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四川鄉村民辦教師,他把數十年夫妻的思念化為夜空中的月亮

一个四川乡村民办教师,他把数十年夫妻的思念化为夜空中的月亮

我是在地鐵上認識穎琪阿姨的。

那天,我和兒子從故宮遊玩出來,在天安門西站上了地鐵。由於當時往蘋果園方向的乘客十分多,沒有位置不說,而且還十分擁擠,瘦弱的兒子被擠得像耳朵一樣緊貼於我身。地鐵過了木樨地站後,擁擠的程度有所緩解,兒子鬧著要想坐,我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搜尋到空位子,但兒子還是一個勁地鬧著。我一生氣一急,竟忘了說普通話,順口一句“再鬧我就收拾你”的四川話引來了周圍的目光,也引來坐在一旁穎琪阿姨的注意。

一个四川乡村民办教师,他把数十年夫妻的思念化为夜空中的月亮

圖注:鄉村教師

她先是看看兒子,而後再看看我,像是考古學家在鑑別出土文物一樣,在確認我們不是“膺品”後,她笑著用四川話向我們打招呼,並讓我兒子坐在她的腿上。在談話中,得知穎琪阿姨是生長於嘉陵江畔的四川人,現在已經退休,住在五棵松附近的海軍大院內。

在地鐵裡,穎琪阿姨給我講述了她怎樣由一位上京串連的紅衛兵,變成一位部隊文藝工作者的曲折故事。也許她是第一次遇上我這樣忠實的聆聽者,也許是見到家鄉人倍感親切的原因,阿姨的講述是那樣的真切。為了不打斷她的講述,聆聽完她那動人的故事,我們在公主墳地鐵站下了車。在寬敞的長安街上,阿姨給我講述起了她丈夫的故事。

一个四川乡村民办教师,他把数十年夫妻的思念化为夜空中的月亮

圖注:鄉村教師

人們都說丈夫是自己一生永遠可以依靠的大樹,而我卻說丈夫是自己心海上空永遠相伴的月亮!我的丈夫也是四川人,個子如北方人魁偉,但心地十分善良,也許這是咱四川人的共性吧!在咱們家裡,我們的角色互換了,我長期工作在外,為自己的事業奔波忙碌,而他卻在家忙碌,照顧老小,變成我的堅強後盾。

十八歲那年,我帶著對他的思念,跟其他紅衛兵一道,乘火車,來到了首都北京,去見毛主席。一次偶然的機會,經人介紹後,我來到了綠色軍營,當起了宣傳毛澤東思想的文藝兵。此後,我們鴻雁傳情,一封接一封。終於,兩個人走到了一起,當我挽著他粗實而長滿老繭的手,踩著甜蜜的樂聲步入洞房的時候,我倆共同的誓言變化為一輪不落的太陽。

從此,我生命的一半在綠色的軍營,另一半卻在遙遠的四川老家,我們共有的思念是十五的月亮。他用敦實的肩膀挺直了堅強的脊樑。爸爸得病早逝,媽媽腦血栓癱瘓在床,兒子出世剛剛五個月就離開了我這個做孃的懷抱,他又當爹又當娘,兩個人的擔子落在他一個人的肩頭。

一个四川乡村民办教师,他把数十年夫妻的思念化为夜空中的月亮

圖注:鄉村教師

那時他在家鄉當民辦教師,白天,就像袋鼠一樣,將兒子捆在背上,給娃娃們講課;晚上,拖著疲憊身子的他又悉心照料臥床的親孃。為了讓我安心軍營,搞好每一次排練和演出,丈夫把千難萬苦全壓在心底,從未在信中透露過一句,就在為母親送終時,他還在信中說“一切正常”。

事後,鄉親們告訴我,說他累病了,卻從在家休息,依舊忙碌在捨不得的鄉村學校,他用自己的辛苦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山娃子,更用他的汗水支撐起了我們這個家!說到這裡,阿姨的雙眼有些潮溼了。

我時常在想:生活的砝碼總不該永久地壓在一個人的肩上。當我在軍旅走過第十年頭的時候,領導考慮我們夫妻倆長期川京分居的情況,就給丈夫聯繫了一所軍營附近的一所學校。當我把這飽含著領導關愛的好消息告訴他時,他卻婉言謝絕了我,他說他正在教畢業班,孩子們正處於關鍵時刻,他不忍心離開他們。在他的一再解釋下,我顯示出了軍人的大度與容忍,只好作罷了。就這樣,我們的生活又原模原樣的走過了五年。

一个四川乡村民办教师,他把数十年夫妻的思念化为夜空中的月亮

圖注:思念的月亮

這一年夏天,團長和工會領導又找我談話,希望我做通丈夫的思想,結束幾十年的夫妻分居生活。我把領導的想法告訴他後,他沒有反對,也許他也想結束這種分居生活吧。但他說要緩個一年半載,因為學校將一個“民轉公”指標給了他,他想再為學校奮鬥一年後調離。聽說他要“民轉公”吃皇糧時,我和他一樣高興,也就同意了他的要求,準備在第二年,也就是我走進軍營的第十六年讓他來到我身邊,建立我們真正意義上的家。

那段日子裡,我總是在心裡默默地想:欠他的帳實在太多太多了,一定要加倍努力,等他到北京後,給他溫馨的補償。然而,就在那年冬天,作為班主任的他陪同數學老師一道,帶領學生到中心校參加教研課。冬雪覆蓋下的山路異常難走。他走在前面給孩子們探路。由於平時積勞成疾,在一個上坡處他忽然暈倒了,順著積雪的山坡下滑,最後在一塊山石下停住了,但頭卻重重地撞在石頭上,石頭周圍的雪被染紅了。

一个四川乡村民办教师,他把数十年夫妻的思念化为夜空中的月亮

圖注:鄉村孩子

第二天,在幾十位山娃的哭泣聲中他永遠地閉上了眼睛。他走後,懂事的兒子曾無數次的說:成為公辦教師是你父親最大的心願!每每聽到兒子說這句話,我的眼淚總是不爭氣地流淌出來,我抱著兒子的頭說:兒呀!這就是命運,你爸爸的命真是太苦了太苦了呀!

那年的三十晚上,人們都沉浸在傳統佳節的歡樂中,可我和兒子呆呆地坐在飯桌邊,望著他的遺像淚流不止,幾十年來我最愛吃的餃子也難以吞嚥。春節聯歡晚會精彩的節目我無心思看下去。在那個沒有星星的午夜裡,看著他笑容滿面的遺像,摟著滿臉淚痕熟睡的兒子,我深深地感悟道:我的丈夫他不僅是站在我身後最偉大的親人,更是永遠閃亮在我心海上空那輪月亮。

一个四川乡村民办教师,他把数十年夫妻的思念化为夜空中的月亮

圖注:鄉村上學路

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走到了萬壽路口。我對阿姨說:“阿姨,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現在應該好好保重身體,有空多回四川老家看看,美麗的家鄉會給你溫馨和幸福的!”

穎琪阿姨用手巾將眼角的淚水擦拭後,笑著對我說:“謝謝你們父子倆陪我走了這麼長的路,有空到我家來玩。”說完,她又摸了摸兒子的小臉蛋,說:“真乖,以後可要多吃飯呀,咱四川現在不受窮了。”說完我們都樂了。她慢步向五棵松方向走去。

一个四川乡村民办教师,他把数十年夫妻的思念化为夜空中的月亮

圖注:望星空

看看她那漸漸消失的背影,我想起了八十年代流行的那首叫《望星空》的歌曲,也許穎琪阿姨一輩子都在望著她心海上空的那輪永不逝去的月亮!(張紹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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