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間，此前氣勢洶洶進入造車大業的地產商們集體遭遇“水逆期”。
12月初，寶能入股後銷量一路暴漲的觀致汽車爆發危機，在銷量暴漲的同時，經銷商稱80%的門店不賺錢，市面銷量無改觀。華夏幸福低調地轉讓了合眾新能源的控股權，剛開完發佈會沒多久的恆大與賈躍亭還沒有“蜜月”就開始對簿公堂，劇情一波三折。而碧桂園的順德汽車園，雖然志不在造車，意在打造創新產業鏈，卻也遭遇龍頭企業跳票……
曾被視為“不差錢”的“地產野蠻人”，在新造車企業狀況百出的2018年，房地產企業的”造車大業“出點狀況”似乎也正常。但細究之下，在新造車企業風起雲湧、普遍進入產品交付期的階段，看似資金實力最為充足的房地產造車勢力，在進入汽車行業之後也遭遇了“隔行如隔山”的現實挑戰，也缺乏足夠的衝勁與創新。“寶能對觀致資源投入非常有限。”近期離職寶能汽車的一名中層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不差錢”、“出手大方的金主”，曾是業界給涉足造車業的地產商們貼上的標籤，也是各路新造車企業中，有地產背景的造車企業不同於互聯網背景、傳統零部件造車與傳統汽車人創業等公司最顯著的標誌。但當行業發展轉型與資本寒冬裹挾下的地產商資金緊張，再加上跨行業的巨大挑戰，地產商造車的隊伍也集體遇挫。“根本原因來說，還是缺錢了，快進快出的老一套玩不下去了。”一位地產行業從業人員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
地產商造車集體遇阻
因為40名觀致汽車經銷商“聯名上書”的風波，觀致汽車再次成為行業焦點，儘管這個消息很快就被觀致召開2018歲末營銷國內工作會議、與經銷商並肩面對2019、觀致九城十店開業等“利好”消息掩蓋，但寶能入股後觀致銷量大漲的良好形象也由此被戳破，從經銷商對媒體的爆料來看，觀致銷量大漲的主要拉動力是寶能旗下的共享出行平臺“聯雲動”，寶能集團“左右倒右手”的內部消化，反而擾亂了市場秩序，加劇了經銷商渠道的困境。
在觀致的核心經銷商看來，觀致發展的根本性問題，在寶能入股後並沒有明顯改善。今年年初成功入主觀致的寶能集團，無疑是地產商造車團隊的領軍者。憑藉新能源汽車項目以及觀致汽車等金字招牌，寶能集團成為多地政府的“座上賓”，並在廣州、西安、昆明、杭州等多個地方簽約新能源汽車投資項目，規劃投資過千億，產能規劃超過200萬輛。
在汽車行業人士看來，如果觀致汽車無法實現扭虧，找到市場，那寶能雄心勃勃規劃的多地新能源汽車項目也堪憂。“從目前發展看，觀致推出新能源汽車的節奏有些慢了，傳統車又錯過最佳發展時機，後續挑戰很大。如果觀致這樣有成熟的生產線和供應鏈，有品牌和渠道基礎的現有汽車品牌都無法做好，如何讓人相信後續能落實其他地方動輒30-50萬輛的汽車項目？”一位接近觀致汽車的消息人士對經濟觀察報記者表示。
從觀致的發展來看，在“孫曉東+墨斐”的高管組合之後，幾乎再無新意和動作。去年，寶能挖角北汽系眾多高管加盟，但到現在為止，外界看到的觀致，除了銷量猛漲外，在品牌營銷和口碑上卻鮮有亮點。
環京地產龍頭華夏幸福集團董事長王學文，在去年12月剛通過旗下知合出行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知合出行”）向合眾新能源注資，獲得合眾新能源近53.4%的股份成為其大股東。但近期，合眾新能源的公司法人由王學文變為合眾新能源的創始人方運舟，知合出行在合眾新能源由第一大股東退居第七位。華夏幸福內部人士也向經濟觀察報記者確認：“公司確實在調整一些投資回報期長的項目，新能源汽車項目的投資方式有調整。”
恆大集團以白衣騎士的姿態出手拯救賈躍亭和FF造車項目後，雙方僅僅維持了3個月的蜜月期，10月份以來，雙方逐漸由口角爭執升級為對簿公堂，矛盾不斷升級，想要按當初雙方牽手時那樣由恆大在資金、生產基地、銷售等方面全方位支持賈躍亭的造車夢想，目前看來可能性很小，恆大先期支付的8億美元也打了水漂。
另一地產商龍頭碧桂園去年宣佈投資25億元在順德打造新能源汽車小鎮，並表示對造車不感興趣，而是“打造汽車創新全產業鏈”。今年10月底，這個在碧桂園內部被稱為1號工程的汽車小鎮，舉行了盛大的開園儀式。官方稱目前已經吸引14家企業入駐，作為首批入駐小鎮的企業代表，北京智尊保汽車科技有限公司通過碧桂園的優質資源平臺達成了1000輛無人駕駛汽車的意向訂單，預計訂單產值近4億元。
但如果對比去年碧桂園對於順德汽車小鎮的規劃和如今開園時的情況，還是有夢想與現實的差距。當初拿下該地塊時，碧桂園方面宣佈，順德汽車小鎮與數十家企業簽署了入駐協議，包括中國沃特瑪新能源汽車產業創新聯盟總部基地、海康威視車聯網聯合實驗室、Auto Space汽車智能網聯創新中心以及數十家汽車產業上下游企業等，將打造包含動力鋰電池、自動駕駛、新材料、整車研發、電子控制、動力總成等覆蓋新能源汽車創新全產業鏈的高端研發基地。但當初作為龍頭企業引入的沃特瑪今年爆發資金鍊危機，缺席碧桂園順德汽車小鎮。
