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之華》女主為什麼不自己買個手機?


《你好之華》女主為什麼不自己買個手機?


人物 PEOPLE

巖井俊二

1990年代的巖井俊二曾憑藉《情書》、《四月物語》塑造了一代中國影迷的青春記憶。如今,55歲的他直接拍了一部華語片《你好,之華》。二十多年過去了,他還能感動現在的中國年輕人嗎?


採訪、撰文 / 靳錦

文字監製 / 何瑫

日文資料翻譯 / 王林怡



想象中愛人的臉龐


大概七八年前,胡歌接到朋友邀約,晚上去一家火鍋店吃飯。他開車到了地方,沒停車,直接過去了,給朋友打電話,“我不來了吧”,“我有點緊張”。朋友罵了他一頓,讓他趕緊回來。

那年胡歌與人打賭輸了,剃了個光頭。他頂著光頭,硬著頭皮回到火鍋店,坐到了朋友特意為他請來的貴賓面前。眼前人戴著一副眼鏡,頭髮中分,長度到耳朵下,一直安靜地吃飯,“吃得特別認真”。

“他不太說話,可能也是因為不知道說啥,我也不知道說啥。”胡歌回憶起他第一次與巖井俊二的會面,“偶像見粉絲都是這樣吧。”

巖井俊二的名字與“青春”聯繫在一起。1995年,他拍攝了劇情片處女作《情書》,和之後的《夢旅人》、《四月物語》、《關於莉莉周的一切》、《燕尾蝶》等,建立了自己唯美、浪漫亦不乏殘酷的青春片體系。他的電影被介紹到中國時,80後一代人正值青春,是他最早、也是最恰逢其時的觀眾。

吳楠是巖井俊二首部華語片《你好,之華》的中方臺詞編劇,第一次開會前,她做了一下心理建設,“不可以以粉絲的心態去工作”。兩千年左右,吳楠在大學附近的音像店裡偶然翻到了一張碟,封面是一位黑衣少女站在雪地裡,仰頭望天,上面寫著 “情書”。後來她看完了這個導演的全部作品。十幾年後,與巖井俊二合作的第一個會議上,她看見他坐在人群之中,從頭到尾沒怎麼說過話。結束後,巖井通過翻譯告訴吳楠,今天發燒了,話少,希望不要介意。

跟組拍攝2個月,吳楠算得上是與巖井俊二交流頗深的中方人員——僅限於工作。她注意到巖井俊二的微信頭像從草間彌生的照片,換到樹木希林的照片,但沒問過為什麼,“好像除了工作之外我都沒有怎麼跟他單獨說過話,因為覺得不知道說什麼。”

巖井俊二電影中的元素曾是中國網絡上的一種交流語言。他開始流行的時期,正好趕上中國網絡論壇剛剛興起,大學生是主力軍,他們也正是巖井俊二的受眾。他們用他電影中角色的名字作網名,叫自己藤井樹、鳳蝶、固力果,把《情書》中的臺詞“你好嗎?我很好”奉為經典。

吳楠分析大學生對巖井的感情,“我覺得年輕人對自己的情緒有一種迫切的想要表達的慾望,但是呢……你突然看到另外一個人把你想過的事情表達得比你想的要美得多,強烈得多,你就會心悅誠服,全身心的喜歡。”

對出演《你好,之華》的胡歌而言,印象最深的是巖井俊二早期電影中的女主角蒼井優,在當時的年紀,從她所飾演的角色身上理解了女孩的心理。吳楠還記得,在早年網友聚集的重鎮天涯論壇上,有一個帖子談論愛上另一個人的瞬間。她翻了幾十頁,至少一半人描述的場景,是《情書》裡柏原崇站在白窗簾後面,窗簾被風吹起。巖井俊二給了年輕人想象中的愛人的臉龐。

今年9月的一天,石景山遊樂園內,我在一個房車裡見到巖井俊二。車窗緊閉,光線很弱,他穿著黑衣服,看起來像是坐在陰影之中。也許是早起的緣故,他有些困容,側著身子,捧一杯咖啡。他仍然留著到耳邊的長髮,32歲拍攝《情書》的時候就是如此,現在白髮倔強地冒出來,長髮也遮蓋不住,才令人驚覺在某種程度上參與塑造一代人青春的人,已經55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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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井俊二話很少,聽到一個問題,會停頓一下,給出非常簡潔的回答。翻譯在旁邊轉譯的時候,他長久地盯著眼前的空氣,似乎避免與我目光接觸。在採訪開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也希望面前有一個火鍋,或者置身一個會議,好不至於太過尷尬。

“電影的創意是怎麼來的?”

