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湯禮春
01
我運氣真好，又撿了個大便宜，到香港旅遊，只要三百塊！！聽聽，三百塊，從我們這裡乘火車到香港，坐最差的火車也得好幾百塊呀！
我最先也不相信，懷疑是遇到了騙子，可主辦方是個很正規的旅行社，我都親自去考察了，那麼氣派的辦公室，那麼典雅的小姐，加上那麼正規的營業執照，還能有假？
旅行社的小姐，冰雪聰明，知道我肚子裡的疑問，解釋道：“今年是香港迴歸二十年，國家與香港那邊為了慶祝這一節日，也為了促進香港的旅遊 ，雙方各出一部分資金，補助到香港旅遊的大陸游客。
所以，才這麼便宜。要不是有補貼，我們會做虧本的買賣？那我們不成了二百五。選中你那是裡挑一，算你有福氣。”
聽她這麼一解釋，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只有欣喜若狂了。
02
盼星星，盼月亮，總盼到了出行的那一天。我在火車站集合點，順利地領到了火車票。
一看，還是臥鋪。這不正應了上上籤麼！我趕緊拍照發到了朋友圈：誰說天上沒有掉下來的餡餅，看看這車票吧，總不會假的吧！
懷著興奮的心情登上了火車。睡在臥鋪上，我激動得一夜都難以閤眼，心裡總想著：我運氣太好了！回家後一定要買彩票，要是中了大獎，我就買……
一覺醒來，到了深圳，我們又順利地出了關。終於，我們踏上了香港的大地，乘上大巴車向那繁華的都市馳去。
大巴車帶著我們在香港的鬧市轉了一圈，雖然是走馬觀花，但總算親眼看見了香港的街道、樓房、還有人。
雖然這一切跟我生活的城市沒兩樣，但我依舊感到新鮮。
傍晚，大巴最終停在一個餐館門前。導遊小姐說：“大家玩了一天，都餓了、累了吧？現在下車吃飯，吃了飯就上旅館。”我心裡竊喜：三百元已經賺回了不說，這不，還管飯管住宿！
菜不算豐富，一桌就五六個菜，有一盤蘿蔔燒肉，雖然只有五六塊肥膘肉，但也是見葷了。
只可惜，我動作沒別人快，不到十秒鐘，那幾片肥膘肉就被別人搶光了，不僅蘿蔔燒肉，所有的青菜，在五分鐘之內被一掃而光。我真為大陸人的好吃、搶吃而汗顏。好在還有一大盆神仙醬油湯，可以泡飯吃了。
03
吃了飯，我們就到下榻的旅館。旅館在一條老街上，房子也像是五十年代的，看起來很樸實。
導遊解釋了：“香港是寸土寸金。所以，大家住的房間沒有大陸賓館那麼氣派，很窄小，但乾淨衛生。”幸虧她提前解釋了，要不，進了旅館房間，我們肯定會驚訝尖叫。
旅館房間小到只有我們家的衛生間那麼大！裡面除了擺了張床外，就幾乎無立足之地了，想在裡面轉個圈都會碰到屁股。
好在我會想：剛才導遊小姐不是說香港是寸土寸金嗎？別看這房間小，那也算是金子鋪出來的呀！我們今晚等於在金子上睡覺，誰有過這種福氣！
在金子上睡覺，我想誰都會興奮的睡不著，我是一俗人，自然也如此。
早早地醒了，就感覺餓了，想上街去吃點東西，一想到小姐說過，會安排早餐，就強忍住了。再說，香港就是一碗清湯寡面也要好幾十塊呢，我才不做那冤大頭！
總算忍著盼到了導遊喊我們去吃飯，大家都爭先恐後上了大巴車。到了餐館門前，導遊說了：“早餐每個人雖然只有一個饅頭，但稀飯管飽。”
免費的早餐嘛，有一個饅頭也是白吃！雖然那饅頭還沒我拳頭大，我兩口就吞了下去。再一看，還有鹹菜。可惜了那饅頭，沒沾一點鹹菜的光。饅頭不夠，我就稀飯來湊，我一口氣喝了五大碗。
吃完早餐，上了車，導遊小姐又怕誰拉下，又點了一次名。見大家都到齊了，她宣佈說：“今日上午去珠寶店撿便宜，香港的珠寶比你們內地要便宜幾倍，你們買了就等於賺到。
我希望大家都要買，因為我們這次這麼便宜到香港遊，就是人家珠寶商贊助的，每個人起碼要買三千元以上的珠寶，否則就對不起人家，一輩子要背良心債。”
04
雖然到香港旅遊前，人家就告誡過：“這麼便宜的香港旅遊，肯定會強制購物！”但我想：我不帶那麼多的錢，只要我堅定信念，堅決不買，她總不會硬按著我買吧！
一會兒，大巴車停在了很大一個珠寶店前，導遊說：“在珠寶店裡活動三個小時。但誰買了珠寶，就可以憑發票先出來。”
就這樣，我們像犯人一般被導遊押進了珠寶店。
珠寶店真是富麗堂皇，處處珠光寶氣，熠熠生輝。可惜我只逛了十分鐘就沒什麼看頭了，我無聊地找了一個角落坐下，想在這裡打打瞌睡，混混時間。
可剛坐下，一個保安就過來了，說：“這裡不允許坐，要坐，趕緊買東西，出去上大巴車上去。”
我只有茫然地在珠寶店轉了，轉著轉著，早上那免費的稀飯來搗亂了，我有些想小便了，我想忍，想憋，但越想忍，就越想尿，就去問保安衛生間在哪裡？
保安把我帶到了衛生間門口，把手伸向我時，我從口袋裡掏出零錢問：“小便，多少錢？”
保安搖搖頭道：“不是要錢，是要買珠寶的發票。”
