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侃爷”的旧时烟趣

“京城侃爷”的旧时烟趣

文_赵鸿明

生于中医世家,享誉京城的老中医,《侃爷老赵》栏目主讲人,著有《旧时明月:老北京的风土人情》。赵老先生自幼拜名师、习文武、博览古籍,性格开朗乐观,为人平易豁达,语言诙谐幽默,爱诗词、书画、篆刻、收藏、烟、酒、茶……以“妙谈古今天下事,趣论江山里外人”为趣,人称“京城侃爷”!

儿时的京城无时无处不飘着烟香。从永定门到德胜门,从阜成门到朝阳门,不论走进广亮大门、金柱大门,还是如意门、蛮子门、随墙门,或是那平民百姓混居的大杂院,都充溢着浓郁的烟草情怀。

裹着三寸金莲的汉族老太太和用大脚片子踏着绣花鞋的满族姑奶奶们手持长短不一、带着小铜烟锅的旱烟袋,装好了一袋烟,悠闲地拿起火绳,轻吹一口气,把燃着的火绳放在烟锅上,含着烟嘴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吐出的烟雾将火绳明火吹灭。穿着缅裆裤的老爷子和老烟友则斜躺在祖辈留下的烟榻上,丫环、男侍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老爷子们喷云吐雾。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时代青年优闲典雅地从银烟盒中抽出一支烟,轻轻地在烟盒上磕几下,叼在嘴上,用汽油打火机点燃。身着绣花旗袍,烫着卷发的摩登小姐手夹着缎子过滤嘴的彩色香烟悠闲地听着唱片。

京城的街道、胡同将偌大城墙内空间切割成一块块小豆腐块儿。街道上和繁华的胡同随处可见烟铺。小烟摊更是比比皆是。小烟摊的几案上放着昼夜不熄的盘香,专供买拆包散烟的下层百姓点烟用。穷街陋巷中虽难觅烟铺、烟摊,但脖子上吊着烟箱、手提烟篮的流动烟贩也可满足烟民的雅趣。

无论春夏秋冬、阴晴风雪,只要你想抽,则香烟无处不在,从京城各个角落中蹦出透着人生趣味的火花。

吸完的烟盒也是和古董、玉器、字画的一样的收藏品,更是京城小屁孩儿的至爱。小屁孩儿们四处淘换着各种牌子的香烟盒,然后拆成一张张,夹在旧书杂志中,向小伙伴们炫耀自己的富有。

“京城侃爷”的旧时烟趣

毛八七的低档香烟盒和品相不佳的香烟盒也大有所用,小屁孩儿们则折成三角形,三五成群地趴在地下或是站着弯腰扇着玩,大人的烟趣转而成为孩子们的童趣,其乐也融融。

老北京的高档饭庄、中档饭馆、低档饭铺,戏院子、书场、茶楼、小饭摊、小酒店、卤煮店、豆汁棚、油茶棚、面茶棚中,以及北海、颐和园、陶然亭、香山、八大处、卧佛寺等公园中亦能看到老北京人的烟趣。在少先队员们随着手风琴高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游船上,大人们坐在船后,微笑地注视着涟漪的浪花,徐徐地吐出一口口烟圈。随着船行,那烟圈渐渐地变大,向船后飘去,慢慢地伴随着悠扬的琴歌之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儿时的旧居是所老式四合院,门房老杜头的台案上总是放着一个烟笸箩,装满关东烟叶,一进院门,那辛辣浓郁的生烟香味就会扑鼻而来。老杜头一边注视着往来之人,一边装烟、点烟、吸烟。从早到晚,短小精致的小烟锅总是叼在嘴上,吧嗒、吧嗒地响个不停。

修剪花木、养金鱼的把式,腰间挂着烟荷包,干活时总是叼着沉甸甸的榆木疙瘩烟斗。坐在马扎上小息时,他总是从口袋中掏出一块麂子皮和一小瓶核桃油,用麂子皮沾上一点核桃油,不停地擦拭着烟斗,那烟斗被他把玩得贼光锃亮。

伙房里的大厨总是像模像样地叼着玉石烟嘴,不论烟是燃着还是灭了,烟嘴从不离口。当烟吸完时,他会吩咐徒弟去买,决不抽一口旱烟。问其原因,他会自豪地说:“丢不起那个人!”

