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案|從普通農民到公安局長,他靠行賄打通所有關節

1997年1月27日,河北省邢臺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查明,1991年5月至1995年5月,王文增任職沙河市公安局局長、黨組書記期間,利用職務之便,貪汙公款22萬元、收受賄賂摺合人民幣17.8萬元,挪用公款38萬元,犯罪總金額達77.8萬元。據此法院宣判王文增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追繳全部贓款。

舊案|從普通農民到公安局長,他靠行賄打通所有關節

跑得再快也未跑出法網

1995年5月26日,河北省沙河市公安局局長王文增突然失蹤。一位現職的公安局局長突然不知所蹤,立刻震驚河北省有關領導和省紀委,5月27日,由河北省紀委、河北省檢察院幹員組成的專案組,迅速進駐沙河市,開展對王文增有關問題的全面調查,很快查證到王文增貪汙、受賄、挪用公款的犯罪線索。

河北省公安廳也馬上跟進,調派精明幹警,查訪有關人員,交通要道關口,晝夜守候,監聽電話,終於捕捉到王文增逃跑藏匿的可靠信息。6月13日上午,河北省公安廳請求廣東省公安廳協助捉拿王文增,廣東省惠來縣警方隨即出動,當天中午就在惠來縣城的民租房裡,將化名李勝的王文增、化名趙紅的他老婆樊某雙雙抓獲。

原來自1995年以來,河北省紀委就不斷收到舉報王文增的群眾來信,強烈呼籲追查王文增的問題。1995年5月,河北省紀委從河北省檢察院抽調幹部初查王文增,及時通知了邢臺市委有關領導。邢臺市委組織部為了配合調查工作順利開展,特別決定將王文增調離現工作崗位,5月23日,組織部領導指令王文增到組織部接受談話,當面通知將他調職臨城縣公安局任局長,要求他務必儘快到新崗位報到。

有病的人總會知道自己哪裡疼痛。王文增立刻從崗位的突然調動裡看出了災難,輾轉探詢,王文增得知省紀委和省檢察院正在籌劃對他開展調查,他晝夜難眠。5月26日,他秘密帶著老婆偷偷跑回保定,有家不敢住,藏在朋友家過夜,第二天凌晨,帶著老婆攀某和哥哥王文清,驅車逃到高碑店,找到熟人,花大錢辦了兩個假身份證,他化名李勝,老婆化名趙紅,然後打出租車直奔北京首都機場,飛往廣東。

王文增出逃引起全省關注。為了儘快對公眾做出交代,6月下旬由河北省檢察院和邢臺市檢察院聯合成立5·27專案組,由省院副檢察長馬達出任專案組組長,邢臺檢察院檢察長艾才國出任副組長,正式起動對王文增貪汙、受賄、挪用公款案的調查。雖然王文增企圖矇混過關,無奈專案組掌握證據充分準確,政策攻心到位,王文增不得不卸下偽裝,老實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實。

舊案|從普通農民到公安局長,他靠行賄打通所有關節

幫忙再大也逃不脫被出賣

為了異地辦案不受干擾,王文增一直被關押在衡水市公安局看守所。1995年8月9日上午,辦案人員在審訊室裡像往常一樣審訊王文增,但開審沒多久,王文增突然交代了震驚檢察人員的大問題:“1991年年初,我為了從保定調到邢臺工作,給當時的邢臺地委書記李明珠送了兩萬元。”

在場的檢察官們極力保持鎮靜。

主審檢察官壓住心裡的驚訝,他明白,王文增目的明確,要靠揭發立功,隨即嚴肅指出:“你能主動交代問題,檢舉揭發他人犯罪,當然是立功表現。但你一定要實事求是,不準捏造。你搞過政法,你應該知道,你對自己說的要負法律責任。”

“請你們相信,我說的這件事絕對屬實。”王文增似乎有絕對把握,不慌不忙繼續交代,“1988年在保定時,我和李明珠書記通過朋友介紹認識。1988年7月,李書記當邢臺地委書記以後,我們一直保持往來,關係很密切。我在派出所當指導員,不過是副科級,後來,我琢磨著在保定晉升不太容易,就想通過李書記去邢臺當官。1991年年初,我帶了兩萬塊錢來到邢臺,當時李書記一人在辦公室,見到我就問‘家裡同意你調來邢臺嗎’?我說同意,同時把兩萬元掏出來,我說李書記,你一個人在外面不容易,要注意身體。剛開始,李書記推辭不要,我把錢放到桌子上,他就放到抽屜裡了。李書記覺得沙河市條件不錯,離邢臺近,計劃把我先安排到那兒當公安局政委,讓我等通知。等到5月份,局長調到別的縣任職,我就當上了局長兼黨組書記。李書記在邢臺任職期間,我為了表示感謝,不斷去看望他,去時都要帶些魚肉雞蛋大米什麼的。”

