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鐵皮小屋內的慘案
節氣雖已過"小雪"，淮北平原的鄉村夜，卻並無幾多寒意。
廟岔，廟建何時，毀於何時，敬的是何路神仙，現在的廟岔人已經講不清楚了。廟雖蕩然無存，但古老的廟會一年一度，卻從未中斷。2001年終獎1月24日，就是廟會的正期。當代農民的"商品意識"並不比城裡人淡薄，廟會早已成了商品交易會。
早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期，廟岔鎮上便建了一個2000多平方米的皮貨市場，專營山羊板皮，其規模之大，商家之眾，交易之多，早已躋身於全國十大皮貨市場。近幾年來，傳聞這裡除了公開的山羊皮交易外，暗中還有假幣交易和毒品交易。使此廟有"神"也有"鬼"！
鬼怕惡人，古有此說。比惡人更惡的則是惡魔，惡魔兇狠至極，殘忍至極，殺人眼都不眨！
天亮就是廟會，凌晨兩時許，令人意想不到的惡魔幽靈般地在廟岔街上冒了出來。他上身反穿一件白色夾克衫，蒙著黑色塑料袋的頭上，只露著兩隻賊眼露在。他左手拿著一隻手電筒，右手持把撬棍，口中叨著一把剝羊刀。早已踩好了點，集鎮正中有兩間鐵皮小屋，他用撬棍三撥兩挑，那鐵屋的窗戶便開了，翻窗入室，惡魔的動作賊快......
鐵皮小屋內住著姜寨鎮后王樓村的村民王運民夫婦。老王已經六十出頭，年輕時當過兵，一米七幾的個頭，體重二百多斤，身體依然健壯，頭腦也靈活。他帶著老伴租下這鐵皮小屋，在廟會期間經營小吃，多少能賺點零花錢。為了搶佔有利地形，夫婦倆提前好多天便來到了鎮上，一邊試營業，一邊等著廟會的來臨。由於試營業期間的生意不錯，頭一天夫婦倆又在鐵皮小屋前搭了一間綵棚，增添了兩張桌子。鮮豔的塑料綵帶飄著油香，也飄著夫婦倆多彩的夢。
遺憾的是，老王這夢太香太酣，鐵皮小屋的窗戶被打開了，他不知道；殺人惡魔鑽進屋子來到了床前，他也不知道；手電筒的光就照在他的臉上，他還是不知道。於是，夢斷了，魄也斷了，他沒有等到天亮後的廟會，卻等來了滅頂之災。
那惡魔左手打著手電，右手持著羅紋鋼撬棍，朝王運民頭上只是狠命一擊，老王的鼾聲便嘎然而止。惡魔放下撬棍，右手操起鋒利的剔羊刀，朝老王的脖子上用力一抹，喉嚨和動脈血管便被切斷，鮮血噴濺在床上、牆上和地上。緊接著，殺人惡魔又舉起利刀，朝王妻的心臟部位猛刺數刀......
連殺兩人，惡魔一不手軟，二不膽怯，他把兩具屍體從床上搬到地上。然後在床上、床下、滿屋子翻騰起來，所有能藏錢的地方翻遍了，總共才找到42元錢。蒙面人大失所望，悵然離去......
