你滾動的喉結
每一片雲朵
都是花的一次深呼吸
從流水開始,我們互為陌生
那個夏夜,你預感到什麼就要熄滅
說要抱抱我
——就一下
你甚至從軟床上艱難地坐起來
做出納我入懷的姿勢
因為莫名的恐懼
不敢靠近你,彷彿你是
我的敵人
最終沒有抱到我
你絕望得更像一個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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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我一個人太冷
你把整個夏天留下
把你的女人留下,把綿羊留下
山羊也留下
此前,我們不曾有過交流
甚至劉大家那棵泡桐開出的一樹繁花
也不在我們討論之列
不曾有過爭吵,紅臉也沒有
你不曾打過我,不曾
親過我,你不懂什麼叫
以吻加額
對我,你不曾有過細膩
亦未曾有過遼闊
以至於這些年來
除了把平原寫盡
我還不能具體地寫到某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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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是你留下的最後一個數字
還有8年,我就追上你的年齡了
此刻,又是七月
一切皆虛妄
倘若面對面地坐著
濁酒一杯
我與你,當是最好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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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雨水,有的滲入地下
有的流向遠方
今天上午,走在北京街頭
突然想起你,淚水盈睫
我幾乎就要站不住了
有那麼三秒
萬物因我而搖晃
不管一滴淚還是整個世界
凡是熱的,我都得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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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皆為沒人疼的孩子
和我相比,或許你更需要
一個父親
一起走過的日子,只有七年
多年父子成兄弟
——我們不是多年父子
所以,不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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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整整二十年,母親,我還記得
那個夜晚,你像一盞燈
被風吹熄
哭嚎都沒有用。12歲的我
甚至還不知道
什麼叫絕望與悲傷
母親,你去了
哪裡
茫茫塵世
難道還有誰比我更需要你
作為一個最小的孩子
作為一個7歲時
就沒有了父親的孩子
你走了之後,母親
我凍紅的手指
只有讓姐姐來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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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次,上學的路上
我總是跟在年老婦人的身後
真想抱住她的雙腿
低低地哀求著:
帶我回家吧,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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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是你心頭
最放不下的一塊病
沒想到十年後我做了一名醫生
哮喘的新藥問世
母親,除了你
還有誰能提供原版的咳嗽
還有誰捂著胸口說:
悶得我實在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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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想你,尤其在清明節
但你當初生下我
肯定不是為了這一年一次的懷念
有一次向你走去的時候
內心竟有了一些生分
怎麼了,難道這是去看望一位
失去聯繫多年的親戚
當我在你的墳前跪下
發白的茅草,誰是你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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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這些年如果不是你
守住了這個地方
我又到哪裡去尋找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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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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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魯 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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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錢包裡,有一張母親的小一寸黑白照
滿頭青絲,淺淺的笑,白色小夾襖
——我一生的護身符,難受時我悄悄看她
悄悄喊:媽媽,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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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錢包裡沒有父親的照片。他光頭
眼神冷酷,沒有一點笑意
——這完全不是他活著時的樣子
整日笑意盈盈,但不善於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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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母親一輩子都是沉默的。應和著生活
彎腰、低頭,從城裡到鄉村
又到城裡。他們在命運交付的時空裡
漸漸把自身打磨成鋼鐵,飛濺的鋼花
照耀了暗淡的日子,也撐起了兒女們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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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是:灼痛了他們自己
母親在病痛中過早謝世。父親完結於一場墜落
——他只是局部的墜落,卻坍塌了整個肉身
他放棄掙扎了,他順時順命,仍舊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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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所有結局都是完美的。無論早晚
他們做過孩子們的父母。他們
享有這世間最尊重而又最珍貴的稱呼——
父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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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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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東)黃帶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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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毫無情面的刀光
刻在你的臉上,手上,腳上
刻在你的心裡,終於將你刻成
風霜滿身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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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道疤痕,或淺或深
都訴說著你的艱辛
與生活的殘虐
每一條皺紋,或長或短
都深藏著你的血淚
與命運的嘲弄
·
佝僂著脊背的母親卻將所有的苦難
通通迎回,一一識別
收藏在滿是塵埃的穀倉裡
期待在某個香火縈繞的時刻
神明下凡,降福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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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生命裡的天——我的父親
你的丈夫
卻也只是高掛頂端,偶爾晴天霹靂
顯示他的不滿與威風
換得你的俯首帖耳
卻不去想,大地或許需要
上天賦予的清風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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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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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王長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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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兒時鄉下
教我疊過紙飛機的父親母親
已漸漸老去
藍天的白髮
像一團團卷著的雲朵
擦拭深藍的記憶
父親母親舉著希翼
紙飛機滑翔而出
我,跳出故鄉
無意間作零星的漂泊
從此,村口如同天涯
他們不識遠近
問候語常在電話裡走失
何問歸期 不問歸期
那白月一片慘色
似咫尺又似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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