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第一驍將——英王陳玉成

 自古以來,中華民族就是一個崇尚氣節的民族。

何謂氣節?指堅持正義和信仰,在敵人或壓力面前決不屈服的一種品質。換言之,就是一種堅持真理,寧死不屈的精神。

作為一種民族精神,崇尚氣節的事例,不僅在古代不勝牧舉;而且在近、現代中國的歷史上繼續得到不斷的發揚光大。無論是在對外反侵略鬥爭中,還是對內的反抗剝削、壓迫的革命事業中,中華民族的無數的志士仁人,都把弘揚民族氣節和革命氣節視為最高境界,作為自己人生目標的追求。在這方面,太平天國的英王陳玉成,無疑是一個光輝的榜樣。

少年英豪,迅速成長

陳玉成,原名丕成,廣西藤縣客家人,1837年出生在一個貧苦農民家庭,早年父母雙亡,全靠叔父陳承鎔扶養。陳小小年紀,就受地主剝削與欺壓,後又外出打工,給人舂牆蓋房,幹過許多零活,受盡人間諸般苦難。

1851年,年方14歲的陳玉成,隨叔父一起參加太平天國金田起義,編入童子軍成為一名太平軍戰士。在童子軍的戰鬥實踐中,他練得一身好槍法,作戰勇敢,不久便當上了童子軍首領。天王洪秀全因“見其忠勇”,特地為其賜名陳玉成。

1852年6月,太平軍出廣西,攻入湖南,年底很快進圍武昌城。在進攻武昌的一次偵察行動中,他的偵察小分隊意外地與優勢清軍遭遇,短兵相接,在激烈的撕殺中,硬是憑著他的英勇奮戰,才衝出重圍,勝利完成任務,1853年1月太平軍攻下武漢。隨後,陳玉成又作為太平軍的先鋒部隊,順長江東下,參加3月攻克南京的戰鬥。

歷經從金田起義到定都天京(南京)兩年多的浴血戰鬥,陳玉成屢立戰功,充分表現了英勇無畏的鬥爭精神,此時他雖年僅16歲,就已升任為太平軍“左四軍正典聖糧、職同監軍”。(左四軍為太平軍番號;“正典聖糧”是軍中主管軍糧的官職;“職同監軍”也是官銜,太平天國前期官制,監軍以上有:總制、將軍、檢點、丞相。各級官職又有“職同”、“恩賞”之分,前者為與某某正職官同等;後者為虛職,是一種榮譽)

太平天國定都南京,武漢等上游城市未守,為了直搗北京與鞏固天京的安全,太平軍先後進行了“北伐”與“西征”,陳玉成參加了“西征”的軍事行動。1854年初,西征太平軍在蘇北、皖北戰場取得勝利基礎上,再攻湖北。2月中旬先後再克漢口、漢陽,但在二攻武昌城時遇阻,竟連攻數月不下。

陳玉成冷靜分析當時敵情,認為經過前一時期戰鬥,敵雖守住了陣地。但“城裡已經糧盡,清軍正面臨飢餓、疲勞雙重困境”,士氣已非常低落;這時太平軍只要戰術得當,再給以連續的打擊,定能摧垮敵人。他的主張得到肯定,最後被受命擔任攻城戰鬥的前鋒。

是日,他親率500精兵,乘黑夜潛至城東南,以300人大造聲勢從正面佯攻;自帶200勇士,埋伏於僻靜側翼,乘敵注意力集中正面交戰之際,用事先準備好的繩索吊鉤,鉤住城垛,悄悄拉住繩索讓200勇士爬上城牆,形成一支“自天而降”的突擊隊,大呼:“天兵登城了!天兵登城了!”直嚇得城內清兵魂不附體,頓時亂成一團,爭先打開城門,紛紛往外逃竄。圍攻數月的武昌城一下就被攻克了!陳玉成立了大功,先提升為“殿右十八指揮”,接著又升為“殿右十三檢點”,統領陸軍後十三軍和水師前四軍,成長為獨擋一面的太平軍的年輕將領。

然而,也就在這1854年,曾國藩編練的湘軍突起,使太平天國的西線戰事形勢發生變化。太平軍在兩湖戰場先後失利,武漢失陷。接著,湘軍大舉圍攻九江,九江告急。九江是太平天國的軍事要地,只有保往九江,才能下固安慶、天京之防;上可進扼武漢,是兵家必爭之地。

