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起武漢公交，就像講神話故事。
三輛在光谷轉盤上的521能打開時空之門，542路公交一個油門就能潛入徐東地下道水底，208司機都是退役F1賽車手…
愛吹牛逼的武漢人把故事“潤色”，帶到全國各地，#想去武漢坐公交#成了微博熱搜。因為花2元就能得到過山車、賽車、賽艇體驗。
在大學生圈裡，南湖大道的538名氣比521更大。起點在武昌火車站，經過虎泉，光谷，南湖，沿途有三十多所大學，是許多外地學生在武漢坐的第一趟車。
關於538路車的傳說
讀哪個學校不重要，坐過538的都是校友。這趟車的傳說，可以聊一通宵。
據說，永遠看不到司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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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都被關在牢裡。”開了21年公交的的538“黎明”苦笑自嘲。
學生擠上車，行李箱在司機邊上壘成兩堵牆，貼著天花板，圍成一座牢房，司機困在裡面看不到後視鏡和車內情況，就在裡面兇猛地喊“往裡面走！”“記得買票！”
“實際上外面發生了什麼，我們根本不知道。”
一個華師畢業的80後朋友說“坐了4年538，都不知道司機長啥樣，有幾個聲音倒是記熟了。”
起點站像橄欖球賽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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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538是百萬人線路，極少有公交從火車站直達高校。”
每年九月初，正值開學，武昌火車站538起點站處擠滿學生和家長，站得下的地方都不剩，至少兩隊武警維持秩序。
每一趟538發車的油門聲像一場橄欖球比賽的號角，數萬人抱著行李衝向公交企圖“達陣得分”，身體強壯的從門裡擠進去，瘦弱靈活型的翻窗戶，有的偷偷趁人不注意，偷偷遛進一輛未發車的538裡等待。
場景遠比春運壯觀，一輛車擠得人臉貼玻璃，才被學生們放走。
那些年，擠538成了大學生體測裡最難的一項運動，考驗身體，反應力，還有臨危判斷能力。
為了讓乘客排隊上車，538司機們喊破了喉嚨，常年開學季喊得失聲，到現在，每個司機都是典型的武漢老杆形象，聲音嘶啞，喉中帶痰。
沒有地鐵和叫車軟件的年代，從火車站出租車亂開價，538是唯一去學校的方式。“你擠538花了多長時間？”曾成為交通學院籃球隊的面試問題。
車裡像健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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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公交都猛。538特點是靈活，善於穿梭。
擁堵的民族大道，大小東門，538司機在車流裡見縫插針，別車，蛇形走位，甩尾一氣呵成。公交的體積，玩出電瓶車的操作，強行在擁堵的車流裡開出一條道。
許多外地來武漢求學的人，對武漢的第一印象是-：我靠，車還能這樣開？！
坐538就像去健身房，每天堅持坐一趟538一個月瘦兩斤，或是坐車練出了二頭肌，這樣的說法在沿途高校流行。
和司機聊過得知，車技超群的原因是受不了堵。
1992年538剛通車，光谷還是一片荒地，虎泉也不熱鬧，雄楚大道只有4個紅綠燈，到現在，30多個。
這二十餘年，沿途荒地變成住宅小區，車一下就多了起來。
538公交的李師傅說：“那時規定一個半小時的路程，最少半個小時不到就能跑完，現在，至少2小時。”
司機都是漂移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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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開車猛，大多538公交司機都有過一次神級車技操作。
“公交車司機前面2米有一個小女孩撿玻璃珠，郭紹龍一個急剎車漂移。”這個是長江日報今年的新聞。
在百度上搜索538 漂移兩個關鍵詞，這樣的新聞至少有4條。雄楚大道和民族大道交通事故頻出，橫穿馬路的行人，違規駕駛的麵包車…
538的司機總能通過漂移特技化解危機，對於許多記者而言，538是必跑新聞線。
