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1998年盗窃国宝案 侦破过程充满戏剧性

1998年4月9日晚,专程到甘肃省敦煌市公安局调研采访的某报新闻部副主任贺光、驻甘肃记者站站长赵福励,在敦煌市公安局内保科科长冯乃愚的陪同下,来到敦煌民间艺术商店。3人望着摆满货柜的各种仿古工艺品指点了一番后,随意对青年店主说了句:“摆的都是仿制品吧。”店主见3人都操普通话,便问了一句:“你们要看什么?”冯科长很在行地说:“砖啊、竟啊、陶啊、铜啊,有的话,拿出来看看。”青年人很疑心地又追问一句:“你们要真的还是买假的?”贺光立即答道:“当然要真的,不然我们来干什么!”青年人在消除了疑心后,神秘地向他们摆了一下手,将他们引到店内的一个套房门口,从屋里的一个塑料编织袋中倒出一块37厘米x28厘米见方的青砖,砖面上有一只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瑞兽“天狗”形象,细看图案形象逼真,制作工艺细腻精湛。

曾经参与侦破敦煌壁画盗割案和敦煌新店台——佛爷庙湾古墓葬盗掘案的冯科长心里猛地一惊:面前的这块砖很可能出自敦煌的古墓。

为了稳住对方,冯科长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砖太重了,不好带,把其他东西拿出来看看。”“如果你们真要,就在店里等一下,我去取,10分钟就到。”青年人出了店门。10分钟后,还不见人来,他们故意装着等不及的样子离开了。当他们快走到市工艺美术厂门口时,那青年人一路追了过来说:“你们要的东西拿来了,到店里面看一看吧。”3人回到店里,见一个大个子坐在店里。大个子说:“你们要诚心买,我就让你们看看。”3人说:“我们不见‘东西’,你怎么知道心不诚?”大个子从一个旅行箱里拿出一大一小两个彩绘陶罐说:“能看上这个吗?这是敦煌墓里新石器时代真正的文物。”望着精致的彩绘陶罐,3人很难确定真伪,便与两卖主周旋了一阵,以“回去商量”为借口退了出来。

一出店门,贺主任、赵站长说:“明天我们就要离开敦炫了,要逮住这条大鱼。”冯科长向他们表示:“两位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办好此案。”第二天,冯科长专程到市博物馆找到副馆长傅立诚详细地说了他们3人昨晚的所见所闻。傅副馆长认为,目前还没发现有伪造古墓葬中摸印砖的赝品砖,这块砖极有可能是敦煌唐代墓葬中的出土文物,其文物价值最低也在国家二级以上。他希望公安机关能够赶快采取措施尽快缴回此砖,以免被倒卖出去。由此引出特大文物盗窃案。

1.“广东佬”客串一把

冯科长向敦煌市公安局局长何全意汇报了情况后,何局长指示,倒卖敦煌文物非同小可,侦查破案一定要谨慎小心,不要走漏风声,同时要摸清砖的真伪,争取人赃俱获。冯科长立即组织本科民警张生智、白建平2人开始秘密行动了起来。他们首先对该商店的周边环境进行了详细的调查,然后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行动方案。为了准确无误地再次看到“唐砖”,冯科长决定亲自出马与店主周旋。他见过砖和彩陶,再次出现极有可能引起店主的警觉。为了引蛇出洞,最好找个外地人去“钓货”,才可能将砖“钓”出来。

3人经过认真地分析,反复地筛选,确定最合适的人选应为敦煌山庄的经理杜先生。杜先生曾在广州、东莞工作多年,既会说普通话又会说广东话,人非常精明能干。冯科长带领张生智、白建平在敦煌山庄找到杜先生说明来意,并请他再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时,杜先生说:“山庄最近刚来了一个连普通话都说不好的广东籍厨师,可以请他来协助,人选确定后,他们一起拜访了由香港派驻山庄的总经理李先生,当冯科长向李先生说明来意,并请求支持时,李先生却要求自己亲自去。冯科长向李先生和杜先生简单地作了布置,几人便直奔博物馆,请来了验货的荣恩奇馆长、傅立诚副馆长,并将交货地点选定在城郊的敦煌国际大酒店304房间。为了避免夜晚看货时人多热闹,冯科长被熟人认出,他们将时间定在了晚7时。

