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獻之:強顏歡笑裡的離經叛道

王獻之:強顏歡笑裡的離經叛道

老叫獸:一點可還行?

小石君:別人懂個毛。

王獻之少負盛名,

才華過人。

六歲時,

他在街上看人玩樗蒲,

一種棋類遊戲。

王獻之一眼就瞧出了雙方的勝負,

脫口而出:南邊的要輸。

於是南邊的人不高興了:瞎說啥?小屁孩,你不過是從管子裡看豹,能看一塊斑,根本看不到全局。

王獻之聞言很生氣,

立刻回懟:我看我今天是遠慚荀奉倩(荀粲)、近愧劉真長(劉惔)。

說完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荀粲、劉惔在當時是出了名的高貴,

從不和下層人講話,

王獻之這是藉機罵人。

不過後來的成語“管中窺豹”、“拂袖而去”也即從此而出。

王獻之七八歲時始學書法,

師承父親。

有一次,

父親看獻之正聚精會神地練習書法,

便悄悄走到背後,

突然伸手去抽王獻之手中的毛筆,

獻之握筆很牢,

沒被抽掉。

王羲之誇讚他:“此兒後當復有大名"。

這件事影響深遠,

後來書法老師教學生,

都喜歡這麼來一下。

據傳王獻之最初練習寫字時進步緩慢,

心情很是急躁,

就問父親:“我的字該怎麼練?”

王羲之指著院子裡的水缸說:“等你把這十八大缸水研墨用完時,字就練出來了。”

十來歲時,

王獻之自認為字寫得不錯了。

一天,

他拿“心血”之作給父親看。

王羲之看完沒作聲,

翻閱後,

提筆便在一個“大”下面加一點,

成了“太”,

然後把字稿全部退還給獻之。

王獻之又將字抱給母親郗夫人看。

郗夫人看了半天,

許久嘆了口氣說:

“寫了千日,惟有一點還行。”

王羲之喜歡清靜,

常常關起房門練字,

王獻之為了窺測其父親的寫字技巧,

就偷偷在樓板上鑿個洞,

從洞中往下偷看,

偷學技藝。

最後,

王家的楷書父子聞名之世,

唐宋以下的書家們,

都是跟他們學。

王獻之還創造了"一筆書",

變其父上下不相連之草,

往往一筆連貫數字,

氣勢豪邁宏偉,

為世人所重。

由晉末至梁代的一個半世紀,

他的影響甚至超過了其父。

當時的桓玄就很喜愛他們父子的書法,

做了兩個書袋,

分別裝著他們父子二人的字畫,

放在左右欣賞。

謝安也曾問他:你的書法與令尊大人相比,怎樣?

王獻之:當然不同,各有所長。

謝安很顯然自有看法,

但他說:別人可不是這麼說的。

王獻之:別人懂個毛。

老叫獸:和風度一比較。

小石君:求生欲並不重要。

除了書法,

王獻之的風流也為一時之冠。

史載他極重修飾,

雖閒居終日,

然容止不殆,

翰逸神飛,

精雅自持。

這可不同與“偽娘”,

這是人家世家修養出的一種生活態度——講究。

按照那時人的想法,

“遲行緩步”就是“俯仰進退,鹹有風則”。

不為物累、不為塵羈的人格境界,

就是要在這種從容、雍雅的邁步中充分展示。

不過,

一旦把走路提升到這樣的精神高度,

實踐起來就不那麼容易了,

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意外考驗。

某次,

王家失火。

王徽之本能地光著腳就跑了,

這就全然地墜了“神仙”風度,

從此名節有虧。

可是,

王獻之仍然從容地喚來侍人,

攙扶他走出去,

此舉證明了他內在的人格力量,

博得了眾多士大夫們的讚譽,

被公認為在“神宇”上勝出了他的兄弟。

除了走路要讓人扶以外,

不理人也是很重要的。

一次,

王獻之和兄長王徽之去拜謁謝安。

王徽之話很多,

“多言俗事”。

而王獻之就寒暄了一下,

然後抬眼看天:“獻之寒溫而已。”

閱人無數的謝安由此評斷王獻之最為出色:“吉人之辭寡。以其少言,故知之。”

王獻之的心理素質確實很強。

某夜,

王家失竊,

小偷入室。

王獻之悠然臥在床上,

一動不動,

在黑暗裡暗中窺視。

過了一會,

小偷收拾包裹準備撤退。

王獻之不失時機的幽幽來了一句:青氈不值錢,但是我家祖傳,你就留下吧。

嚇得小偷落荒而逃。

如此有風度、有名節、有才華的公子哥,

誰能不愛呢?