二 兇手鞋底前掌紋呈除號形
副局長高傑迎著初升的太陽剛剛走進臨泉縣局大門，手機響了：
"高局長，我們廟岔發生一起大案，王運民夫婦同時被殺。死者外孫女早晨7點35分報案，我7點40到達現場。今天廟岔逢會，集鎮已經上了許多人，我們已經把現場保護起來了。"廟岔派出所所長張旭東，當過刑警中隊長，懂得如何保護現場，他懂。
高傑邊聽邊看手錶，7點50分，"張所長 ，廟會人多，情況複雜，現場一定要保護好，我馬上就到。"
高傑幾乎是跑上三樓辦公室的，分管刑偵工作六年多了，同時殘殺兩條人命的兇殺大案，這還是第一例。進了辦公室首先打電話給刑警隊教導員劉鑫，命令他立即組織刑偵人員和技術人員，在樓下集結待命。緊接著，他向局長李洲和在西部包片的副政委韓世成通報了案情。
高傑率隊趕到廟岔時，於廟刑警中隊隊長孫勇帶領全隊6名偵查人員也奉命趕到。高傑把參戰人員分成現場勘查組、外圍走訪組和屍體解剖組，偵查工作火速而又縝密地展開。
現場勘查是偵查破案的關鍵，案件的謎面在現場，案件的謎底也在現場。現場勘查的全部目的就是為了解開謎面，透析謎底。
市、縣法醫迅速查明死者身上有多處鈍器傷和銳器傷。鈍器傷在頭部，銳器傷則集中在頸部和胸部。王運民頸部致命一刀深約五公分，而其妻胸部的刀傷多達十處。提取死者胃部溶留物化驗檢查，推算出死亡時間是在凌晨兩點左右。現場除死者大量噴濺性血跡外，幾乎沒有遺留任何可疑的痕跡。痕檢人員細心再細心，終於在死者的床單上發現一點類似除號（÷）狀的鞋底花紋的殘痕。沒有馬跡，只有蛛絲，這除號狀鞋底紋便成了刑偵人員摸排犯罪嫌疑人的重要物證......
現場勘查一直持續到下午3點20分。午飯都沒有吃，刑偵人員便集中在廟岔派出所，李洲局長主持召開第一次案情分析會。他說："同志們已經連續作戰七個多小時了，由於案情重大，今天又是廟會的第一天，案件影響太大，就是有飯，咱們也吃不下去。根據現場勘查和外圍走訪情況，大家議一議，拿出切實可行的偵破方案來，力爭早日破案。否則，不好向全縣188萬人民交待！"技術中隊隊長楊永魁首先發言，在詳陳法醫屍檢結果後，他大膽作出三點判斷：第一，受害人的死亡時間是在凌晨兩點左右；第二，兇手使用的鈍器比較特殊，因死者頭部的傷痕是Y形，並伴有間隙為0.8CM的等距離表皮脫落；第三，兇手所持利刃的長度應不少於10公分，寬度不少於6公分。
副政委韓世成拍了一下桌子說："作案時間可以認定，我帶人在廟岔集上走訪中，有群眾反映，王運民夫婦夜裡十二點還在賣飯。在距離現場三十米處的建材門市部，凌晨一點到兩點期間，一直在卸黃沙，幹活的人沒有發現鐵皮屋有什麼動靜。由此可以映證法醫的結論，死者的遇害時間應在凌晨兩時以後。"
痕檢工程師夏省剛接著發言說："初步可以認定犯罪嫌疑人穿的是一雙普通皮鞋，鞋底的前掌花紋呈除號（÷）形，除號的橫扛長度是9毫米，點長約1毫米，因為現場沒有提取到更有價值的物證，據此推斷，一人獨立作案的可能性較大。當然，不能排除兩人以上團伙作案。"
刑警大隊副教導員候雲介紹外圍調查結果時，反映一個十分重要的情況，王運民兩年前曾販賣過毒品，而且吃過別人的"饃"，他把合夥人幾萬塊錢的毒品給私吞了。那人就住在老王的鄰村，兩人從此結下了仇，死者親屬和一些鄰居幾乎是眾口一詞，"沒有什麼好查的，兇手就是那仇家"。
外圍調查組的幾個同志都認為此案系仇殺無疑。
刑警大隊教導員劉鑫謹慎地指出："從現場翻動的情況來看，更像是搶劫殺人。"
高傑副局長總結性地發言："是報復殺人，還是劫財殺人，兩種意見都有各自的依據。既然死者曾經販賣過毒品，又吃過別人的'饃'，他的兒子也因為販毒而批捕在逃，我們臨泉是全國十三個毒品危害嚴重的地區之一，廟岔更是重中之重，這幾年廟岔發生的刑事案件幾乎都與毒品有關，仇殺是無論如何不能完全排除的。但是，報復殺人沒有必要把現場做得那麼細，鐵皮小屋幾乎翻了個遍，連死者的口袋都翻過來了，從這一點上來講，更像搶劫殺人。我的意見是雙管齊下，抽調緝毒隊偵查員配合廟岔派出所，對王運民仇家進行摸排，刑警大隊還是圍繞搶劫殺人展開進一步的偵查。"
李洲局長當即拍板，"高傑副局長的意見已經很具體了。按照我們局規定，大要案實行領導承包責任制，這起案件就包給高局長了，以刑警大隊為主，責任區中隊和廟岔派出所配合，成立專案組，吃住都在一線，不破此案，決不收兵。"
當天晚上，高傑副局長便帶領劉鑫、侯雲、夏興剛等專案人員住進了廟岔......