“兩年前在想關於手機和書信的話題,就想到拍關於這個東西的一個故事。”

如此閒聊幾句,沒有任何徵兆,巖井俊二嚴肅的表情消融了。他突然笑了一下。“要說有趣的話,應該現在這個事是最有趣的,”他在回憶與陳可辛合作的趣事,“像今天這樣,就一塊在拍海報。”當天是《智族GQ》的封面拍攝,監製陳可辛和《你好,之華》的女主角周迅都在,他們之前曾在海邊拍過一組電影海報。

“在日本,所有的海報都是出演者作為主體拍,”巖井俊二說,日本從未有過導演和監製上時尚雜誌封面的情況,也不會出現在海報上,“很多粉絲認為,啊,巖井導演要演這部電影嗎?後來發現,出現在海報上的人不演這個電影,對我來說還挺新鮮的。”

他開始體驗中日兩國迥異的電影環境,需要考慮宣發,參加中國式一日一城的路演,而不再像在日本時“只需要做採訪”。那款最早發佈的電影海報上,他和陳可辛、周迅一起,像《情書》的女主角中山美穗一樣仰頭望天,而他的位置最靠前。《情書》公映23年後,巖井俊二成了有市場價值的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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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別塔


去年10月,吳楠開始著手改編《你好,之華》的劇本。巖井俊二寫好後,她需要對一些情節進行本土化處理,但這個過程不僅僅是改掉一些日文表達習慣,還包括更難逾越的文化語境。

監製陳可辛請了女性觀眾來討論劇本,希望提前給巖井俊二一些反饋。來了差不多十個人,年齡從二十多歲到四十多歲不等,所有女性讀完劇本後,產生了一個共同的疑問:之華為什麼不再買一部手機?

《你好,之華》中,女主角的丈夫誤會她與其他男人聯繫,摔壞了她的手機。一個寒假的時間內,之華只好給年輕時的意中人尹川寫信來往。

“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就是,當然會立刻再去買一個,”吳楠說,“大家都覺得沒有手機,在現在的世界是沒辦法生存的,而且大家會覺得中國女人都是自己賺錢工作的,為什麼不能立刻自己去買一個手機呢?”

很多女性當場激烈地表示,絕對不可能,不但要立刻去買,而且還要買最好的。

巖井俊二通過翻譯表達了一個意思,之華已經告訴丈夫說我不買手機了,如果她一方面對丈夫這麼說,另一方面自己又去偷偷買一個,“這個人就不誠實了嘛”。後來他的宣傳人員給我補充道,“巖井俊二對誠實的要求頗高”。

討論繼續,大家逐步分析,之華已婚,遇到一個曾有過感情糾葛的人,寫信會更充分地表達自己。女主角在圖書館工作,圖書館會不會也禁用手機。微信的回覆太過及時,而寫信本身,是自己對於表達方式的一種掌控。

“平時我們在討論劇本的時候,會特別在意地去討論一個人為什麼要做這件事,他是怎麼想的,他的動機,他的情感邏輯,但是好像導演並沒有,可能這些存在於他內心,他並沒有跟我們闡述過他的想法,”吳楠說。她把之華的行為理解成一個成熟中年女性在安全範圍內表達自己的情感,“我用剛才說的那些說服了我自己。”

冬天,拍攝開始。攝影組、導演組是日本團隊,演員都是中國人,溝通最困難的部分是臺詞。巖井俊二的監視器旁邊有一個蘋果電腦,上面顯示著日文劇本,演員演到哪裡,臺詞就走到哪裡。他明白具體臺詞應該表達什麼感情,但演員說的是對是錯,需要依靠中方工作人員去確認。

巖井俊二不會中文,微博由工作人員打理。他發現了劇本討論會上中國女性反覆提及的微信有一個“特別強大”的翻譯功能,和周迅交流,這邊發日語,對方發中文,點一下翻譯,就能自說自話。在溼冷的大連,巖井俊二學會了幾句漢語,其中一句是“好冷啊”,一直唸叨。