為扭轉西征戰局,1855年初陳玉成受命自北岸引兵至九江,協同原守將殿右十二點檢林啟容共同防守。二戰將臨危不懼,在糧食、彈藥缺乏,敵強我弱等諸多不利形勢下,多次打退敵人的瘋狂進攻,使九江屹立不動。至1月底2月中,隨翼王石達開西征增援軍隊的到達,太平軍接連在湖口、九江大敗湘軍水師,打得敵“輜重喪失,不復成軍”。

九江戰役的勝利,成了西征戰局的轉折點,太平軍再由弱轉強。陳玉成的部隊乘勝克復湖北的黃梅、廣濟、蘄州和黃州,再一次參加收復武漢的戰鬥,很快三克武昌城。接著又奪取德安(今安陸)和隋州(今隋縣),打死清將——西安將軍扎拉芬,破清兵營壘40座,再率軍去解廬州(今合肥)之圍。太平天國西征的勝利,與陳玉成的戰功有很大的關係。

陳玉成不僅作戰勇敢頑強,且在指揮中機動靈活,善於創新戰術,其中尤以“三十檢點回馬槍”戰術讓敵人害怕。此戰術往往以一支軍隊誘敵作戰,戰到敵人疲乏時,故意收隊撤退,誘敵追趕;然後,以事先埋伏好的精銳部隊突然襲擊,屢屢在實戰中得手。嚇得曾國藩一再告誡其部下“堅壁勿出”,“堅忍不出”,不敢與太平軍接戰。

正當太平軍在西征轉戰之際,天京外圍的形勢又嚴重起來。自1853年3月太平天國定都天京起,清軍就先後在城外的孝陵衛和揚州建立江南、江北兩大營,力圖從南、北兩個方向對天京作戰略包圍,伺機進攻太平天國。

1856年2月陳玉成已提升為“冬官正丞相”(太平天國的丞相分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六銜),為了徹底解除威脅,太平天國決心在西征勝利的條件下,從前線調回部分兵力,發起破江南、江北兩大營之戰。

陳玉成隨燕王秦日綱先參加救援鎮江之戰。時鎮江被圍得水洩不通,想要破敵,必須與城內太平軍取得聯繫。陳玉成自告奮勇,親選幾名勇士,駕駛小船一隻,飛快衝過鎮江水關,冒死突破封鎖線,與太平軍守將吳孝如會面,轉達內外夾擊之策,終於大敗清軍,解了鎮江之圍。緊接著於4月初,陳玉成進圍瓜洲的清軍江北大營,在揚州土橋大敗清欽差大臣江寧將軍託明阿,破清營120餘座;最後攻克揚州、儀徵,打破江北大營。

同年6月中旬,陳玉成再奉命進軍天京外圍燕子磯一帶,與天京城內太平軍一起夾攻江南大營。經過3天激戰,終於攻破孝陵衛的江南大營,清軍統帥、欽差大臣向榮與悍將張國樑率殘部倉皇逃跑。陳玉成率部緊追至丹陽,把向榮、張國樑圍住,8月向榮氣急敗壞,病死丹陽。

打破江北、江南兩大營,解除了清軍威脅天京長達三年之久的肘腋之患,再加上太平軍西征的勝利,使太平天國在軍事上進入全盛時期。

陳玉成在太平天國整個前期的戰鬥中迅速成長,並在這些鬥爭中建立了卓越的功勳。

天國棟樑,戰績輝煌

1856年9月,太平天國領導集團發生內訌,東王楊秀清、北王韋昌輝、燕王秦日綱先後被殺;1857年5月翼王石達開又鬧分裂,率10萬精銳出走,太平天國原有的領導核心徹底解體。為扭轉危局,洪秀全只得自任軍師,總理國政,著手組建新的領導核心。10月,封陳玉成為“成天豫”、又正掌率、前軍主將,和副掌率李秀成等同主軍政,成為太平天國後期力挽危局的傑出的軍事領導人。

天京事變使太平軍的元氣大傷。就在1856年當年,清政府任命德興阿為欽差大臣,重建江北大營,再佔揚州;1858年初,又有督辦江南軍務的欽差大臣和春,重建江南大營,與江北大營呼應,圍逼天京。時天京內外交通阻隔,糧道斷絕,使整個1858年的下半年,成為太平天國史上最為危急、艱難的歲月。

面對危局,陳玉成勇擔重任,力挽狂瀾,終於使太平天國轉危為安,渡過危機。

1858年8月,陳玉成與李秀成等太平軍將領聚會於安徽樅陽,共商解救天京之圍。會上制訂了集中力量首先打擊江北大營,恢復天京和江北交通的方略;決定採取統一指揮和聯合作戰的方針,並具體擬定由陳玉成擔任主攻,其他各路太平軍緊密配合的作戰方案。

