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在抽菸，他把那幾天燒得厚重而又熱鬧
煙在說話，火焰在說話，而父親是沉默的
家裡驟然多了些客人，收音機裡唱著《白毛女》
他們的祝福明顯虛假，連我這小孩兒也看得出來
父親欠人家錢這件事是我懂事的啟蒙
.
對我來說，那是些無法無天也是心不在焉的日子
我像個滿腹心事的山大王，帶著夥伴們不停地奔跑
緊盯著那些孩子的新衣，那是我沒辦法擁有的
曾有多少那樣的時刻
我期待著他們的跌倒，喜歡聽他們跌倒後的啼哭
他們跌倒造成的啼哭比他們的鞭炮更加悅耳
.
孩子的心事畢竟埋藏得很淺，特別是那幾天
灰濛的鄉村被塗上了色彩，記憶裡一直很美
紅紅的春聯，飄揚的掛錢兒，映紅了臉蛋兒
抬眼望去，美好吞噬了一切，包括那些心事
我可以揮霍的，只有我毫不吝惜的鼻涕
寒冷並非那麼討厭，它會讓人忘掉一些心事
.
奔跑的隊伍還在擴大，我緊盯著他們身上和手裡
我高傲地斜挎著我的書包，裡面一沓百分的卷子
我並不擔心他們的鄙視和逃離，儘管除了這些我一無所有
新衣們爭相向我靠近，塞給我滿手的鞭炮
很多年的後來，我都不敢走向仕途
學會了收禮，那是很小就犯下的錯誤
.
父親在抽菸，年復一年的火焰將他煎熬
散發著黴敗和泥土的味道
直到我揹著書包，走向了遙遠
記憶也被定格在遠方
.
我計劃了好久說要戒菸
我徵求家裡的意見
只有父親是沉默的
只是那幾天，煙在說話，火焰在說話
一直燃燒到了我的手指
關於夢、春天和那些灰濛
總是把我帶到很久很久的從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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