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樓運籌帷幄戰東北

遼瀋戰役,劉亞樓高招迭出,功不可沒。林彪、羅榮桓定下戰役決心後,對戰役決心的貫徹、組織與實施,則由他這個參謀長唱主角。

劉亞樓運籌帷幄戰東北

東北野戰軍由準備打長春,轉變為南下北寧打錦州,中間經過了相當複雜曲折的過程。毛澤東和中央軍委給林彪反反覆覆做了不少工作,這是眾所周知的。通常情況下,只要戰役的決心定了,總的作戰意圖和作戰部署明確了,隨之而來就是兵力調動、調整。可是在此之前,東野的決心是打長春的部署,當時野戰縱隊絕大部分還在瀋陽以北,以及四平、長春附近。由此南下攻錦,千里迢迢,浩浩蕩蕩,百萬大軍能否隱蔽決戰企圖,出敵不意,攻其不備,達到戰役的突然性,這是關係到整個決戰命運的重大問題。

這樣大的戰役行動,完全不被敵人發覺,當然無法企及。但劉亞樓認為,戰役初期,隱蔽對全戰役有一定影響和最容易引起敵人警覺的幾個行動,爭取出敵不意,則是可以做到的。

林彪對此設想頗有興趣,認真傾聽“鬼點子”。劉亞樓條分縷析指出:我軍前段由於對長春採取了積極行動,並公開揚言“練好兵,打長春”,客觀上起了示形於敵的作用,使敵認為我將首先攻打長春的可能性最大。這樣,我軍南下北寧線,保持一定程度的秘密,以取得戰役發起的突然性,應是有可能的。

他的高招是:第一,展開大規模的戰役佯動,擺出攻打長春的態勢,迷惑敵人,隱蔽東野主力南下作戰的行動企圖;第二,隱蔽下達部隊的行動命令。所有行動命令,由司令部派參謀人員到有關部隊口頭傳達,秘密組織實施;第三,無線電臺全面佯動。師以上的無線電臺,在部隊開始行動後一週內,仍留原駐地,照常和野司電臺保持聯絡。在部隊開進過程中,除原在錦、沈附近活動的部隊外,一段時間內,暫不和野司聯絡;第四,為迷惑敵機白天的空中偵察,部隊夜行曉宿,一旦遇有空情,立即原地向後轉,以示北進,兵不厭詐。

1948年9月8日黃昏,四平車站及其以東中梅鐵路線上,“神不知鬼不覺”地陸續開出一列列火車。火車咣噹了一夜。到底開到哪裡去?開始南下時,為了保守行動秘密,莫說一般戰士,就連縱隊司令員和政委也不知道。但他們知道戰鬥在即,每個人身上都像打了一針興奮劑,振作得像頭小老虎。震驚世界的遼瀋戰役,在開戰前竟未開會佈置一下,連縱隊司令員都矇在鼓裡,也算是人民解放軍的一大創舉。

東野大軍南下,國民黨也不是沒有察覺。飛機偵察和各地情報部門,都向東北“剿總”報告了共軍動向,卻遭“剿總”偵聽機構的一頓奚落:“共軍電臺都在原地未動,你們為什麼不相信科學?”

大難臨頭,可不管是瀋陽“剿總”還是錦州指揮所都處於一種渾渾噩噩的麻木和混亂中。東北“剿總”副總司令兼錦州指揮所主任範漢傑不知大戰行將爆發,還把夫人接來錦州歡聚。當他發現了苗頭,並向衛立煌告急時,遼瀋戰役的態勢基本形成了,東野幾支主力部隊均按時逼近錦州。

9月12日,震驚中外的戰略大決戰的槍聲,劃破了北寧路山海關至唐山段天空的沉寂。

一切都佈置得有條有理,司令部在美美地等待著預想中的捷報。然而誰也沒有料到,第二天,機要員送來的卻是八縱司令員、政委的請示電:“錦州有兩個機場,東郊機場已幾年未用,西郊機場正在使用,請示應封鎖哪個機場?”

劉亞樓氣得差點沒暈過去:兩個機場,一個能用,一個不能用,封鎖哪個,還用請示嗎y他張口罵道:“這兩個飯桶,真是吃草的!沒用的機場要你們封鎖幹嘛?”林彪也大發脾氣:“耽誤了兩天時間,應通報批評!”