會後,陳玉成率軍東征,由安徽潛山過舒城,於8月下旬擊敗清軍,攻克安徽首府廬州(今合肥);後又北進梁園、界牌,直搗滁州。9月,在滁州東南的烏衣與李秀成部太平軍會合,把江北大營欽差大臣德興阿,蒙古都統勝保的馬隊打得落花流水。隨後,乘勢直下浦口,經各路太平軍合力夾攻,殲敵一萬餘人,徹底擊潰了江北大營。

浦口戰役的勝利,扭轉了天京危局。然而,就在陳玉成等太平軍東下激戰之時,湘軍李續賓部亦進入安徽增援清軍,先後侵佔桐城、舒城等地,並親率主力進攻三河鎮。

三河鎮屬廬州府合肥縣(今屬肥西縣),地外合肥、廬江、舒城三縣交界,水陸交通發達,是巢湖流域西部糧食、物資的重要集散地,更是廬州西南的重要屏障,是一個軍事必爭要地。陳玉成離開安徽時,留下吳定規在三河把守。吳雖亦是英勇善戰的太平軍戰將,但畢竟兵力單薄,面對數倍於自己的湘軍主力,不得不向陳玉成告急。

陳玉成經過冷靜分析,認為李續賓部雖為湘軍精銳,李本人被視為“威望冠諸軍”的湘軍悍將,但此次行動中,既無後援,又缺糧草;雖然佔領了桐城、舒城,但廬江仍掌握在自己手裡,三河乃太平軍之腹地,他居然輕進,實質上是犯了一個“孤軍深入”的兵家大忌。因此,他一面兼程赴援,經巢縣、廬江,直趨三河東南白石山,抄湘軍後路;一面啟奏天王調李秀成同去救援;並知會吳定規和捻軍張樂行部南下,阻擊敵人的舒城援軍,以迂迴包抄戰術,實施對李續賓的圍殲。11月14日,陳玉成太平軍果斷髮起對李續賓湘軍的圍殲戰,經4天激戰,湘軍李續賓部全軍覆沒,太平軍全殲湘軍6000餘人,李續賓本人也被擊斃。陳玉成乘勝推進,連克舒城、桐城、潛山、太湖,使進犯安徽的清軍腹背受敵,撤兵回宿松。

三河大捷是一場漂亮的殲擊戰,是太平天國戰史上光輝的一頁。通過這一戰,沉重打擊了湘軍的囂張氣焰,正如曾國藩所說:“三河之敗,殲我湘人殆近六千,不特大局頓壞,而吾邑士氣亦為不揚”(《曾文正公全集》)。反之,太平天國的大局得以穩定,改變了天京事變以後清軍長驅直入的被動局面。1859年6月,陳玉成被洪秀全晉封為英王,成為太平天國後期封王的第一人,陳玉成成為太平天國後期名副其實的天國棟樑。

1859年4月,洪仁玕(洪秀全族弟、早期拜上帝會成員)從香港來到天京,旋即被封為幹王,總理太平天國朝政,開始推行“新政”。為改變天京在軍事上始終處於被圍的不利態勢,決心發動了圍殲江南大營的戰役。洪仁玕定下“圍魏救趙”的策略:

以李秀成所部太平軍從蕪湖發兵,突然攻佔敵人糧餉基地杭州,以引誘江南大營分兵來救,一旦清軍被調動,便立即由小路回師天京,圍攻江南大營;由英王陳玉成執行“虛援安省”的任務,在皖北實施佯動,以掩護江南作戰行動,最後李、陳會師浦口,會合其他各路太平軍,共同合擊摧毀江南大營,以解天京之圍。

和春果然中計,分兵援杭。李秀成隨即率軍回師天京,陳玉成率軍由全椒南下渡江,經江寧鎮抵板橋、善橋一帶。

1860年4月底,各路太平軍抵達天京外圍,達十餘萬眾,在掃清清軍外圍據點後,隨即分五路向江南大營發起總攻:由李世賢部自北門洪山、燕子磯,由李秀成部自堯化門,由劉官芳、陳坤書部自高橋門,由楊輔清部自雨花臺,由陳玉成部自善橋方向,五路合擊。天京城內的太平軍則由城內出擊,配合援軍夾攻清軍。經過5天激戰,徹底摧垮了和春、張國樑苦心經營了兩年多的江南大營。