被錢“卡了脖子”的地產商
“並不是完全退出，還保留了一部股權。新能源汽車是國家重點鼓勵發展的朝陽產業，也是集團重點開拓的新興戰略產業之一，以後肯定還會繼續投入，只是目前房地產行業普遍遭遇資本寒冬，融資太難了，大家都在調整，對於新能源汽車這種投資回報期比較長的項目，集團的思路也由之前的百分百自己投入、大股東完全掌控，變通為採取與社會資本、創業團隊一起投入等更靈活的投資方式。”對於近期外界盛傳的華夏幸福要退出新能源造車的傳聞，華夏幸福集團一位不願具名的中層對經濟觀察報記者明確否認。
從這位中層的表態來看，缺錢、資金不充裕是華夏幸福調整在合眾新能源股權的主要原因。站在汽車業的角度，現在也的確並非出售合眾新能源股權的最佳時機。儘管新造車企業在產品交付階段狀況不斷，但華夏幸福投資的合眾新能源已經拿下中國第13張新能源汽車生產牌照，並在今年5月成功登上工信部的新產品目錄，成為國內第7家擁有發改委和工信部“雙資質”的生產企業。在國家暫停新能源生產資質的背景下，合眾新能源手中的新能源資質炙手可熱。更何況，合眾新能源在前不久的廣州車展上還正式上市首款車哪吒01，並表示明年將實現至少3萬輛的銷量。
華夏幸福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轉讓合眾新能源股權，的確是手頭缺錢。“地產企業近年都面臨轉型升級，今年融資尤其困難，有些現金流幾乎都要斷掉，連萬科這樣的龍頭都高喊活下去，其他企業的壓力可想而知。在這種情況下，地產商儘快去庫存回籠資金，砍掉一些投資回報期長的項目，收縮戰線都在所難免。而且地產商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以後掙錢、融資更加艱難，前幾年大手筆投入造車的事，以後估計很難再有。”一名資深地產行業人士對經濟觀察報記者表示。
而在造車領域最為積極和高調的寶能集團，則一直飽受外界質疑。寶能集團在去年以65億元入主觀致汽車後，今年3月，寶能集團董事長姚振華表示：“從2018年開始，寶能集團每年將投入100億元，連續投入五年，用於觀致汽車新車研發。”與此同時，寶能集團在廣州、西安、昆明、杭州等地規劃的新能源汽車等高端製造、大健康等新興產業園項目，總規劃投入已經過千億。對於外界的“錢從哪來”、“是否在畫餅”的質疑，寶能集團內部人士曾回應：“投資都是規劃分批次投，每年投個幾百億，而且這些投資並不都是寶能自己投資，肯定會動員市場的力量調動社會資本，畢竟對新能源汽車感興趣的很多。”
近期，觀致的發展困境再次被揭開。對於寶能今年100億元投資研發的資金是否到位的問題，觀致汽車公關負責人謹慎地對經濟觀察報記者表示：“這是股東層面的事，我們不方便回應。”而寶能集團的公關負責人則對經濟觀察報記者表示：“這個問題暫時無法回答，還需要跟上層領導確認。但是寶能造車是認真的，新能源汽車一直是集團重點投入的新興產業之首。”
但是不管是汽車行業，還是地產行業自身，都對房地產造車的動機始終抱有懷疑。“把這些房地產企業的汽車項目拿出來一個個對比，不少都是規劃地鐵線、交通便利的優勢或者潛力地段，你說它能只用來造車做研究院，不幹地產開發的老本行麼？”一位從業多年的房地產人士對經濟觀察報記者表示。而從房地產企業披露的新能源汽車項目和小鎮規劃來看，裡面確實有城市綜合體開發等內容。
除了缺錢、能否真金白銀投入的疑問，即便真的投入，房地產商造車，還面臨人才、經驗、創新等跨界挑戰。上述接近觀致汽車的消息人士對經濟觀察報記者透露：“被寶能挖角的高管壓力非常大，乾得很辛苦。兩個行業的人到一起思路上有差異，寶能方面的，還是帶有以前做地產“大幹快上”的想法，想盡快看到產出，銷量提升，網絡擴張等等。但是汽車產業本身是一個產業鏈很長、投入週期長的產業，尤其是觀致這樣的。做傳統車，競爭非常激烈，招募經銷商擴網很難，做新能源，產業鏈基礎還不完善，很難一下子衝量。”
而橫向對比來看，有地產商背景的車企，迄今無論是在產品、技術，還是渠道、服務上，很多方面還是在走傳統車企的老路，缺乏足夠的創新，而行業顯然不需要再走傳統路子的新品牌了。
儘管外界一直有質疑，但地產商們的造車大業仍被地方政府看好。10月16日，寶能集團與江蘇省崑山市政府簽署了系列投資合作協議，寶能新能源汽車項目、寶能科技園項目等六大高端製造、民生服務領域產業項目落戶崑山。網絡公開資料顯示，寶能汽車江蘇研究項目定為寶能汽車整車研發中心、工程設計中心、造型中心及項目管理中心等等，建設能支持寶能旗下觀致品牌100萬輛產品研發體系。項目預計5年累計總投資317億元，項目佔地約399畝。這一新項目，使得令人咂舌的寶能造車規劃再攀新高，也讓外界的質疑再添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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