劉亞樓雖然為前方的不靈活而火冒三丈,但他很快就採取了補救措施。在總部的緊急電令下,九縱和炮縱火速趕到機場。這時敵人的運輸機已經空運了兩個團,正在緊張地卸武器裝備和兵員。東野部隊忙組織炮兵猛轟,5架飛機頓時中彈起火。機場裡像炸了窩的馬蜂.到處是尖叫亂躥的士兵和汽車。還沒有降落的飛機,在空中盤旋了一陣,無可奈何飛走了。

9月30日,毛澤東致電“林羅劉”,表揚九縱控制了機場:“毀機5架,甚慰。望傳令嘉獎。”同時對八縱貽誤戰機,使敵人得以空運兩個團提出了措詞嚴厲的批評:“大軍作戰,軍令應加嚴。”同日,毛澤東針對“林羅劉”攻打錦州的決心及兵力部署的電報復電:“決心與部署均好,即照此貫徹實施,爭取大勝。”

此時,東野指揮部尚在哈爾濱,劉亞樓建議道:前線情況瞬息萬變,指揮機關不應遠離戰場。羅榮桓也表示贊同。對打錦州還有顧慮的林彪,在這時才下決心啟程南下,將指揮機關遷往前線。

9月30日,“林羅劉”及野司、野政組成的東野“前指”乘車開往前線。為了迷惑敵耳目,他們先由雙城秘密回到哈爾濱。10月1日,“林羅劉”發出了《準備奪取錦州,全殲東北敵人》的戰鬥動員令,同日夜間從哈市南站一個貨運站臺登車,凌晨1時出發。10月5日夜,列車到達錦州以北魴牛屯。“林羅劉”就在這裡指揮了整個遼瀋戰役,直到瀋陽解放。

遼瀋戰役中,打得最激烈也最慘烈的是塔山。塔山位於錦州、錦西之間,是北寧線上的一個小村落。以塔山為中心,東起海濱,西到紅螺山約30公里,是敵人由錦西增援錦州的必經之道。如果說錦州是關東門戶,距錦州20公里的塔山則是錦州的門戶。一星期內能否攻克錦州,關鍵在於一星期內能否守住塔山。這注定在塔山將要展開一場空前絕後的惡戰。

“林羅劉”關注塔山。10月5日,他們給四縱的電報中充滿火藥味:“你們必須利用東白海邊西至紅螺山線約20餘里的地區,作英勇頑強的攻勢防禦,而使我軍創造震動全國的光榮的防禦線。”

劉亞樓深知,林彪這次磨磨蹭蹭不想南下,車到山前又要打退堂鼓,是因為擔心塔山守不住。林彪最擔心的,自然也是劉亞樓最擔心的。他知道,“街亭雖小,干係重大”,塔山實在非同小可。一旦被突破,侯鏡如的東進兵團半天就可長驅直抵錦州。若侯鏡如東進成功,廖耀湘西進可能就不再猶豫,那時可不是現在“剃頭挑子一頭熱”的情形了。侯、廖兩面夾攻,並和範漢傑錦州內外夾攻,弄不好東野只有拼命突圍了。

為了預防萬一,攻錦兵力由6個縱隊減為5個縱隊,將一縱(欠三師)放到錦州和塔山之間的高橋,作為戰役總預備隊。這還不夠,“林羅劉”還派總部參謀處長蘇靜去四縱協助指揮作戰。劉亞樓對蘇靜說:“四縱那裡將有一場惡戰,你一定要協助吳克華司令員、莫文驊政委指揮部隊死守塔山,哪怕血流成河,也不能叫敵人前進一步。你告訴他們,塔山丟了,提著腦袋來見。”

“對,就這樣告訴四縱。塔山必須守住!拿不下錦州,軍委要我的腦袋;守不住塔山,我要他們的腦袋!”林彪聲音不緊不慢,卻也一語見“毒”。

10月10日拂曉,國民黨軍憑藉著海空優勢,向無險可守的彈丸之地塔山發起了猛攻。

戰至13日黃昏,國民黨中將、總統府華北戰地督察組組長羅奇使出了殺手鐧,指揮其在華北從未吃過敗仗的“趙子龍師”,採取波浪式的衝擊戰術猛烈衝鋒;還組織了赤身裸體、頭纏紅布、手持機槍的“敢死隊”,海盜般蜂湧而上。眼看整個塔山防線有崩潰的危險,四縱司令員、政委當眾宣誓:“我們的位置就在同志們身邊,人在陣地在!”他們動用預備隊反擊,終於使塔山防線化險為夷。

是夜,劉亞樓電話通知塔山:錦州外圍據點已經全部掃清,攻城準備已完成,14日上午實行總攻。你們一定要管好自己那一畝三分地。

14日凌晨,敵軍密如蝗群的炮彈帶著駭人的嘯音,再次向塔山陣地呼擁而來。從“重慶號”上發射的一發就可打掉一個排的大口徑炮彈,在陣地上穿織碰撞。敵步兵在飛機掩護下,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衝來。整整六晝夜,東野部隊在塔山演就了威武雄壯的史劇,把塔山打成了中國戰爭史上的一座名山。

錦州外圍敵據點肅清後,10月14日,“林羅劉”進入帽兒山指揮所。是日大風驟起,狂嘯怒吼,也正因為風大,散煙也快,頗便於觀察。時針“咔咔”走向10點,林彪轉過身,朝劉亞樓點點頭。劉亞樓對著話筒,大聲喊:“總攻開始!”