二破江南大營,是太平軍的得意之作。它再次解除了天京之圍,江南大營統帥和春在絕望中逃亡至滸墅關(今江蘇蘇州)自殺;為以後太平軍執行“先東征、後西進”的方針,迅速佔領江浙大部分地區創造了條件。

1860年5月,在取得二破江南大營勝利後,太平軍高級將領在天京開會討論過下一步軍事行動。其時,曾國藩的湘軍已恢復自李續賓部被殲後的元氣,又佔武漢、九江,正自上游向下穩步推進,直逼安慶。

陳玉成認為,上游不守,下游不保。安慶是天京的門戶,只有守住安慶,才能確保天京;主張必須先去解救安慶。洪仁玕、李秀成覺得眼前乘勝奪取江浙地區,又是難得的良機。因此,最後一致確定:先東征蘇杭,再回兵西進,分南北兩路合取湖北,奪取長江中游,以鞏固天京的方略。

會後,陳玉成率部從天京出發,經江蘇宜興進入浙江,7月連續佔領長興、孝豐、安吉於潛,取得臨安;8月又從孝豐進佔安徽廣德。英王的行動為太平軍的整個“東進”作出了自己的貢獻。

在“東征”取得基本勝利的情況下,9月太平軍將領再次在天京召開軍事會議。會議重新肯定“西進”攻取湖北武漢、解救安慶的方略,並作出了具體部署:

由陳玉成率部在長江北岸,從安徽進湖北,攻武昌北面;由李秀成率部在長江南岸,從江西經湖南嶽州,攻武昌西面;與此呼應配合的,有李世賢部橫渡鄱陽湖,從江西南昌入湖北,攻武昌東面;楊輔清部從江西湖口、九江到湖北,攻南昌東面。太平軍總體上分南北兩路沿長江兩岸西進,定於1861年4月會師武昌。

陳玉成執行天京會議決定,9月底,率部從天京渡江北上,經皖北入鄂東,從長江北岸西進。經近半年奮戰,於1861年3月18日,攻克敵人認為“萬不可失”的黃州府(今黃岡),距漢口僅160裡地,已進入武漢外圍。然而,其時南路主力李秀成太平軍卻仍遠在江西建昌(今永修)、撫州一帶;李世賢部和楊輔清部也配合不力,停留在江西、皖南地區活動。

究其原因,主要是李秀成只想經營下游蘇浙兩省,打內心不贊成進行第二次“西征”,故而在行動上一再拖延;直至10月下旬,才在天王催促下,勉強從安徽太平(今當塗)出發。12月當他進至黟縣,因怕曾國藩布有重兵,又未按計劃進攻湘軍祁門大營,繞道江西,讓敵人逃過一劫(其實祁門湘軍只是空營一座,面對李秀成太平軍,軍事上已陷入絕境,曾國藩甚至已寫好遺囑等死),且耽誤了武漢會師的日程。

陳玉成在孤軍獨進的形勢下,加上未能摸清武漢敵情,又遇到英國海軍司令何伯、參贊巴夏禮帶著兵艦進行政治訛詐,“勸阻”英王進攻武漢;種種諸多因素,導致他未能果斷及時地進攻武漢,等到4月下旬,又聞安慶危急,於是除留下賴文光部駐守黃州,匆匆率大軍返皖省直接解救安慶去了。

天京事變後,太平天國一度陷入嚴重的危機。其後這一混亂局面得以改變,局勢逐漸穩定,直至一度中興;期間的所有重大活動,無一不與陳玉成的名字緊密相連。陳玉成對太平天國事業的忠誠和軍事上的卓越貢獻,無疑在太平天國後期鬥爭中,發揮了重要的頂樑柱作用。

寧死不屈,死得其所

太平軍的第二次西征,目標是攻取武漢,從戰略上鞏固上游。攻武漢實質上就是解安慶之圍,因為武漢是清軍必守之地。對清軍來說,守武漢重於圍攻安慶,可惜太平軍未攻武漢;反之,對太平軍來說,安慶是必守之地,守安慶重於攻武漢,這就是陳玉成急於回救安慶的原因。

遲至1861年6月上旬,李秀成太平軍才進入鄂東南,至中旬,前鋒迫近武漢,佔領武昌縣(今鄂城)。當他得知陳玉成部已回師東援安慶,便停止進軍,7月上旬率所部撤出湖北,折入贛西北。至此,太平軍第二次“西征”,可謂“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成了太平天國後期走向失敗的一個重要轉折。