除了交流方式,巖井俊二還發現,中日文化差異尤其體現在電影的回憶段落。在日本,30年前和30年後的差異不會太大,而中國則經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哪怕拍風景也要注意不能穿幫。他喜歡狗,想在回憶場景中加入狗的角色,但團隊告訴他,30年前中國老百姓養寵物狗的人家不多,他只好去掉。

吃殺青飯那天,主持人請巖井俊二上臺說話,他推辭不過,說了幾句謝謝大家。劇組很多人找他合影,“一堆人、一堆人”,宣傳馬寧憶說,“(他)對很多人來講還是一個icon,特別是那種很回憶的東西。”

馬寧憶每天在片場記錄跟組日記,看到許多關於巖井俊二的片段。他布光嚴格,喜歡自然光和有光源的光;動手能力強,會給道具做舊。他一天吃一頓飯,非常喜歡零食,下午3、4點鐘,助理會拿出許多包裝“卡哇伊”的日本零食。作為導演,巖井俊二也有提高聲音批評別人的時候,但是是和攝影說,其他人聽不懂。能聽懂的是有次去唱KTV,他唱過鄧麗君的《南海姑娘》。在片場,巖井俊二情緒的高點是看見狗,只要狗出現,他就“狂摸”,“笑的濃度最高的時候就是擼狗的時候,就是屢試不爽那種感覺,有狗,開心,”馬寧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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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井俊二在片場的“專屬零食”


這些碎片很難拼湊起一個完整的人。當被問及會怎麼描述巖井俊二,馬寧憶卻提出了一系列疑問。“我覺得他的性格跟他的職業會有一些不是天然契合,”她說,他如何成為了一個導演?“他是一個挺渴望與人交流的人,但他可能又有點害羞……他的性格的出發點是什麼呢?可能在普世意義上來講,他不是那種生來就是導演的人。”

吳楠是《七月與安生》的編劇,與偶像共事的六個月內,她沒有和巖井俊二討論過對於青春片的看法。“如果你真的很想跟一個人(有)真正的交流,你必須會說他的語言,”她說,“尤其在通過翻譯的情況下,你可能沒有辦法去聊這個話題。為什麼上帝建了巴別塔,為什麼巴別塔建不成,就是因為上帝不讓大家有一定的交流。但是這種碰撞就是比較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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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襯衫 Emporio Armani

西服 Canali

印花絲質睡袍 Gucci

褲子 Louis Vuitton

領結 Dolce & Gabbana

今年國慶,吳楠去《你好,之華》的錄音棚,巖井俊二也在。也許是坐了一天想活動一下,也許是為了活躍氣氛,巖井俊二突然跳起來,耍一些不知道是舞蹈還是劍術的動作,幅度很大。吳楠本來想視而不見,但“他一直在那裡跳”,“(動作)非常大到你無法假裝沒看見”,她忍不住笑了,巖井也笑了。

錄完音,兩人坐一輛車回城。吳楠很擔心,覺得在密閉空間裡待久了,會冷場或者尷尬。事實證明,這種擔心是多餘的,一上車,巖井俊二就拿出電腦開始打字。“這樣我就不用擔心跟他沒有話講了,”吳楠說。

“謎一樣的男人”


“我想做一個調查,”10月27日,在知乎“鹽沙龍”現場,主持人詢問現場的觀眾,“有多少人是因為喜歡《情書》而迷上巖井俊二的?”

一百多位觀眾,大概四分之三舉起了手。當天會場外面佈置了一條漂亮的走廊,掛滿巖井俊二所有電影的海報,一路走來,從短片《鬼湯》,到電視片《愛的捆綁》,再到上一部劇情片《瑞普·凡·溫克爾的新娘》,26年電影生涯倏然而過,但最受中國觀眾歡迎的還是《情書》。

觀眾提問環節時,許多人表達了自己青春時期對巖井俊二電影的喜愛。“一眨眼,我已經從一個高中生一下子變成一箇中年人了”,一位觀眾說道。“上學的時候,就把您的青春風格當成自己學習的方向,經過若干年努力,我也成為一名導演,拍恐怖片。”另一位觀眾接過話筒,笑著說。