李明珠,1988年7月由保定地委副書記升任邢臺地委書記,他的勤政為民、廉潔奉公事蹟曾經被中央新聞媒體一再報道過。1993年5月,李明珠調任河北省供銷合作社常務副主任,已於1995年3月退休。事後專案組經過大量調查,初步認定王文增對李明珠受賄揭發屬實,遂於1995年9月21日經省檢察院批准,邢臺市人民檢察院對李明珠以受賄罪正式立案偵查。

舊案|從普通農民到公安局長,他靠行賄打通所有關節

結交再多也沒有滿足私慾

專案組經過大量調查,基本搞清了王文增的本來面目。

我為《檢察風雲》“名案回眸”欄目撰稿已經兩年多,所寫被依法制裁的貪官們,毫無例外都是曾經努力工作過,確實為人民做出過貢獻,後來在輝煌中蛻變犯罪,根本沒有像王文增這樣的,有了公職以後,幾乎就沒做過一件有益於人民的事。那他靠什麼起家呢?

靠送禮巴結有用的人,借用靠山的力量扶助自己。

王文增出生在保定市清苑縣大莊鎮南楊橋村農民家庭。70年代初中畢業,不願意留在農村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就送禮找親戚幫忙,介紹到保定地區油泵廠當工人。好在王文增有些志向,總想出人頭地,也就留意各種機會。

1979年底,王文增得知,保定地區公安處面向社會招收交通民警,連忙送禮請清苑縣人事局的親戚幫忙。許是禮物很到位,王文增居然在兩個月裡拿到公安處調令,從此穿上警裝,頭頂國徽。

王文增被分配到清苑縣公安局交警隊當交警,開始享受權力帶來的幸福——原來被人管,現在人被他管,管車又管人,不僅有優越感,還有免費的菸酒茶。但時間一久,他便不滿足了。要想更進步,他沒有別的本事,只會四處結交有用的人,經常到家裡拜訪自己的上司,從不空手;凡是能給自己說上話的人都要打點,籠絡到1988年9 月,終於初見成效,王文增被上級任命為清苑縣大陽鄉派出所副所長。

結交的頭面多了,見識也廣了,他這才知道,原來清苑縣公安局也不過是個科級單位,別說自己混不進局裡去,就是混上去,自己也混不成高官。通過再三送禮,他又拿到了新調令:到保定市新市區公安分局刑警隊當刑警。

進入分局後,他一天也不閒著,有機會就出手,誰有用就找誰,不過半年的時間,他雖然沒辦過一件案子,但還是破格提拔為新市區分局所屬魯崗派出所政治指導員,這讓王文增信心百倍,又瞄準了新目標——李明珠。

結交再深也只為了有用

王文增瞭解到,李書記廉潔名聲很響亮,自己要想深交他必須得講究策略,不然會鬧出紕漏,好在自己這方面經驗豐富,手段老道。王文增經常去李家,見面從不喊書記,只叫李叔,以家人相稱;不吃飯光幹家務,忙前跑後,盡的都是心意;一來二往,王文增終於把自己搞成了李家的一員。

1988年7月,李明珠榮升邢臺地委書記,得到消息的王文增好像自己也跟著得到提拔,越發找時間猛跑邢臺,殷勤拜訪李家,做家務照顧李叔 ,但是從來不麻煩李叔 。

一直等到1990年冬天,王文增才準備釣大魚,跟他在魯崗派出所的親信阮某說:“李書記在邢臺幹得不錯,咱們抽空兒看看他,順便給李書記說說,把咱倆也調過去,隨便安排到哪個縣公安局,我當局長,你當政委。要不,咱們在保定就沒有提拔的希望。”阮某聽得王文增這樣說,自己掏錢從保定火車站僱了出租車,陪著他一路直奔邢臺地委,阮某等在出租車裡,王文增獨自進入李明珠的辦公室。由於王文增一向是到李家拜訪,今天既然徑直來到書記辦公室,李明珠不由問道:“文增,你這次來邢臺,有什麼事兒?”王文增表達了想來邢臺做公安局局長、政委的意思。李明珠回應:“先把你安排到沙河市當公安局政委,別的事情以後再說。”回去的路上,興奮得王文增他們特意取道沙河市,專程跑到公安局門前,讓王文增好好想象日後進出公安局的威風。