曾國藩深知安慶戰略地位的重要性,打自1860年夏天起,就集中5萬兵力死死圍攻安慶。其弟曾國荃部及水師楊載福部共2萬餘人,從陸路、水路圍住安慶(在安慶周圍築密集的城堡,切斷各地援軍與城內太平軍的聯繫,且可憑壘頑抗);由多隆阿、李續宜率部2萬餘專事“打援”;只要不到萬不得已(如武漢危急),這一部署就決不鬆動。

1861年4月下旬,陳玉成離鄂回皖,經宿松、石牌,進駐集賢關,其時,陳的部將葉芸來已困守安慶達9個月之久。陳玉成隨即在安慶東北的菱湖同曾國荃、楊載福展開激戰,未能得手;後僅由吳定採率1000多太平軍戰士突入安慶城,加強城內防守力量,但始終未能打破敵人對安慶的包圍。5月,洪仁玕同章王林紹璋及前軍主將吳如孝等由天京前來增援,為多隆阿部所敗。

6月,為調集援軍保住安慶,陳玉成只得親自到天京請討救兵。然而,期間清軍卻加強了進攻,陳玉成的集賢關外據點——赤岡嶺三壘被清軍鮑超部攻下,太平軍守軍李四福等3000餘人壯烈犧牲;接著,赤岡嶺一壘也失守,陳玉成部的得力戰將劉瑲琳及部下4000多人壯烈犧牲,安慶的防禦形勢進一步惡化。

8月上旬,陳玉成從天京請來除李秀以外的所有戰將,組織了一次三路進援安慶的戰鬥:陳玉成、楊輔清自西路太湖東進;林紹璋、吳如孝自北路桐城南下;黃文金自東路繞抵雞公嶺。經過半個多月苦戰,終於攻克集賢關,並在關口構築營壘。27日,陳玉成、楊輔清攻破敵軍的第一層戰壕,但敵人很快又增修新壘。其時,城內太平軍自內向外攻擊新壘,猛撲十餘次不下,反而損兵折將3000多人。這主要是因被圍缺糧,城內太平軍戰鬥力銳減所致。

由於安慶長期被圍,城內、城外太平軍被分割,城內已經斷糧(時糧食吃光,只好搜食豬、狗、樹葉、樹皮,許多戰士被活活餓死)。雖陳玉成多次以小船運糧入城,但多被敵人水師截獲。1861年9月5日,敵軍乘城內太平軍斷糧之際,以地雷轟塌北門城垣,越壕入城,守將葉芸來、吳定彩以下20000名已餓倒的太平軍,在安慶破城戰中全部犧牲。

安慶保衛戰的失敗,對太平天國事業是個致命的打擊。從此,天京直接暴露在清軍炮火的攻擊之下,時時受制,處處被動,直至走向失敗。

從純軍事觀點看問題,安慶之敗敗在太平軍未能集中兵力共同對敵;這是太平天國後期在政治上、軍事上缺乏一個強有力的中樞核心領導力的惡果。假如陳玉成、李秀成這兩支太平天國後期主要軍事力量,能同心完成第二次西征,合力進攻武漢,不僅拿下武漢不成問題,而且安慶之圍必解(因為清朝中央政府是絕不容許曾國藩丟失武漢去圍攻安慶的)。即使是在西征不攻武漢的情況下,如果陳、李兩軍均能合力回援安慶,至少有十餘萬兵力,在軍力上大佔優勢(當時圍攻安慶的清兵總數不過5萬,真正投入攻城的也就14000之數,其中水師4000名)。因此,至少解圍安慶必成;還可能乘機擊潰、圍殲湘軍。

然而,李秀成看不到這個大局,以致“不知君命”(《賴文光自述》),雖勉強參與西征,一路上卻忙著招兵擴軍,延誤了與陳玉成會師武漢的時機;待會師未成,又“顧己不顧人,顧私不顧公”(《黃文英自述》),在安慶危急之時,既不攻擊武漢,又不回援安慶。李秀成的本位主義應是安慶保衛戰失敗的重要原因。

安慶陷落後,陳玉成同洪仁玕均遭受革職處分。皖省形勢頓時大壞,楊輔清等折回皖南,陳玉成退守廬州,處境愈來愈嚴峻。1861年底,廬州北面的捻軍(太平軍的友軍)重要據點定遠因叛徒出賣失陷,廬州陷入四面受敵、孤立無援的境地,成為一座名副其實的孤城。