想不到他們會來這一手，我一急，衝口說道：“你不讓我上衛生間，我就在這裡解！”
那保安不怕我嚇唬，冷冷地說：“請便！我們這裡有規定，隨地小便罰款三千！”
“三千？那還不如去買個珠寶呢！我才沒那麼傻！”
05
我趕緊四處找出去的門，你們不讓我在這裡尿，我出去尿總行吧！可好容易找到出口的門，那裡是重兵把守。守門的保安同樣說：“沒有購物發票，休想出門。”
這是什麼規矩，還有沒有王法？我想找人去說理，可無處可尋。好容易找到導遊，她兩手一攤：“這是人家商店的規矩，我也沒法！你要是尿憋急了，就趕緊買珠寶吧！”
“可我沒帶那麼多錢呀！”
“錢的事好辦，我可以借給你。”她慷慨地說。
“好吧，那趕緊把錢借給我吧！”我一手捂著褲襠，一手伸到她面前。
我急，可她不急，她慢條斯理地說：“借沒問題，但話我說在前頭，這裡是資本社會，借錢是要有利息的。”
“可以，可以，我理解！”我趕緊點頭。
“利息是以天來計算，每天二十的利息，借一千一天利息二十元。”她依然不緊不慢地說。
“可以可以，沒問題。”此時我恨不得求她了。
她把手一伸道：“把你的港澳通行證給我？”
“為什麼？”我打了個顫。
“抵押嘛！我們非親非故，借錢當然要抵押了！”
“當然！當然！”我趕緊掏出港澳通行證遞給她。
她這才從小包裡掏出五千元錢來，數了數，又抽去一張道：“借給你五千元錢，這是四千九，一百是今天的利息。”
我接了過來，根本來不及數，直接奔上櫃臺，隨便指了一款價三千元的紅寶石說：“就買這個。”
買了紅寶石，拿了發票，我就直奔衛生間，把購物發票給保安看了。他乖乖地打開了衛生間的門，我衝了進去，解了個痛快。
06
輕鬆地從廁所出來，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怎麼這冷呀！我仔細觀察，這才發現了個蹊蹺，商店裡的工作人員及保安，包括導遊小姐均披著一件大衣，這是香港還是南極，我一時糊塗了。
再看看商店裡閒逛的大陸游客，一個個都還穿著T恤衫，在那裡冷得雙手抱著胳膊。只見一個遊客問導遊小姐：“這商店冷氣開得太低了，我們受不了！”
導遊小姐反倒嘻嘻哈哈地說：“受不了，就趕緊買了珠寶出門去！”
我方才明白，這又是商場想的陰招。我反正已經買了珠寶了，我趕緊向門外衝去。可衝到門口，還是被保安擋住了。
我趕緊拿出買珠寶的發票給他們看。保安看後說：“你這發票上面打了勾，已使用過了，不能出去。請再去買珠寶。 ”
“這是哪裡的規矩？”我憤憤地問。“這就是我們商店的規矩。”保安大大方方。
“今天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我只有在保安旁，瘋狂地跳著轉著，以抵禦冷氣。
剛跳出個熱乎勁，一個像保安負責人的過來了，對我厲聲喝道：“你要瘋，我把你關到精神病院去！”他一招手，立時過來兩個凶神惡煞般的大漢。我見狀，立時來了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氣慨，趕緊忙舉手道：“我投降，我投降！我這就去買珠寶。”
我返回商店，一眼就瞅到了導遊，衝著她道：“美女，快再借錢給我，我還要買珠寶！”
她笑眯眯地從包裡又掏出4900元錢遞給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好漢，給！”
07
“我再不當好漢，就要當僵漢了”儘管嘴上還有力氣還嘴，我還是趕緊拿過錢，飛奔到櫃檯前，專挑了一個黑寶石。我恨恨地說：”這回我要買個黑寶石，也好記住你們的黑！”
買了黑寶石，終於走出了“黑得很”商店的門，我連連打了幾個噴嚏，清鼻涕也流了出來。完了，我寶石也買了，還是感冒了。當晚我就發起燒來。
等回到國內，一下火車，我就住進了醫院，因為我已經燒成了肺炎。
在住院時，當我把我的經歷講給一個病友聽時，病友安慰我：“別太鬧心了，凡事往好的方面想。你不是買了兩顆寶石嗎？不是比國內要便宜好幾倍嗎？說不定賺了呢！”
求得心裡平衡，我一出院，就趕緊拿著兩顆寶石去找專家鑑定，鑑定出來了，兩顆只值五百元。我終於敢理直氣壯地開罵了：“好個香港便宜遊，老子這輩子記你的仇！”
作者簡介：湯禮春，1953年2月出生於武漢。至今在全國上千家報刊共發表各類作品6千餘篇，有上百篇作品被《讀者》等報刊轉載；並收錄於《世界華文微型小說》等多部文集中。有作品刊載美國、日本、臺灣、香港等海外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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