毫無疑問,

王獻之就是那個時代的國民“男神”,

擁有無數少女粉絲。

皇上的姐姐新安公主也在其中。

王獻之的原配是他的表姐郗道茂,

比他大一歲,

兩人青梅竹馬,

情投意合。

他們生了一個女兒叫玉潤,

不久夭折,

後來再沒有小孩。

但兩個人都淡泊名利,

流連山水,

潛心書法,

妥妥的神仙眷侶。

沒想到,

半路上被強勢的新安公主插了一腳。

公主一直傾慕王獻之,

但當年不得已嫁給了桓溫的兒子桓濟。

後來桓濟造反失敗,

被貶到長沙,

新安公主就和桓濟離婚了。

她恢復了自由身後,

就又想起了王獻之。

於是新安公主先是央求皇太后褚蒜子,

非王獻之不嫁。

又整天在皇上面前像小蜜蜂似的“嗡嗡嗡”折騰個不停,

要圓自己多年的夢。

當時的皇帝,

是新安公主的弟弟孝武帝,

一聽這事,

覺得正好可以拉攏王家,

立刻下詔命令王獻之迎娶公主。

而王獻之已經30歲,

不肯答應這門婚事,

但面對聖旨,

怎麼辦呢?

他用艾草燒傷了雙腳,

然後打報告說,

自己已經是個瘸子,

不能娶公主了。

這招顯然不夠狠——當年,

司馬懿曾為躲避曹操的徵召,

裝了好幾年癱瘓。

而公主說,

他就是瘸了我也要嫁!

王獻之被逼和妻子離婚,

娶了司馬道福。

可憐的郗道茂,

只有打點起自己的包裹,

離開了王家。

此時她的父母已經去世,

只能投奔她的叔父,

晚年的生活寂寥淒涼,

在傷心和孤獨中去世。

由於和皇室的聯姻,

王獻之在仕途上春風得意,

很快就做到建威將軍、吳興太守,

最後官拜中書令,

中書省的長官,

類似於中央辦公廳主任。

但他心中並不快樂。

老叫獸:強求不得。

小石君:情深壽短。

驕縱的新安公主對他因深愛而順從,

王獻之卻始終鬱鬱寡歡,

中年之後兩人才生了一女神愛。

(這又是另一個悲劇的開始,王神愛13歲嫁給了痴傻皇帝——司馬德宗,下半生極其悲慘)

在跟郗道茂離婚、跟公主結婚之後,

王獻之納了一名叫桃葉的才女為妾。

而她也逐漸成為後來王獻之的感情寄託。

王羲之親自迎娶桃葉時曾作了首詩:

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

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

桃葉復桃葉,桃葉連桃根。

相連兩樂事,獨使我殷勤。

桃葉映紅花,無風自婀娜。

春花映何限,感郎獨採我。

從此,

桃葉渡也成了才子迎娶佳人之地的代名詞,

建康的太極殿落成時,

謝安想讓王獻之題寫匾額,

但又怕他不肯。

於是謝安一次裝作閒聊,

對王獻之說:

以前曹魏的時候,

陵雲殿上的匾額還沒有寫,

工匠們就誤釘了上去,

怎麼都拿不下來。

最後沒有辦法,

只好讓韋仲將站在懸掛的凳子上書寫匾額,

費勁得不得了。

等到匾額寫好了,

韋仲將頭髮都變白了,

疲憊得就剩下一口氣,

好像衰老了很多。

回到家後告訴子孫們,

這種辦法寫匾額會死人的,

以後再不這樣了。

王獻之一聽,

知道頂頭上司要他題字,

便正色說:

韋仲將是曹魏的大臣,

怎麼可能說這樣的話。

如果真說了,

只能說明曹魏的德薄,

是強迫他題字的,

國運肯定不會長久。

謝安聽懂了,

也就不再追逼。

王獻之為什麼拒寫呢?

可能這是他對皇權無言的抗爭,

也可能是發洩對“包辦婚姻”的不滿。

後來王獻之寫過一張《思戀帖》,

一封沒頭沒尾的信,

言辭極盡哀痛,

大概是一封永遠都不會寄出的信。

《思戀帖》之外,

又有《奉對帖》,

這是明確寫給前妻郗道茂的。

“雖奉對積年,可以為盡日之歡。常苦不盡觸額之暢。方欲與姊極當年之匹,以之偕老,豈謂乖別至此!諸懷悵塞實深,當復何由日夕見姊耶?俯仰悲咽,實無已已,惟當絕氣耳!”

王獻之最後“絕氣”之前,

曾有過一番懺悔。

史載王羲之和王獻之父子都篤信五斗米道,

在信徒去世前,

道士會來為其消災。

但在此過程中,

病人必須“首過”,

也就是懺悔一生所犯的過失。

王獻之被問到一生過錯時,

他想了想,

說:沒有其他,只是不該與郗家離婚。

隨後王獻之去世,

一個時代的風雅就此落下了序幕。

小貼士:

王獻之,字子敬,小名官奴、大令、小聖,祖籍山東琅玡臨沂,生於浙江省紹興會稽山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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