当晚7时整,一辆红色桑塔纳轿车停在了敦煌工艺品商店门口,冯科长领着两个“广东佬”走进了商店。正好商店里只有前次见到的青年店主,冯科长立即上前神秘地与他搭腔:“你还认识我吗?”青年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冯科长小声地说:“你前天让我们看的砖还在吗?今天他们俩人还想看一看。”青年人说:“别人的,已拿走了。”冯科长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还有吗?让我们见识一下,好和你商量个价。”青年人警惕地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不买东西就请出去!”冯科长立即将随手提的黑色手提包拉开了一角,露出整捆的人民币。看见钱,青年人的话软了下来。冯科长立即说:“这里方便吗?”青年人一摆手,将3人领进了店内的套房,从床底下拿出一块用布包着的砖,放在了床上。这正是冯科长前天见到的那块砖。两位“广东佬”立即表示出对此砖有极大的兴趣,一边看,一边用手轻轻地摸着模印图案,用广东话叽里咕噜地说了一番,然后提出:“砖的图案不错,请出个价。”青年人说:“如果诚心要,给1.5万元。”冯科长说:“既然老板看上了,他一定会给你出好价钱的。这砖就这一块吗?”青年人说:“这砖是敦煌古墓里的,是别人托我寄卖的。听他讲一共有10块,是成套的,这是其中的一块,叫‘天狗’砖,另外还有5块‘天狗’砖,两块‘骆驼’砖(胡人牵胳驼砖),两块‘蛇龟’砖(玄武砖)。”“你告诉货主,10块砖我们全要了。这一块先给你押上5000元,我们拿回去让大老板看看,让他说个话,给你出个好价。”冯科长用征询的眼神望了望两位“广东佬”,他们两人点头称是。冯科长打开包,拿出5叠捆得紧紧的10元票面的人民币交给了青年人说:“你去准备其他的砖,我们先回宾馆让大老板看货,一旦要,我们再来取其它的9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出了店门,3人立即上了等候在路边的桑塔纳轿车,直奔酒店。

很快,冯科长又带着一位“广东佬”第二次驱车来到商店,那青年人与一个高个子年轻小伙子已等在店内。他们两人拿用报纸包着的什么东西,迅速上车直奔酒店。车停在酒店大堂门口,下车时冯科长顺手扬起一张100元甩给司机说:“请稍等一下,把这两位先生送回商店。”两人见冯科长出手如此大方,深信是遇上了大买主。进了304房间,高个子小伙拿出一个铜镜和一尊双身铜佛。冯科长立即追问:“怎么没有拿砖来?我们老板对铜器不感兴趣。”青年人说:“砖不在我手里,在乡里,先成交这两件东西,明日一早我把砖送过来。”冯科长立即说:“刚才拿的那一块砖,大老板已看上了,你既然说是一套,那就应当收全才好。”青年人保证明天一大早一定送来。冯科长说:“大老板今晚非走不可,今天晚上不见其余的砖,那刚才拿来的那一块也不要了。”青年人说,“去的人多了不行,有砖的人非常小心,因为是墓里的东西,过去有人出手时出过大事,你们3人去,人家绝不会让你们看的。”冯科长说:“广东老板可以不去,我一个人跟你们去行不行?”青年人提出先看冯科长的身份证,然后才能带他去。冯科长装出发火的样子说:“我们做生意最讲诚意,对方愿意就成交,不愿意就拉倒。我先看看你们的身份证行不行?”青年人一时语塞,只好答应让冯科长一人跟他去农村看其他的砖。

