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作息成潛規則?上班族:我為什麼這麼忙

深夜的寫字樓,每一盞燈都有一個加班的故事。

北京的中關村、金寶街、國貿、西三旗……裝點夜景的大樓,星星點點,記錄著這座城市加班者的日常。

加班,這個讓上班族怨念而無奈的詞彙,卻越發成為一些行業的常態。早9點到晚9點,一週上班6天,加班的人群中,有一種模式被稱為“996”。

他們也常問自己:我為什麼這麼忙?

“996”作息成潛規則?上班族:我為什麼這麼忙

11月28日,22時左右,中關村丹稜街附近的寫字樓依舊亮著燈。中新網記者 張尼 攝

瘋狂的加班樓

晚上10點後,中關村丹稜街附近的購物中心人流漸少,與之形成對比的是相鄰的寫字樓依舊燈火通明。大樓內,碼農們還在對著電腦屏幕做一天中的“最後衝刺”。

直到夜深人靜,他們才陸續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出格子間,鑽進出租車,四散回自己的住處。

35歲的李畔就是這支加班大軍中的一員。

研究生畢業後,他就加入了碼農的隊伍,先後換過4家企業,座標都在中關村、西三旗這樣的IT企業聚集地,但不變的是“996”工作模式。

李畔從來不用經受北京晚高峰的蹂躪——那個時間段,他還捧著外賣在自己的工位上找bug。

他不用擔心下班晚打不到車,因為深夜時分,北京的出租車司機們都喜歡在這片加班重災區徘徊搶單。

同樣是深夜11點,在東城區一家外資諮詢公司工作的林睿在最後核對數據,電腦的辦公系統上,還亮著一串頭像。

每當這時,他都要強迫自己驅散睏意,提高效率,避免成為辦公室裡最後一個走的“倒黴蛋”。

入職兩年,這個1995年出生的男孩從來沒空玩抖音、沒時間追劇,每天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早點回家睡個好覺。

但往往這樣的願望也不一定能實現。通常,林睿回到位於房山的家時,已經是12點後。

來不及看微信、刷微博,到家後的林睿會迅速洗漱完畢,然後倒在床上入睡。過不了幾個小時,他又要應付新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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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11時左右,李畔回家的路上已經沒有什麼車輛和行人(受訪者供圖)

被吞噬的生活

12.9%的人平均周加班時間超過10小時;53%的勞動者有時或者經常在深夜仍然工作;超過8成勞動者承受著一般或更高的精神壓力和身體壓力,處於過勞狀態……

近期,武漢科技大學勞動經濟研究所發佈的一份職場調查報告中,公佈了這樣的數據。

不過學數學出身的李畔從來不會計算自己總共加過多少班,對於他來說,這個數字沒有太多實際意義。

“整個行業都是一樣的狀態,你沒有什麼可以選擇的餘地,要麼堅持,要麼放棄。”

走在北京的街頭,李畔很可能被人貼上“中年油膩”的標籤。用他的話說,這是“工傷”。

工作之後,他不光漲了20多斤的體重,髮際線也嚴重後退。最近一次去旅行還是休婚假和妻子去馬爾代夫,那也是他們唯一一次共同旅行。

“擁有私生活”對於林睿來說同樣是奢侈品。

進入公司的2年時間裡,林睿休假的天數用十個手指數得過來,企業規定的15天年假形同虛設。

“永遠會有項目壓著你,沒有人不許你休假,但休假就意味著不能按時完成任務,還敢休嗎?”

現在,無奈的林睿會把雙休日當節日一樣慶祝,因為這樣的日子對於他來說都太珍貴了。

今年十一,他完成了年度最大的心願——“京郊一日遊”。

“996”作息成潛規則?上班族:我為什麼這麼忙

資料圖:北京地鐵四惠站的人潮 中新網記者 金碩 攝

休息和工作,你要哪個?

“每天被鬧鐘振醒的時候、在路上擠公交的時候,腦子裡會閃現出100遍辭職的念頭。”29歲的吳夢穎這樣形容自己上班時的心情。

4年前,她進入北京的一傢俬企做財務工作。第一次面試時,就被主管告知,公司規定每週工作6天,所有部門週六都要在崗。如果不能接受,免談。

雖然不合理,但當時不是名校畢業又沒有足夠財務經驗的吳夢穎,還是接受了這個“霸王條款”。對於已經找了小半年工作的她來說,有份能養活自己的工作要比過週末來得更迫切。

從那時起,她就過上了“單休”的生活。每個週六,當別的女孩挽著男朋友逛街時,她要對著電腦做賬,以及完成領導交代的各項繁雜工作。

“單休就等於沒有周末,週日的時間大多數用來處理一些生活瑣事,緊接著就是新一週的循環,幾乎很難有休閒娛樂的時間。”

雖然每天都會閃現辭職的念頭,但吳夢穎還沒有一次真正提出過,甚至沒有把對加班的不滿表現出來,因為那可能意味著她會失去這份工作,她沒有勇氣對加班說不。

“找一個同樣收入又心儀的工作並不容易,裸辭可能就意味著失業,那種焦慮和不安比起加班更讓人受不了。現在,雙休日和工作我只能選一樣。”

21點過後,科學院南路的一座寫字樓依舊燈火通明。中新網記者 張尼 攝

生活是一場妥協

畢業這兩年,林睿常常被同學、朋友調侃稱為“加班狗”,但他自己並不喜歡這樣一個稱呼,因為帶個“狗”字,多少讓他覺得沒尊嚴。

“加班,只不過是我為了在這個社會生存下去做出的妥協。”

的確,那些犧牲的週末和睡眠讓林睿有了比同齡人更高的薪水,在知名外企工作的經驗也讓他的履歷更加具有競爭力。

“眼前是煎熬,但也許今後的生活可以變得輕鬆。”林睿說出了自己的憧憬。

接受“996”工作的這些年,李畔也感到身心疲憊,但糾結權衡過後,他也沒有選擇離開。

“行業的年薪大概都在30萬以上,如果能夠成為架構師,年收入可能會達到60萬以上或者更高,收入還是比較可觀的。”李畔這樣描述自己的職業規劃。

雖然“IT男過勞死”的新聞時不時曝出,他的頭髮也越變越少,但短暫的感慨反思過後,他還是會回到辦公桌繼續埋頭寫代碼。

當碼農的這幾年,李畔銀行賬戶上的數字也在和他的體重同步增加。最近,他和妻子規劃著把北五環外的房子換成一個地段更好一點的學區房。

“雖然錢還差很多,但這份工作至少能讓我們距離自己的夢想更近一些。”李畔說。(應受訪者要求,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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