公交鬧鬼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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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8路的鬼故事不少，紅馬甲男人，紅嫁衣女子，獨眼老頭…曾有一個名叫《江城鬼話》的節目連續播出好幾期關於538公交的故事。
最有名的一個是有關於中南財大的。傳說末班車上有一個老頭，自稱是財大法醫教授，問你，車上人是不是面無表情，因為他們是屍體。回去問輔導員，老教授確實有，但早已去世。
許多財大的女生不敢乘坐晚上的公交，選擇外宿或者找男生陪同。
故事裡鬧鬼時間都臨近收班。讓我懷疑這些故事是538沿線高校的男生，為了方便泡妞而編造的。
直男表白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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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文摘》上一篇散文在茶山劉女子學校的直男圈裡火了。一個女生暗戀一個男生四年，畢業時也沒有表白。臨走坐538去火車站，發現男生在公交上等她。
直男們有了idea，從此，538上總能看到各種各樣的“驚喜”。
說的話單一，無非是大喊一聲“xxx，我喜歡你。”形式卻多樣，有的躲在座位下突然出現，有的帶把吉他，有的埋伏了半車的兄弟起鬨，還有的直接單膝跪地。
但，文章裡是騙人的，在538上表白成功的男生極少。大多女生都在下一站下車逃跑。
538帶走的，是不能重來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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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我的孩子問我，‘什麼是青春’，我會把坐538的經歷告訴他。”今年夏天財大的一個畢業生離開武漢前，留下了這句話。
538路公交是幸運的，沿途的大學生除了講述它的彪悍，還留下了柔軟的青春故事。
茶山劉車站等車時，湖邊吹來的風撩起長髮。坐在抖動的公交後座，看著搖搖晃晃的城市。下過雨的車玻璃，透視著顏色各異的斑斕，如同夢幻。
每次經過寶通寺，黃色圍牆內伸出的枝丫透著佛門的寧靜，大學四年卻從未踏入。虎泉街各樣的大排檔到了晚上燃起炊煙，饞住味蕾。過南湖，路邊是整齊的樹形成綠色光軌，時間緩慢。在光谷站下車，擁擠嘈雜裡度過休閒時光。
房東的貓唱了一首《下一站，茶山劉》成了538沿線大學的校歌。
歌詞說“但那擁堵的一小時，是最美麗的虛度年華。”
民族大道和南湖大道從未暢通過，最堵的時候，南湖大道上開的1公里路就要走1個多小時。車廂像一個密閉的空間，人們無事可做，就和身邊人聊天。
無數個擁堵的一小時裡，從八卦聊到家常，聊到理想，許多人的友誼都在這公交上建立。
四年時間匆匆而過，來時從起點坐到終點，走時又返回起點，彷彿是一場夢境。西苑裡好吃的綠豆餅，冷麵，價格實惠的橋樓餐廳，湖邊操場的散步。這些記憶都隨著最後一次乘坐的538遠去。
538路的李師傅回憶每年6月末，“到火車站時總有熟悉的面孔跟我說再見，有的還會送明信片，都二十多年過去了，太多人是我從車站接到學校，又從學校送出武漢。”
如房東的貓歌裡唱的，“南湖大道的538，總會被奔馳的汽車代替呀。”
有了地鐵以後，538的乘客減少許多，從火車站直達學校不稀罕了。高鐵時代，許多人在武漢站坐車，武昌站的人也變少。如今，538的客流不足以前的三分之一。
光谷延長線開通後，538終會被代替。538路公交的站務員也感嘆，武漢越來越方便了。
臨近開學，或許這一批00後新生將是最後乘坐538的人。
李師傅開起了玩笑，“地鐵也沒那麼快，你只要不限速，闖紅燈不扣錢，我把你送到了，地鐵才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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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 = 黃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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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山劉。
這一輛沒有座板的小黃車
將會和我的青春一樣
永遠留在學校對面的站牌邊
作者/黃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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