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扶风老家的土炕

出生于20世纪70年代末的我,对于农村的土炕记忆犹新。

小时候,家里姐妹多、地方少,一家老小六口人,就挤在两盘土炕上。记忆中童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晚上睡觉总能隔着纸糊的木窗格子听见呼呼的风声,白天能看见房檐下长长的冰溜子。对于正上小学的我来说,放学回家最为幸福的事情,就是爬在母亲烧得暖烘烘的土炕上做作业,吃冰凉的小火罐柿子、从炕洞里取出的冒着热气的烤土豆,读父亲从生产队带回来的报纸。

宝鸡:扶风老家的土炕

那个年代农村外出务工的人很少,一到冬天,地里也没什么农活可干,家家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热闹景象。屋外北风呼啸、天寒地冻。屋内,一家老小围坐一处,吃吃喝喝、其乐融融。那时,弟弟四五岁,非常顽皮,常常玩得高兴就在炕上蹦跳,这总能引来父亲的大声呵斥:“跳啥呀跳?怕炕塌不了!”母亲就赶紧伸手制止,我们姐妹几个也会被父亲的怒气震慑,突然间停止各种吵闹。当时的我却心想:父亲也真是,好好的炕怎么可能说塌就塌呢?

现在想起来,还不是因为那个年代农村经济条件差,重新盘个土炕代价太大的缘故吗?别的不说,单就打盘炕不可或缺的主材胡基来说,就是一项很重的体力活。记得有次帮母亲去给正在土壕里打胡基的父亲送饭,远远就看见那少说有20多斤重的“硾子”随着父亲双臂的屈伸而起起落落,感觉很好玩。等走近了才看见,父亲早将身上厚重的棉衣脱掉,放在一旁干枯的柴草上,只穿了件衬衣的上身往外冒着丝丝白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滚落,我才明白,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难怪父亲看见弟弟在炕上蹦跳就生气呢。

宝鸡:扶风老家的土炕

那时,我们家炕上铺的,就是一张光席子,晚上睡觉一不小心就会被席篾刺到皮肤。身上盖的,都是由旧棉花缝制而成的棉被,盖在身上,又重又不暖和。

为了全家人不受冻,我和小伙伴们放学后的一大任务,就是去村子东头的柿树林里收集柿叶。我们的工具其实就是几根扫帚棍,一头插上玉米芯、一头削尖,插玉米芯的一端拿在手里,削尖的一端用来穿取地上的落叶,穿不了四五串,不但回家得挨父母的骂,而且得准备晚上在冰冷的炕上蜷缩一夜。那时,冬天可用于烧炕的东西特别稀缺,落下的树叶、野生的柴草、牛羊的粪便等,都是烧炕的好材料。虽然如此,还要眼疾手快才能捡到。

宝鸡:扶风老家的土炕

后来,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父亲除了务农之外,还常常做些小本生意,这极大地改善了我家的生活状况。就在我上初一时,家里将以前的土坯房全部拆除,在里院盖起了三间上房,在院子右侧盖起了三间偏房,除过客厅、厨房和仓库,其他三间房子全部请人用楼板盘了炕,炕上再也见不到麦草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厚实、温暖的毛毡,绵软、崭新的被褥,舒适、漂亮的被套、床单。每逢春节回到老家,父母早早就将炕烧得烫热,将饥寒的我们迎进里屋,催着我们脱鞋上炕,生怕把他们的小孙女冻坏了。带着久不回家的歉意,我心想先把孩子焐热了再下炕帮父母忙活,可一旦上了炕,那温暖惬意,很快就让我忘记了上炕前的计划。

宝鸡:扶风老家的土炕

如今,我和弟弟都在县城买了商品房,房间里家具一应俱全,弟弟特别给父母的房间里买了实木床,配了适合老年人的棕床垫,精心挑选了床上四件套,想着让年轻时吃过太多苦的父母好好享受晚年生活。谁知父母一直在老家不肯来。前年,因为侄儿上学无人接送、照顾,母亲这才不得已跟着我们进了城,而父亲还是执意留在老家,独守被他视作生命的宅院和土地。

宝鸡:扶风老家的土炕

天冷了,暖气来了,我和弟弟三番五次地催促年近七旬的老父亲来县城过冬,可他总有反驳我们的理由。以前总说:“老家敞亮,家属楼上太憋屈。”现在又改了说法:“老家现在通了天然气、通了自来水,村上还给每户发了取暖用的电褥子,我既不烧锅,又不点炕,和你们城里的生活一样方便。”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