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之輩》後,饒曉志為什麼不接著拍電影而要回去做話劇?

《無名之輩》後,饒曉志為什麼不接著拍電影而要回去做話劇?

《無名之輩》破六億那天下午,我在導演饒曉志家附近的咖啡廳採訪了他……

2018年11月11日,舉國歡慶的剁手節“雙十一”這一天,饒曉志在他的知乎主頁上寫下了:

“沒什麼,就是我的電影新作11月16日要上映了,西片兇猛,所以熱度不高,看到本條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了解下,嗯。”

他的這條知乎,在電影上映前,只有七條評論。他可能沒想到,僅僅五天後,自己的這部“熱度不高”的電影新作《無名之輩》,即將成為2018年年底最耀眼的一匹“票房黑馬”。

《無名之輩》之前,饒曉志的主要身份,是一名話劇導演,最為人所知的,大概就是他的兩部“你好”系列的話劇,《你好,打劫》和《你好,瘋子》。其中,《你好,瘋子》也被翻拍成了電影。

《無名之輩》破六億那天下午,我在饒曉志家附近的咖啡廳採訪了他,他整個人顯得很輕鬆,坐下後問我,看了麼?

我說,肯定看了,不然怎麼採訪呢?

他又說,要是沒看,我就走了。

然後我們都笑了起來。

那天晚上,正好是《無名之輩》的慶功宴。

生長於“天無三日晴”的貴州,饒曉志高中時期對於話劇的理解,可能僅限於高中語文課文《雷雨》和他看過的地方話劇團劇目。

那個時候,他的夢想是當個演員!但他記得周星馳的喜劇、銀河印象的警匪、小馬哥的帥氣和江湖義氣的古惑仔。

“古惑仔主要是影響我們去打架了。”饒曉志笑談道。

當然,他最喜歡的還是銀河映像的電影,尤其是杜琪峰的經典之作《PTU》。

《無名之輩》後,饒曉志為什麼不接著拍電影而要回去做話劇?

饒曉志《無名之輩》工作照

《PTU》憑藉其精巧的敘事結構和對人物的微妙刻畫,在2003年獲得了金馬金像最佳影片的雙提名。杜琪峰剋制而冷峻地表達著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沒有一句多餘的臺詞,有時甚至不用臺詞,卻把一個群像,在那一夜描繪得暗潮湧動、跌宕起伏。

“我非常喜歡這個電影,在我根本還沒開始做導演的時候我就非常喜歡那部電影,我現在都會經常回去看一下。”饒曉志談道。

高中畢業後的饒曉志進入家鄉貴州大學藝術學院表演系,後來又考入了中央戲劇學院,從那時起,他真正意義上開始接觸戲劇。

也是那個時候,他開始讀塞繆爾·貝克特,當然,不止貝克特,還有其他戲劇家,比如契訶夫、比如麥克唐納、比如皮蘭德婁。

其中,他對貝克特的鐘愛是眾所周知的,著名的段子是,他把貝克特紋在了手臂上。

“他(貝克特)的劇作,你琢磨那些詞兒,太牛逼了,他的世界意義很豐富,現在我們有時候都會翻貝克特的書出來看。”

可是,貝克特的話劇再牛逼,生活它卻是一盆冷水,總是給一個透心涼。

畢業時,饒曉志並沒有立刻從事話劇工作,而是開起了餐館,後來餐館又改成了酒吧,直到一次機會讓他簽約了孟京輝的工作室,饒曉志考慮了幾天,把酒吧盤了出去,回到了話劇的舞臺。

參演了孟京輝的話劇《迷宮》後,饒曉志導演了自己的第一步話劇《你貴姓?》,這部話劇,在那個大部分座位都是臺階的人藝小劇場,連續上演了20多場。

饒曉志又回到了孟京輝那裡,做了《兩隻狗的生活意見》和《豔遇》等話劇的副導演。那個時候,饒曉志的理想,就是能演一部孟京輝的話劇,能和他一起導一部戲。

2008年,饒曉志開始專心創作他的第一部電影劇本,那是一個類似《瘋狂的賽車》的故事,饒曉志找來了李亞鵬、高圓圓、林雪這樣的演員組合,並請來王小帥做監製。

《無名之輩》後,饒曉志為什麼不接著拍電影而要回去做話劇?

《你好,打劫》話劇劇照

“那個時候電影市場不好,我把本子寫完,男一號女一號都找了,投資商說,嗯,好的,我們現在去拉錢。我一直以為他們有錢,實際上他們根本就沒錢。”

饒曉志還記得,他一臉蒙圈地被所謂的“資方”拉到三星去談廣告,他笑著回憶那段不靠譜的往事,然後收起了笑容,“那非常破壞我的創作”。

雖然電影沒拍成,饒曉志卻和李亞鵬成立了“春天戲劇工作室”,後來,他創作導演了《你好,打劫》,他的話劇被定義為“紳士喜劇”。

“這根本就不是一種真正的戲劇流派,就是一標籤。當時我們要出來面對市場,總要有山頭開山立派。”

饒曉志曾經把這種態度寫在了《鹹蛋》的臺詞裡,多少有些自嘲的意味:你們這些小年輕拍一些話劇就是為了娛樂一下大眾嘛,不要總想著立一些門派呀,其實無非就是一個簡陋的多媒體音樂話劇。