《情書》1995年在日本公映,第二年,巖井俊二第一次來到中國,發現很多觀眾喜歡這部從未在中國上映的電影。初次採訪巖井俊二的時候,年輕的翻譯聽到這個回答,漲紅了臉,突然加了句“他提到盜版這個問題,我跟他道歉了”。巖井俊二卻說,他還挺感謝有盜版這個事情,讓更多的人瞭解到他的電影。

翻拍《情書》的請求一直不絕於耳,“版權是拍攝公司的,也不是想拍就能拍。”巖井俊二說,但他覺得如果有可能,重拍是完全沒問題的,唯一困難的是現在用書信來通信已經變成了不常見的事情,需要在敘事技術上解決這個問題。

《你好,之華》的許多設定與《情書》類似,以一個葬禮開頭,以身份錯位的通信作為貫穿全片的線索。一次群訪中,關於兩部電影的對比問題再次被提了出來,巖井俊二表示,他的確沿用了《情書》的故事模型,“並不一定說故事的內容的變化,那我就要完全地把所有東西去重砌。而是(選擇)現在還在用著《情書》這種框架。”

“導演,青春對你意味著什麼?”沙龍現場有觀眾提問。

“高中進的是男校,在青春最躁動時,身邊只有男孩子。當時有一段時間一直在幻想如果我進的是男女都有的學校,我是不是也能像電影一樣度過那樣的生活、那樣的青春,所以當時讀了很多漫畫。關於青春時代,最先浮現在我眼前的其實是當時看的黑白少女漫畫。”

“導演,這部電影想要表達的主題是什麼?”主持人問巖井俊二。

“そうですね(這樣啊),”巖井俊二嘟囔了一句。現場發出一陣笑聲,這句附和對方的短語,當晚大概出現過二十次。凡是被問到抽象的問題,導演的回答就簡短又模糊。主持人也笑了,說,巖井導演不太回答理論性的問題。

“採訪時,記者詢問頻率最高的問題就是這個。老實說,這是最難回答的。特別是電影拍攝完畢舉行試映會時,正值編輯工作剛剛完成,頭腦中滿滿的都是相關技術問題,只在意膠片沖印的情況,配樂混音的平衡問題。這時有人過來問我,這部電影中導演最想表達的是什麼,我簡直就像得了夢遊症,所有事情都記不清了。對我來說,關心的問題是今天就算要下雨,就算沒帶傘,也要把第一百二十五號鏡頭的畫面弄得明亮些,讓綠色更鮮亮。”

——巖井俊二《垃圾筐電影院》(2011年)


兩個月內,我聽到過巖井俊二對《你好,之華》電影主題的數個回答,最完整的是一次內部採訪,他說:“把日常當中的東西呈現在影像中,可能這種所謂比較日常的東西才是我本身所具有的一種核心或者說精華的部分……我更希望表現去包裹電影當中出現的這些人物的某一種空氣感,這是我想表達的一個東西。但是您剛剛問到,我這次《你好,之華》到底想要傳達什麼,其實我每次都會給出一樣的回答,就是我其實沒有什麼特定的想要表達的一個東西。對我來說拍電影是一種體驗,寫電影劇本也是一種人生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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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井俊二:

黑色西裝上衣 Louis Vuitton

白色襯衫 Emporio Armani

絲質長褲 絲絨樂福便鞋 均為 Bottega Veneta

周迅:

幾何圖案西裝外套 白色闊腿褲 彗星白金耳環 均為 Chanel

陳可辛:

均為私人物品


巖井俊二出生在日本仙台,大學畢業後為電視臺工作。富士電視臺看中了他拍的深夜電視劇《蛋卷》,邀請他以聖誕節為主題拍攝短片,於是有了短片處女作《鬼湯》。“在我剛開始拍電影的時候,日本電影行業其實是低迷的,年輕的女性往往會覺得日本電影沒什麼好看的,於是日本電影就被貼上了不好看的標籤,當時的我面臨的問題是必要挑戰這樣的標籤。”巖井俊二2015年接受日本媒體專訪時說。他挑戰成功,第一部劇情長片《情書》風靡亞洲,開始逐漸建立自己獨樹一幟的青春片風格。