三 倖存者說兇手是一人作案
夜已經很深了，高傑副局長怎麼也睡不著。軍人出身的他有個特點，一遇到大案，精神就亢奮。他坐在床頭，一根菸接一根菸地抽，白天出現場的情形在他的頭腦裡一遍遍"過電影"，冷靜地思考，反覆地分析，琢磨著這個仗該怎麼個打法。
臨泉是全國第一大縣，面積1818平方公里，人口188萬。數字中那麼多的"8"，也沒能使這個縣"發"起來。相反，臨泉不僅是國家貧困縣，也是毒品危害嚴重縣。其大要案的發案率在阜陽市乃至安徽省都是數得著的。高傑主管刑偵、緝毒和經偵，大仗惡仗打得多了，不僅積累了豐富的戰鬥經驗，也熬成了"夜老虎"，他的許多錦囊妙計都是在夜裡想出來的。
已經凌晨兩點了，他突然翻身下床，把刑警大隊教導員劉鑫叫了起來，"劉教，你睡著沒有？我有個想法要和你商量呢！"
劉鑫一骨碌爬了起來，"一點鐘才上床，剛有點迷糊，你就把我叫醒了。有啥好點子，快說。"
高傑遞支菸給劉鑫點上，"今年上半年，河南境內與咱臨泉接壤的新蔡、平輿等縣都發生過入室搶劫殺人案，你和夏省剛天一亮就出發，去摸摸那邊的情況，看這些案件之間有沒有什麼聯繫，河南警方已經掌握的情況，也許可以供我們參考。"劉鑫笑道："我也正考慮這個事呢！傍晚，市刑警支隊王東璽支隊長也打電話給我，要求我們去河南鄰縣調查一下，看有無併案的可能。如果這些案件系一夥兇手所為的話，他們現場勘查的結果，就能為我所用了。"
高傑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不管是不是同一夥兇手所為，通報案情，尋找線索都是必要的。你們天一亮就走，時間抓緊點兒。"
劉鑫把菸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高局放心，我凌晨五點準時出發，先去沈丘，再去新蔡，一天至少跑完三個縣。"
"那好，你再躺下睡一會兒吧。"高傑拍了拍劉教的肩膀，"等候你的好消息。"
高傑走後，劉鑫卻又睡不著了，他明白河南之行責任重大。因為就在兩個小時以前，緝毒隊和當地派出所的同志把"仇殺"給查否了。王運民的那個"仇家"早在收麥前就離家外出，至今未歸，顯然無作案的可能。此案系劫財殺人，已成為專案組的共識。然而僅憑現場遺留的那枚殘存的除號狀的鞋底花紋，且不說尋找犯罪嫌疑人，就是尋找那種皮鞋的生產廠家和商家，也無異於大海撈針。如果兇手是流竄作案，他（他們）在廟岔現場做得細，在其他現場未必就不露出馬腳。全國刑偵一盤棋，雖然地跨兩省，去鄰縣挖掘線索，借鑑河南警方的偵查成果，這也叫現場信息共享。想著想著，劉鑫沉不住氣了，天還沒亮，他就把痕檢工程師夏省剛和司機叫醒，驅車直奔河南沈丘而去......