2.冯乃愚只身闯龙潭

桑塔纳轿车载着冯科长和青年人疾驰而去。为了万无一失,冯科长关闭了随身携带的BP机和手机。

在外围工作的张生智、白建平见车出了大门,立即将高个青年人牢牢地控制在了304房间内,并向在市公安局坐镇指挥的何全意局长报告了情况。

闻此,何局长立即带领大批民警移师敦煌国际大酒店306房间进行现场指挥。由于失去了通讯联络,何局长对冯科长的安全十分担心。

此时,冯科长在车里已与青年人达成协议:到地方后,第一不下车,第二不见卖主,第三只有见了砖,才谈生意。

黑暗中几经周折,车子终于停在了五墩乡新墩村二组的一户人家门口。青年人下车不一会儿,便回来问冯科长带了多少钱。“晚上出来不安全,只带了4000元。如果见到了砖,到宾馆成交。”青年人进了农户家后又出来说:“砖在地下埋着呢,你稍等一下,他们正在挖。”等待中,冯科长称肚子不舒服,要“方便”一下。他下车后向焦急等待的何局长汇报了已平安到达,正在交货的重要情况。何局长指示安全第一,见货后迅速返回。

冯科长“方便”回来刚坐进车里一会儿,青年人就抱着一个纸箱子钻进了车内说:“你带的钱不够,货主只能给3块砖,把你带来的4000元押上,先回宾馆,其他的砖由货主在一小时内亲自送到宾馆成交后,以每块砖1.5万元的价格将余款全部付清。”3块砖平安地放在了车内后坐垫上。车子迅速朝市区驶去。车一停到酒店门口,青年人立即被早已守候的张生智、白建平控制住。3块砖被小心地送往306房间,馆长们惊喜地注视着放在眼前的3块唐代墓葬中的“天狗”砖,与先前从商店中调回的“天狗”进行认真地比对,“全部完整无缺,十分精美。”得到此消息,参战民警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分享着胜利喜悦的同时,又在耐心地等待着货主前来“送货上门”。冯科长抓紧时间对抓获的名叫张斟的青年人进行政策教育,争取立功赎罪,积极配合公安机关完成下一步的工作。

3.收“货”

凌晨1时许,一辆面包车停在了距敦煌国际大酒店不远的地方,但车上静悄悄的,人也没有下车。此车无疑是前来交货的车,在外围配合工作的张生智、宋军平已向等候的冯科长、白建平发出信号,冯科长即命令张斟前去联系。当张斟朝前走去时,货主周华便下车迎上,与张斟一同坐进了冯科长停在酒店院内的桑塔纳车上,开始谈“生意”。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仍以每块砖1.5万元成交。狡猾的周华称先将所有的钱一次付清,然后才能给“货”。冯科长坚持先见“货”,然后付款。双方僵持不下,为了防止周华一伙开车逃跑,对文物造成损坏,冯科长机智地指着周华说:“咱们俩去看‘货’,车内‘货’全,马上付款。”周思索了一阵才答应。两人下车朝停在酒店外的面包车走去。快到车前时,周华一挥手,车上两个人下车故意离开了车,冯科长与周华上车后,借着路灯的光亮看见车内放着3个塑料编织袋。冯科长用手逐一摸过,不多不少,整整6块。他立即下车对周华说:“过去取钱。”

周华刚跨进酒店院内的桑塔纳,即被白建平麻利地戴上了手铐。在外围的张生智、宋军平也将另一货主周云和司机抓获。至此,6块唐代墓葬模印“天狗”砖、两块胡人牵胳驼砖、两块玄武砖共计10块国宝全部被追回。侦查员后又在敦煌工艺美术厂商店缴获新石器时代青海马厂彩陶罐12只。

第二天上午10时,刑警和办案民警分别在周华、周云家中又挖出完整和残缺的唐墓葬模印砖30块。

历时3天,此案告破,追回国家一级文物:唐墓葬模印“天狗”砖4件;二级文物:模印“天狗”砖3件,玄武模印砖1件,魏晋墓葬彩绘兽头砖1件,浮雕力士砖1件,新石器时代青海马厂出土葫芦口菱格纹彩绘陶罐1只,半山葫芦网纹陶壶1只,菱格网纹盆1只;三级文物13件,一般文物36件;共计63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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