1995年到2004年,巖井俊二密集地拍攝了幾部代表作。《花與愛麗絲》之後,他創作的頻率慢了下來,“大概五年左右,我的時間停止了,無論有什麼企劃,都有這樣的感覺……停止了,世界變得渾濁,似是而非了,不均勻,有一種到處都是乳白色世界的感覺。因此,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麼了(2016年日媒採訪)。”

他選擇去了美國,在洛杉磯住了五年時間,直到2011年日本“3·11”大地震時回國,拍攝了紀錄片《3·11後的朋友們》。此後,他開始涉足音樂領域,曾在中國舉辦“巖井俊二電影音樂會”。2013年,他牽頭組建了樂隊“HecToPascal”,展開亞洲巡演。小說是巖井俊二的另一種表達方式,多部電影即改編自他的小說。不同的身份在文本之中纏繞,《你好,之華》裡的男主角是個作家,他特意讓秦昊戴上一頂假髮,看上去和他自己有些相像。他承認,這其中有自我指射的意味。

除了作品之外,巖井俊二其人非常神秘。他很少在採訪中披露自己的私人生活,連日本的八卦網站都評價他是“謎一樣的男人”。

這位“謎一樣的男人”在中國市場顯影的肇始,要追溯到將近二十年前。2001年,中國內地電影市場仍然孱弱,陳可辛尚未把重心內移。他參與過一些泛亞洲電影項目,與韓國、泰國的兩位導演合作了恐怖片系列《三更》。當時他還考慮過拍攝亞洲愛情片系列,項目沒成,卻因此與巖井俊二結識。前年,巖井俊二給了陳可辛一個劇本,覺得可以拍成一部華語電影。此時的陳可辛,已經是“港人北上”導演的代表人物,幫忙找團隊給劇本本土化,聯繫內地演員出演。

中國電影市場的體量與二十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語。巖井俊二在日本的劇組差不多有50個人,《你好,之華》劇組人數多了一倍,在中國仍算不上大組。他需要適應的不僅僅是更多的工作人員,還有對自我解釋有渴求的新環境。陳可辛在內地拍片多年,能夠嫻熟地講出種種邏輯,“現在本土主義比任何時候都更嚴重”、“每個地方都是非常要看自己的東西,非常要看接地氣的東西,非常要看跟自己生活有關的東西”,但巖井俊二依然對“電影主題”之類的常規輸出保持距離。

他來中國拍片的想法似乎可以追溯到很遠,2015年接受日媒採訪時稱,“我在20多歲的時候,就決定40多歲的時候待在美國,50多歲時將中國設為據點,這樣,在世界各地都拍過電影,就可以將視野放置在整個世界的範圍內,將世界的真實樣貌記錄下來。”

等真正在中國拍片的時候,巖井俊二並沒有去“記錄”中國。他最初寫完《你好,之華》的劇本時,認為這個故事放在哪裡都行,可以拍成華語片,也可以拍成日語片。明年他準備把《你好,之華》翻拍成日本版《最後一封信》,同樣的故事內容,由《四月物語》裡合作過的女演員松隆子領銜,再講一遍。“只要有製片人、製片方會想要做這個故事的話,那作為我個人來講,我覺得完全是可以的,”巖井俊二說。

“導演怎麼看創新呢?”最後一次採訪的時候,我問。

“你指的是?”

“比如說對於故事框架的突破、對於故事類型的突破,以及對於自我創作慣性的突破呢?”

巖井俊二導演停頓了一下,然後說了很久。我不確定翻譯是否正確傳達了意思,也不確定自己真正理解了導演的回答。

“我心裡面總是會有那種誰都沒有做過的事,我想去挑戰這樣的一些東西,”巖井俊二說,他享受這個過程,每天都在尋找未知的領域。沒有一個故事能夠被輕易寫出,“有什麼更簡單的方法嗎?結果就是,沒有。所以大家現在看到我既在導戲,同時我又在寫小說,我也在做編劇,我還在搞音樂,是這樣的。”在翻譯轉述的漫長時間裡,他看看在場的記者、影評人,然後盯著前方,依然沒有什麼表情。█


《你好之華》女主為什麼不自己買個手機?


攝影 / 於聰Yu Cong

創意總監 / Vicson Guevara

時裝總監 / Anson Chen

文字監製 / 何瑫

採訪、撰文 / 靳錦

妝發 / 竇凱

時裝助理 / 利霞、張霜晨、Steven

統籌 / 陳蔚、單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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