25日一大早，高傑將專案人員分成若干小組，分頭到臨泉縣西部八個集鎮尋找底部花紋是除號的同類鞋子，同時，安排偵查員對現場周圍和廟岔沿街的商販、住戶、行人、商店、診所等進行第二輪調查走訪。
大海撈針，談何容易！高傑親自帶領偵查人員對臨泉縣西部的八個集鎮展開調查，無論是固定商店還是臨時攤點，只要是賣鞋的，他們一一走訪詢問，除號花紋底皮鞋，都說沒有賣過。偵查的範圍必須擴大，偵查的難度也隨之加大。
與此同時，韓世成副政委帶領部分專案人員在廟岔街上進行地毯式調查，同樣一無所獲。
劉鑫和夏省剛卻在河南卻捕捉到了十分重要的信息。據河南沈丘警方提供，僅最近一個月，他們那裡就發生了三起入室搶劫殺人案。
2001年10月30日凌晨一時左右，沈丘縣蓮池鄉廢品收購站被襲：這家收購站東西一排六間瓦房，而且用磚頭圍牆拉起了一個大院，收購的廢品就堆放院內。為了車輛出入方便，院子面向東邊大路的出口竟然沒有裝門。院子通向室內的門也敞開著。主人童愛華就睡在院子門口的一張床上。兇手先用鈍器擊傷其頭部，後用銳器切開他的脖子。其妻鄭俊敏死在西邊一間屋內的床上，屍體被兇手殘忍地焚燒了。經屍檢，其頸部有多處刀傷。僅隔一天，11月1日凌晨一點左右，沈丘縣劉店鎮崔大橋廢品收購站一家三口被害，青年夫婦和他們的女兒慘死在床上，三人的頸部全部被利刃切開，屍體也同樣被焚。值得一提的是，10月25日夜，沈丘縣城關鎮許莊小賣部遭劫，五十多歲的店主許國棟被殺，其妻魏美蘭驚醒後大聲呼救，驚動四鄰，兇手只是把刺傷她，聽到動靜便狼狽逃竄。
據倖存者魏美蘭說，兇手只是一人作案，他頭上蒙著黑色塑料袋，中等個頭，講話好像是當地口音。沈丘警方認定這三起案件系一人（一夥人）所為，正在組織全力偵破。
新蔡縣警方也提供，2001年五六月間，新蔡南部連續發生兩起入室搶劫殺人案。其中一起是一死一傷，另一起因受害人奮力反抗，搶劫未遂。新蔡警方偵查得知，兇手是兩個人，一高一矮，本地北邊一點的口音。作案手法是從房屋後牆挖洞入室，先用鈍器打擊受害人頭部，然後用利刃切其脖頸......
11月25日晚，李洲局長親自主持召開第二次案情分析會。各組分別彙報了調查的進展情況。高傑副局長把劉鑫和夏省剛捕捉到的信息作了通報，並在會上談了自己的看法："發生在河南沈丘、新蔡的系列搶劫殺人案，和我們臨泉發生的'11·24'搶劫殺人案，雖然還沒有足夠的依據併案，但兇手作案手段相同，應引起我們高度重視，兇手口音具有新蔡北邊一點的特徵，那就是我們臨泉的口音。我們必須加強在臨泉西部的摸排工作，特別是有前科的'兩勞'迴歸人員和批捕在逃人員。"
李洲局長做總結髮言，明確指出："發生在豫皖邊界的系列殺人案，無論有無條件併案，我們臨泉警方都要立足本地，以我為主，既要加大打擊的力度，也要加強防範的措拖。如果兇手是臨泉人，我們決不能叫他漏網；如果兇手是外地人，我們也要叫他栽倒在臨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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