劉亞樓這個總攻的命令即下:,在中華民族的歷史上,第一次出現了近千門大炮在同一時刻同一地點向同一目標齊放的壯觀場面。在炮火的怒吼中,錦州城頓成一片火海,城牆、碉堡紛紛倒塌崩陷,鐵絲網、梅花樁四散飛揚,護城壕在霎那間被夷為平地。是役中,東野新組建的坦克團兩個坦克營參戰,這在解放軍歷史上也是第一次。經31小時激戰,東北野戰軍全殲錦州守敵12萬人,生俘範漢傑、盧浚泉、李當及其以下將官43人。

“林羅劉”把握了一個最好的戰機,選擇了一個最佳戰場,表演一出令歷史擊節的好戲

錦州之戰結束後,蔣介石急命廖耀湘10萬精兵繼續西進,與侯鏡如東進兵團配合,妄圖重新奪回錦州,而東北“剿總”司令衛立煌則命廖兵團立即回師退守瀋陽。蔣、衛爭執不下,不乏精明的廖耀湘認為他們的方案都是於己不利的紙上談兵。他決定“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秘密擬定了一個利己方案——攻佔營口,奪取港口以便從海上逃跑。

蔣、衛、廖的3種方案中,實施任何一種,都必須拿下黑山。

錦州拿下了,東野下一個作戰目標,要麼南下攻擊錦西、葫蘆島侯鏡如的東進兵團,要麼東進圍殲廖耀湘的西進兵團。魴牛屯東野指揮部,林彪來回踱步,好一番深思細想。

此前,毛澤東已來電報,指示東野休整半月左右,先奪取錦西、葫蘆島。“林羅劉”綜合敵情通報後,判斷廖兵團在秘密實施總退卻,通過打黑山,伺機攻佔營口,以便隨時可以上船逃跑。

“林羅劉”再三權衡,為了實現最理想的情況,馳電西柏坡,向毛澤東和中央軍委申明北上轉殲廖耀湘兵團的意圖和決心。偉人的英明,往往體現在關鍵時刻。19日17時,毛澤東回電:“……在這種情況下,你們採取誘敵深入,打大殲滅戰的方針,甚為正確。”

北上方案通過後,劉亞樓親筆起草電令,隨後協助林、羅調兵佈陣,運籌帷幄。

10月20日晚,東野攻錦大軍取消了毛澤東“休整15天即行作戰”的電示,提前10天出動了。他們“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公開宣稱南進掃蕩北寧線,然而卻在夜幕的掩護下,像一股股鋼鐵巨流,以排山倒海之勢向遼西戰場開進,協同黑山阻擊部隊及隱蔽的機動縱隊,與號稱東北蔣軍實力最強、最精銳的廖耀湘兵團展開了大會戰。

如果說錦州之戰是遼瀋戰役的關鍵性初戰,那麼,遼西殲滅戰就是遼瀋戰役的最後決戰。

10月21日,廖兵團開始猛攻黑山,攻了1天毫無進展。當加強兵力再攻時,東野已命梁興初率十縱和1個獨立師進入黑山、大虎山,協同黑山守軍嚴陣以待。23日,黑山阻擊戰打得正激烈時,劉亞樓電告梁興初: “務使敵在我陣前屍橫遍野而不得前進。只要你們堅持3天,為主力到達爭取時間,西逃之敵必遭全殲!”

25日,廖耀湘見黑山仍未得手,信心動搖,又獲悉攻錦共軍已回師遼西,遂放棄重佔錦州計劃,決心跳出黑山和大虎山,向臺安前進,準備出營口。可東野主力已趕至堵截。廖兵團只好又改變計劃向瀋陽撤退,但此時退路已沒有了。25日黃昏,東野十萬火急電令六縱:你部立即掉頭,務必堵死敵瀋陽退路。

當一場舉足輕重的決戰剛剛打響就已穩操勝券時,劉亞樓顯得激動而痛快。在作戰室裡,他查對著電報,指示參謀人員在地圖上拔掉或插上紅旗、藍旗。劉亞樓沉浸在一種出神入化的境界中。他和林彪、羅榮桓把握了一個最好的戰機,選擇了一個最佳的戰場,投入了最合適的精兵,表演了一出將令歷史擊節的拿手好戲。他們的聰明、才智和技巧,在戰場上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

對部隊特點了如指掌的劉亞樓,協助林彪指揮十縱攔住敵先頭,六縱截斷敵後尾,東返主力向敵中間一衝,廖耀湘兵團頓時亂了套!