1991年1月中旬,王文增正式任職沙河市公安局政委、黨組副書記。

貪得再多也沒有丟掉的多

王文增上任後言行很低調,注意處好關係,更經常跑邢臺,看望李叔,等待升任一把手。4個月過去,沙河市公安局局長被調往他縣任職,王文增隨即升任沙河市公安局局長、黨組書記。

王文增馬上調來魯崗派出所的親信阮某,在沙河市公安局主管紀檢。然後大幅度調整人事,相中的親信警員留下,看不好的異己一律調出,通過親信把人、財大權死死抓緊在手裡。

1994年,到處有人炒賣城市戶口,王文增指令戶政科公開向社會出賣城市戶口,獲取暴利。王文增哥哥王文清聽說如此好事,從老家跑到沙河找王文增說,老家也有人想買戶口,行不?王文增樂了,告訴他:“行,你看著辦吧!”王文清很快操辦起賣戶口的生意,每賣一個抽取100元好處費。王文清三天兩頭往返於清苑、沙河,王文增看他跑得辛苦,乾脆指令戶政科長給他哥一大本空白戶口遷移證,當然要加蓋好沙河市公安局印章,讓他哥坐在老家裡就能隨便賣戶口。王文清也賣得聰明起來,乾脆把空白戶口轉包他人,自己坐收漁利。王文增案發時,限於辦案力量,也沒弄清楚他究竟賣掉了多少戶口。

武安市礦山鎮後坡鐵礦,跟沙河市地界相連,與沙河市發生資源糾紛不得不停產。鐵礦承包人趙某無奈,1994年9月找到王文增,提議跟沙河市公安局聯營開發鐵礦。王文增當即決定,以公安局勞動服務公司的名義與後坡鐵礦聯營,雙方分別投資75萬元。後來王文增又提出將雙方投資追加為100萬元,私下裡要求趙某,要把公安局增加的25萬元返還他本人。沙河市公安局投入的100萬元資金到位後,趙某先後兩次將20萬元交給王文增。

1994年夏天,沙河市公安局集中打擊京廣線107國道上的車匪路霸,東雜京村農民杜某因盜竊證據確鑿,被市局刑警大隊收審,其兄通過關係多次找到王文增,當面奉送2.7萬元、價值2000元金項鍊一條,王文增不顧刑警大隊辦案人員的堅決反對,強令他們以取保候審名義放掉杜某。

沙河市公安局某副局長,多次請求王文增把平民兒子調入市局,升任警官,等他送給王文增2.5萬元以後,所有願望都如期兌現。

王文增的侄子當兵退伍回到保定,王文增馬上把他從保定調到沙河公安局,然後提拔為派出所所長。

王文增很忙,忙得沒有時間做本職工作,下屬們沒人知道他在忙什麼。下屬十幾個派出所,他只用一天時間就跑了一遍,這是他任職4年裡唯一的深入一線。他現在已經不再滿足自己的局長職務,他盯上廳級職務,他要進軍省公安廳。某次他拉關係跑官被拒絕,忍不住發洩怒火說,難哪,做人太難啊!他的司機好奇起來,隨口問道:“局長,你都升到副縣級了,還有啥難的?”王文增惡狠狠說道:“副縣級算什麼?市委常委都沒進去,連個副市長都不是!”

當年有關報道說,由於王文增不思政務,專思官、權、錢,致使沙河市公安局警風每況愈下,不少幹警上行下效,利用手中執法權搞權錢交易,有的甚至走上犯罪道路。與此同時,市區社會治安秩序日益混亂,盜竊、搶劫、殺人等惡性案件時有發生。由於案件久不得破,引起人民群眾和社會各界的強烈不滿,他們紛紛上書省、市等有關領導機關,強烈要求查處王文增等人的瀆職行為。

根據王文增的供述,5·27專案組花費近兩年時間,認真開展査證工作。1997年1月27日,河北省邢臺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王文增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追繳全部贓款。

此前,1996年12月10日,邢臺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公開審理李明珠受賄案。1997年年初以受賄罪判處李明珠有期徒刑兩年,緩刑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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