面對危局,陳玉成忍辱負重,始終牢記自己的使命:力圖穩定安徽局勢,以固守天京的西北門戶;積聚力量,待機破敵,收復安慶。為此,他採取分兵策略:留自己經略皖北;派部將陳得才、賴文光遠征西北,“廣招兵馬”,力求相互呼應。可惜,由於此後總體敵我態勢已發生根本性的改變,其後形勢發展也不遂人願,陳、賴遠征西北雖有成就,已“遠水救不了近火”,最終難逃失敗的命運。

1862年5月13日廬州失守,陳玉成被迫率部4000人北走;15日,不幸中了叛徒苗沛霖的奸計被執。苗系太平軍友軍捻軍的頭目之一,1861年曾接受太平天國“奏王”的封號,但1862年3月,他又反水接受欽差大臣勝保的“招撫”,投靠了清朝,是個陰險的兩面派。還在廬州局勢吃緊時,他就曾經派人裝扮成乞丐帶著用黃緞寫的信件,與陳玉成聯繫,竭力表示對英王的“忠誠”,勸陳玉成前去他的駐地壽州,願協助太平軍攻打汴州(今河南開封);認為死守廬州孤城並非上策。廬州陷落時,他又派其侄子苗景開前往“迎接”。陳玉成對苗的“誠意”缺乏警惕,當其進入壽州城時,吊橋被撤,大隊人馬被截在城外,他和部將20多人全部中伏被擒。

陳玉成被誘捕後,堅貞不屈,大義凜然,表現了崇高的革命氣節。苗沛霖不敢見他,只派其侄兒前去勸降,遭到嚴詞怒斥:

“爾叔真是無賴小人!牆頭一顆草,風吹兩面倒;龍勝邦龍,虎勝邦虎。將來連一賊名也落不著。本總裁只可殺,不可辱。勢已至此,看你如何發落!”(中國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第三所近代史資料編輯組:《太平天國資料》)苗無奈,最後只得將陳送到清將勝保帳下。

勝保審訊陳玉成,傲慢地責問陳為何見他不跪?遭到陳的無情嘲諷:“爾本吾敗將,何向吾作態!”

“然則曷為我擒?”勝保反問。玉成答道;

“吾自投羅網,豈爾之力。吾今日死,苗賊明日亡耳!爾猶記合肥官亭,爾騎兵二萬,與吾戰後,有一存者乎?”

勝保無話可說,遂以酒席款待,仍勸其降。陳玉成不為所動,最後答道:

“大丈夫死則死耳,何饒舌也!”(以上引文均見(《陳玉成被擒記》)6月4日,英王陳玉成在被押解赴北京途中,於河南延津被凌遲處死,時年僅26歲。

陳玉成作為太平天國後期的重要軍事將領,不僅以“善戰”著稱,更是一位重視革命氣節的英雄人物。

相比之下,同為太平天國後期重要軍事將領的忠王李秀成,同樣是在被敵俘獲的情況下,同樣是在敵人審訊和麵臨死亡之際,兩者表現卻大相徑庭:

陳玉成對勝保,是充滿蔑視的眼光與口氣,不僅不跪,還直呼其為“爾”,稱其為“吾手下敗將”;李秀成則跪倒在昔日死敵面前,尊稱曾國荃為“中丞大人”(巡撫的尊稱)、“九帥”(曾國藩九弟),尊稱曾國藩為“中堂”(對曾“大學士”銜的尊稱),左一個“承德寬刑,中丞大人量廣”,右一個“蒙老中堂駕至……呈老中堂玉鑑”,“我一片虔心寫就,並未瞞隱半分”云云,老實招供,一副奴顏婢膝的模樣!

陳玉成對太平天國充滿感情,自稱“***”,而稱清朝為“妖朝”(《被擄紀略》);李秀成則稱清朝為“大清”,承認太平天國起義是“作亂”,甚至痛心疾首地發出“何生天王而亂天下,何我不才而佐他乎?”(《李秀成自述》)

陳玉成對敵人功名利祿的誘降與凌遲處死的威脅,發出擲地有聲的回答是:“大丈夫死則死耳,何饒舌也!”李秀成號稱“忠王”,卻寫下了《招降十要》,向其死敵曾國藩獻計獻策,要幫其收拾太平天國殘餘力量,搖尾乞憐。“忠王”不忠,最終成為太平天國事業的變節分子。

冷眼觀史,英王陳玉成不愧為中國近代史上崇尚氣節的難得志士!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