在作戰室,劉亞樓指示各部隊:廖耀湘搞的是立體滾筒式撤退,我們也來個立體滾筒式似地追擊圍堵,都滾到一塊去,不要怕亂,大膽滲透、穿插,以亂對亂,“亂而取之”。林彪也將指揮權適時下放到各縱和獨立師:哪裡有槍聲就往哪裡打,哪裡槍聲密集就往哪裡衝。我不管什麼縱隊找不到師,師找不到團,找到廖耀湘就行!

一時間,遼西平原尤其是新立屯、黑山、溝幫子一帶,槍炮聲分不出個數,天地間的一切都被各種爆炸、火光、煙塵亢塞了。這是一場空前規模的鏖戰,雙方都傾其全力,數十萬人糾纏扭打在一起。槍管赤熱,刺刀滴血,戰線縱橫交叉,犬牙交錯。起伏不平的大地上,煙塵滾滾,看不到盡頭的鋼盔忽而消失在地平線上,忽而冒出地平線,構成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神奇效果。

東野“旋風縱隊”——韓先楚的三縱在黃永勝六縱和詹才芳十縱配合下,第一棒就打碎了廖兵團的”腦袋”——兵團指揮部。蔣介石五大主力中的新一軍、新六軍和新三軍3個軍的首腦機關幾乎同時被剷除,四十九軍、七十一軍亦失去聯繫。

沒有了“腦袋”,群龍無首的廖兵團陣腳徹底地亂了。26日下午,廖耀湘竄逃到他發家的“老本”新二十二師師部,見戰場指揮全部中斷,無法與各軍、師聯絡,緊迫時刻他以僅有的一線希望,拿起無線報話機,牛明半暗地呼叫所屬部隊,妄圖恢復指揮。

劉亞樓在前指無線電信號中多次聽到廖耀湘反覆呼叫“二道崗子”,認定這是個十分有價值的情報。根據戰場形勢分析,劉亞樓判斷,肯定是新民西南靠北寧線的那個小村落,隨即命令就近部隊向這個“二道崗子”進擊。敵人大部集結還沒來得及恢復指揮,就又再次被東野打亂,潰不成軍。

廖耀湘雖然已經不惜一切代價要和共軍“拼了”,但突圍還是無望,而且包圍圈越縮越小,驚得目瞪口呆。他向著被硝煙遮掩的夕陽仰天長嘆:“老天!”

廖耀湘在仰天長嘆,劉亞樓卻在哈哈大笑,因為幾個縱隊的司令員都打來電話問他:“新二十二師究竟是誰消滅的?”

新二十二師是蔣介石五大主力之一新六軍的主力,廖耀湘就是從新二十二師師長的位置上被提拔上來的。公正地說,這是個有點令人談虎色變的“虎師”。打了3年,東野各縱隊大都和它交過手,都沒佔多少便宜。林彪曾幾次準備集中10個主力師,想消滅敵軍這個“王牌”中的“王牌”,可由於該師能打又能溜,讓林彪這個“黑土地之狐”始終未能如願。新二十二師這次向新民撤逃時,被東野幾個縱隊分頭咬住,幾經槍打炮轟之後,才唏哩嘩啦“散花”了。

幾位縱隊司令員為爭功而提出的這個有趣的問題,引起劉亞樓一陣大笑:我也說不清是哪個縱隊消滅的,反正是解放軍消滅的!

10月28日,遼西戰場硝煙還未散盡,遼闊的平原上已擺出了成千上萬的部隊,一路煙塵衝向新的目標。11月2日,東北最大的工業城市瀋陽全城解放。同日,營口易幟。至此,歷時52天的遼瀋戰役宣告結束,共殲滅和生俘國民黨軍官兵47.2萬人。11月3日,中共中央給東野發來賀電,熱烈祝賀“完成解放東北全境的偉大勝利”。同一天“林羅劉”致電軍委東北局,字裡行間已全沒了火藥味。

看到自己的愛將們在黑土地上將杜聿明和他的繼任者陳誠、衛立煌三員國民黨大將挑落馬下,站在西柏坡嶺上穿一套肥大衣服的毛澤東,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胸中激盪著“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的詩情畫意。就在遼瀋戰役結束不久,他著文宣告:“原來預計,從1946年7月起,大約需要5年便可能從根本上打倒國民黨反動政府。現在看來,只需要從現時起,再有一年左右的時間,就可能將國民黨政府從根本上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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