饒曉志還是憑藉他的“紳士喜劇”,在市場上佔有了一席之地。皇家合眾國,就是饒曉志在話劇裡創造的世界觀。

《你好,打劫》正式開啟了“皇家合眾國”時代,那些披著荒誕外衣的故事,戳著我們生活的痛點,在令人捧腹的臺詞背後,折射的卻是現實的辛酸和無奈。

饒曉志的話劇雖然發生在“皇家合眾國”,講的卻是發生在每個人身邊的遭遇。

他曾經這樣評價自己的話劇《鹹蛋》:它是在日復一日的絕望裡對生活的一種嬉皮笑臉的表達。

當然,給其中兩個角色起名“戈戈”和“狄狄”,也許是為了致敬他紋在身上的貝克特的經典話劇《等待戈多》。

在英國恩尼斯基林每年舉辦的貝克特戲劇節上,到處都能看到貝克特象徵性的頭像,這張頭像,也是饒曉志的知乎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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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繆爾·貝克特標誌性頭像

“Birth was the death of him”(出生即是他的死亡)是貝克特的名句,無意義、荒誕彷彿是很多人對他的瞭解。

“貝克特的戲劇是一種把你拉入情境的體驗,他的喜劇會連接你最深處的情感,而當它觸及到那些情感的時候,他就擄獲了你。”理查德·威爾森,《等待戈多》中弗拉季米爾的英國演員這樣評價貝克特的語言。

在《等待戈多》飾演過愛斯特拉岡的著名英國演員伊恩·麥克萊恩曾經被問到,《等待戈多》講了什麼故事。

“等待。”他這樣回答,“人類的一生都在等待中度過,我們每個人都在等待著那個“戈多”。”

和章宇參加完愛丁堡藝術節,從倫敦飛回北京的路上,饒曉志聽到了堯十三的那首《瞎子》,歌裡的貴州話忽然讓他想起了家鄉。

可想起家鄉的什麼呢?

“家鄉那些建築都已經改變了,我讀過的學校都翻新或者遷址了,所以其實記憶上我已經失去那些根基了,沒有這樣的地方讓你去緬懷,所有的東西只能在記憶裡。記憶只會記憶最獨特的事件,實際上還是那種氛圍……”

饒曉志找來了老拍檔編劇雷志龍,同是西南人,兩人開始尋找這個關於西南的故事。

《無名之輩》後,饒曉志為什麼不接著拍電影而要回去做話劇?

《蠢蛋》劇照

第一個出現的人是馬先勇。那個犯過人生錯誤的、生活在落魄和驕傲裡的保安。

高明這個房地產開發商的角色,也在很早就出現了。饒曉志想寫一個跟民間借貸有關的人物,他身邊都有朋友因為民間借貸被騙錢的,故事裡房地產開商高明,不僅僅是個帶著情人跑路的失敗商人,還是個父親。

有了馬先勇和高明兩位父親,也就有了馬依依和高翔這對高中生。

“一開始就瞄準了這種群像,老中青少,最後我們提出來交叉敘事、多線敘事,把他們的人物關係合併在一起……”

劇本經過無數次修改,很早的時候,這個故事叫《人間喜劇》。

後來,這個故事還叫過《荒槍走板》。

這些名字,饒曉志都不滿意。

一次開會,幾個人坐在辦公室裡討論報給電影局最後的名字,有人提出了“無名小輩”,饒曉志不喜歡,因為“小輩”不好聽,接著,有人提出,那就叫“無名之輩”吧!

“哎,這個還可以!後來就越聽越喜歡。”饒曉志說。

《無名之輩》後,饒曉志為什麼不接著拍電影而要回去做話劇?

《你好瘋子》劇照

《無名之輩》的大部分演員都是饒曉志的“御用班底”。這樣“演技過硬”的班底,仍然需要陳建斌這位大咖。《無名之輩》真正意義上順利起來,是因為陳建斌的加盟。

也許,話劇和電影真的是兩個領域,當然,陳建斌也是貝克特的鐵粉,甚至能大段背誦貝克特話劇的臺詞。

“我也需要這麼一個人,不光是投資方需要,我們不缺投資,我們缺的是臺柱子。老陳的加入是催化了、堅定了我們的信心,我們的話語權會更大。”

2009年,《你好,打劫》演出,十年後的2019年,饒曉志講述“無名大眾”的電影《無名之輩》上映了。

《你好,瘋子》上映之初,某平臺第二天忽然刪除了這部電影的評分,因懷疑片方有刷高評分的操作,饒曉志有些委屈,他覺得像自己“答對了題沒給分。”

這次,時光網7.8分、豆瓣8.2分、貓眼9.1分,沒有人可以抹掉他的評分。

《無名之輩》後,饒曉志為什麼不接著拍電影而要回去做話劇?

《你好,瘋子》話劇劇照

《無名之輩》的成功讓很多人對饒曉志以後的方向產生了好奇,很多人認為他應該趁熱打鐵,趕緊開發新的電影項目,穩固自己在電影行業的“江湖地位”。

饒曉志卻要回去導話劇了。

“隔了五年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覺得離開得有點久。其實是好比說你回去再溫習一下,在那個環境裡再待一下。”

我問他,是不是怕話劇的粉絲等久了?

“話劇受眾一共就那麼點兒,而且這五年發生的變化特別大,現在戲劇市場還很冷,什麼電影寒冬,戲劇都快凍死了,被凍得都除不了冰了。”

我又問,那為什麼想回去呢?

“對我來說,那不是一個事兒啊,因為我們之前也沒掙過錢啊。”說到這裡他又笑了,“你的資源,和本身戲劇能給你的報酬什麼的,都不是那麼的在意了,反而可能讓自己更純粹地去做想要做的話劇作品,我覺得這是比較合適的。

饒曉志在知乎這樣寫道,“電影就像是滿是誘惑力的玩具,充滿刺激成為興趣所在,而戲劇,則像是找到了某種信仰,雲霧繚繞仍願埋頭前行。”

對於他明年的話劇,他沒有透露太多信息,只是說“明年無論如何都要做一個。”

我說,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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