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託魯奇去世了,留下的美麗永存

導演貝納爾多·貝託魯奇去世了,或許他終於可以回到他心心念唸的60年代了。

國內影迷對貝託魯奇的印象常常停留在史詩般的[末代皇帝],或是常有爭議的[巴黎最後的探戈]。

但他還有[同流者]、[戲夢巴黎]、[一九零零]這樣的代表作。

貝託魯奇去世了,留下的美麗永存

▲從左到右,分別是[同流者]、[巴黎最後的探戈]、[末代皇帝]和[戲夢巴黎]海報

他拍電影,常常就像他生命經驗的一部分,這些經驗裡,又印刻著60年代記憶。

他拍[戲夢巴黎]之後接受採訪說:

我永遠記得60年代的青春,我們那時充滿希望,心有未來。

現在的年輕人不這麼想,而我們那時覺得可以改變整個世界。

但他年輕時候其實性格很害羞,即使身處時代洪流之中,卻並未曾親身體驗過革命本身。

這種遠觀,也有些像是[戲夢巴黎]裡的三個少男少女。

一窗之隔是狂風驟雨的現實,但他把自己關到了窗內。

貝託魯奇去世了,留下的美麗永存

▲貝納爾多·貝託魯奇(1941.3.16-2018.11.26)

於是他用詩歌和電影來展示自己,紀念某種遺憾也好,懷念某些純真也好。

01

革命常常和電影有關係。

[戲夢巴黎]開頭,美國青年馬修是在法國電影資料館門口遇到了巴黎的這一對姐弟。

而正是法國電影資料館,見證著法國人對電影根深蒂固的熱愛。

並在“五月風暴”前夕,發揮了更為直接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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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夢巴黎]開頭,在資料館門口相遇

1968年2月,法國政府突然宣佈要解僱受人們喜愛的電影資料館主管亨利·朗格盧瓦。

朗格盧瓦從30年代起將資料館打造成了一座影片圖書館,裡面收藏有默片時代的所有珍品。

戈達爾、特呂弗、夏布洛爾等領頭的新浪潮導演正是在這裡接受了他們早期的電影史教育。

貝託魯奇,當然就像他電影裡的美國青年馬修,也曾長期混跡在這裡,觀看了大量獨立電影、地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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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布洛爾、戈達爾等電影人舉牌抗議

巴黎、電影、青春、革命、理想,以一種奇妙的方式在此刻混合在一起,一點就著。

為了回應朗格盧瓦被解僱,學生們和電影人首先展開了一場又一場大規模的示威遊行。

而這一直持續到了4月底,成為“五月風暴”的一個重要前兆。

5月份,從巴黎西部的南泰爾大學開始,抗議越戰、抗議警察鎮壓。

學生被捕的學運開始從郊區向市中心擴散。

並快速在整個巴黎形成學生罷課、工人罷工,用街壘切斷街道與警察對峙的重大騷亂。

所有人都聚集到街頭,到處都能聽到人們的即興演說,人們在抗議、說話、喊叫、宣言、問詢...

貝託魯奇沒有身在巴黎,但他的“精神之父”戈達爾就活躍在這些人之間。

就像傳記片[敬畏]裡把戈達爾拍出的那個樣子,偏執地以38歲“高齡”活躍在屬於青年人的街頭,參與、奔跑、揮舞、吶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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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畏]裡在街頭的戈達爾

除了戈達爾,還有路易·馬勒等電影人、包括薩特和波伏娃也身處其中。

學生們的慾望燃燒著巴黎5月的夜晚,這些慾望似乎源自年輕人浪漫主義的空想。

幾十年後,阿蘭·巴丟就認為,這場運動是一種“共產主義設想”。

即使沒有獲得成果,但老舊的生活方式已然不可能再被接受了。

其中包括學生們一直爭取的“性自由”。

一個口頭傳說式的反抗起點,據說來自那年法國體育部長弗朗索瓦·米索福在南泰爾大學對學生提問的輕率回答。

面對嚴格的男生訪問女生宿舍限制,有學生問“那我們的性問題呢”。

米索福以一種高壓式的口吻答道:

你可以跳進游泳池來敗火(當時正在參加的是游泳池落成剪綵活動)。

性問題在60年代是革命性的,而這一刻,也成為一代人對上一代人不信任的經典案例。

“五月風暴”成為後來女性解放運動的起始,也是性解放運動的開始。

貝託魯奇去世了,留下的美麗永存

▲[戲夢巴黎]劇照

正如貝託魯奇回憶和拍攝的那樣,情色成為68年革命的主流。

革命、政治、歷史、情色,貝託魯奇的幾乎所有電影,其實都可以說是對60年代幻想的某種投影。

02

有人說,貝託魯奇的電影是介於詩歌與歷史之間的存在。

一首[末代皇帝]的長篇敘事詩、一段[一九零零]的六小時階級反思史;還有[偷香]這樣的詩意小調。

在成為電影導演之前,貝託魯奇首先是一位詩人,他也相信,電影製作本身就是另一種詩歌。

他的父親阿提里奧·貝託魯奇在世及後來都是一位著名的詩人。

所以他6歲就開始寫詩了,很自然而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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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親阿提里奧·貝託魯奇

而另一位對他影響深遠的詩人加導演導師,就是著名的帕索里尼。

貝託魯奇自己曾說過:“帕索里尼就是我的另一位父親”。

他曾回憶自己第一次見到帕索里尼,是緣於與父親的私交,導演來自己家中作客。

當時他不過十四、五歲,見到大導演帕索里尼,緊張得不行。

但他們很快成了朋友,一起寫詩,交流心得,甚至貝託魯奇的電影之路也始於給帕索里尼做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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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託魯奇和帕索里尼

與帕索里尼的合作,讓他選擇離開大學,開始了電影製作事業,他說:

我必須找到自己的語言,而這種語言就是電影。

在他早先的一首小詩中,他曾這樣寫道:

只有那些有著敏銳感官的年輕人/才是救贖/但是如果消失在詩歌中/希望便化作塵土;

除非你和我們一樣/在血液裡認同共產主義/用叛逆的激情去愛那些被背叛的男孩。

帕索里尼對他最大的影響,除了讓他從詩歌轉向電影,另外一個就是共產主義理想。

貝託魯奇拍攝的第二部電影,也是他成名作的[革命前夕]中,男主角就是這樣一個和他背景相像的知識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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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前夕]劇照

雖然身為中產家庭的富家子弟,但卻更受到新興的共產主義思想影響。

身處風起雲湧的60年代,他的共產理想成為他認同68革命的基礎,也是他後來很多電影中繞不開的一個主題。

[一九零零]裡富家少爺和貧農兒子的階級對立和愛恨情仇;[同流者]裡對法西斯主義的反思。

他的電影,總是既有著60年代獨屬的那種革命詩意,又充滿著不安、強勁和力量。

03

而另一位他的“精神之父”,就是活躍在“五月風暴”中的新浪潮大師戈達爾。

坊間流傳的關於貝託魯奇對戈達爾表達“真愛”的故事著實太多。

據說他在跟隨帕索里尼時就已經多次表達過對戈達爾的著迷。

還說,當年[同流者]在巴黎舉辦首映禮時,貝託魯奇曾邀戈達爾來觀看。

看後離開時,戈達爾交給他一幅毛的畫像,下面一行字,寫著“你要與利己主義和資本主義作鬥爭!”

兩人同是60年代共產思想的信徒。

貝託魯奇去世了,留下的美麗永存

▲[戲夢巴黎]中就貼著戈達爾[中國姑娘]的巨大海報

貝託魯奇從戈達爾那裡學到了太多。

看他早期的[革命前夕],各種跳切、倒敘、畫外音,到處都是新浪潮的影子。

怕人看不出,他還直接把戈達爾[女人就是女人]的海報貼了出來,真實迷弟一枚。

[戲夢巴黎]裡,三個年輕人學著戈達爾的[法外之徒],在盧浮宮內牽手奔跑、呼嘯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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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夢巴黎]劇照

他們打破了老電影裡的時間記錄,就像[同流者]裡殺手要殺的人,留著戈達爾的電話號。

也像他在電影裡常常殺死的他的父親。

更像是60年代的主題:反對父權,以及反對過去的一切。

他從他的父親以及“精神之父”戈達爾和帕索里尼那裡習得技法和理念,再“殺死”他們。

生成自己獨特的電影思維和風格主題。

貝託魯奇去世了,留下的美麗永存

▲從左到右,貝託魯奇和戈達爾和帕索里尼

只是,68年的故事初看就像一場“嬉戲”、一場“鬧劇”,卻成為無數個現代權利運動的起點。

我們一直生活在“後60年代”的世界,貝託魯奇也一直在以他的方式拍他的6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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