院内和门房同一排的南房,是会客的客房。常来的客人中有不少吸鼻烟的老炮儿。寒暄落座后,他们会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摸出玛瑙、白玉、水晶的精致鼻烟壸,用金银、犀角、象牙、料器的小勺取出一点鼻烟,分别摸在两手的拇指腹上,双手同时抹到鼻孔内侧。然后慢慢离开鼻孔,沿着嘴唇上方滑移到嘴角上方,好似抹了一撇八字胡。放下手将头仰起,跟着一声“阿嚏!”,鼻涕眼泪一下涌了出来,掏出手绢捂在脸上擦两下,再揉捏几下鼻子,得意地自语,道那常年不变的台词:“这高万馨露就是比那茉莉露地道,够味!够味!”旁边知趣的烟友必接道:“那是,那是!那高万馨露是皇上享用的上品,当下都淘换不着啦,也就是您老那儿有些存货呀。”说毕,大家相对一笑,拿起盖碗喝茶。

有钱人扔在大街小巷的烟头,是贫苦人家的宝贝。贫苦人家买不起烟就四九城到处寻觅烟头,这一类人,以小孩儿居多。他们拿着一根竹竿,竹竿头上绑一根半尺长的铁丝,把扔在地上的烟头一颗颗插起来。插满一铁丝就捋进脏兮兮的小布口袋中。装满一口袋就兴高采烈地蹦蹦跳跳地跑回家去。家人们会将这些烟头拨开,手工卷成烟卷。或自家人用,或到街上叫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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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老炮儿烟民们则舍不得扔掉烟头。当烟吸到尽头时,他们会迅速拿出一根新烟,在桌台上磕两下,使烟让出一点缝隙,然后把烟头插入,美美地接着吸。这类烟民还会调侃云:“宁扔二头牛,不丢一烟头;宁舍二亩地,不舍一烟屁。”

烟之遍及世界各个角落、各个民族,有多长的历史渊源呢?

在墨西哥的一座神庙中,有一幅壁画,画着一个人,手持香烟在吸,烟头上方还有缕缕烟云。考古认为,这幅壁画制作年代在公元前500年左右,大概是手工制作的烟和人类吸烟的画面。

据考,人类有五千年以上的吸烟史。原始的烟是一种藤类植物,长约百米。原始人类将其采摘晾干后,切割成长方形小木条。原始人最初吸此是为了驱赶蚊虫,随着氏族社会的发展成形。逐渐演变成祭祀敬神之物。

现代卷烟流入中国是在鸦片战争以后。当时,美国卷烟业迅速发展,竟然成了美国这一时期积累财富的主要手段。

1880年,美国“晋隆洋行”开始在我国销售卷烟。由于卷烟比水烟、旱烟更方便,价格又低廉,迅速占领了我国中下层消费群体。曾销售鸦片的英国商人,当然不会错过发财的机会,于1902年成立“英美烟草公司”,陆续在上海、天津、青岛、沈阳、哈尔滨建立了11个卷烟厂。北京原宣武区椿树胡同东口的“裕清烟草公司”就是当年英美烟草公司在北京的代理商。逐渐使我国成了世界上卷烟销量第一的国家。

儿时看着成年人吸烟,问长辈们我可以抽烟吗?长辈们明确告知:“小孩儿不能抽烟!”到了青少年时,长辈们又明确告知,等你自己经济独立后再自己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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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在福建海军服兵役。当时的香烟是凭票供应,每月每个战士有两张烟票,一张中档烟票,可买2元3角一条“海堤”牌的香烟一条,一张低档烟票,可买1元左右一条的香烟。

那时候,我每月六元津贴,经济并不算真正独立,故未加入烟民行列。所以每月的烟票全送给战友了。可因为那两张烟票却引发不少矛盾,总是分配不均,不管给谁都会落下一堆埋怨。为了不落埋怨,从此,我正式加入烟民一族。

老兵探家回到连队,除了带些当地土产食品、糖果给战友,香烟则是必带的礼品,当兵几年,可以说品尽了那个年代祖国各地的香烟。

改革开放后,由于各地物资流通更便捷,各地的名烟也充满了北京市场。

一次到长沙出差,和长沙的朋友到李合盛就餐。我拿出北京的烟给大家。在场的湖南朋友笑笑说:“那外烟太呛,还是尝尝我们的本地烟吧,既柔和又不会咳嗽。”我吸了一支,感觉确实不错。临行时,朋友送了我几条,我的“芙蓉情结”亦由此而生。

现在回想过去二十多个寒暑,其品牌文化已悄然融入了每一个烟客的情怀里。

周围的烟友对我说:“你真的会吸烟了。”我不解地反问:“何以见得?”答曰:“吸烟就像谈恋爱、结婚。一个烟客,东一个牌子西一个牌子是不成功的恋爱,只有像你这样只钟情于一个牌子,才算恋爱成功,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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