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买凶酿惨案——郑州“3·21”特大雇佣杀人案侦破记
这是一桩震惊中原的雇佣杀人案！
这是一场“土霸王”为捍卫自己“尊严”而导演的暴力事件！
这是一次村委会主任急欲控制手中“大权”的罪恶交易！
乡村举行换届选举，村长候选人竟被人谋杀家中，花甲老母一同殉难。
郑州警方全力攻坚，历时117 天，奔赴5 省13地市、行程数万公里，最终揪出真凶。
郑州城东七里处有一个村落叫七里河，村中有一位妇女叫周建梅，丈夫半年前被人杀死在家里，至今仍躺在堂屋中央。
1999年9 月18日，笔者第三次来到这里，只见三间小平房空荡荡的无人居住，被害人康建伟的尸体仍然在堂屋里停放。由七里河村村民们自动捐款买回的、一口带电可降温至——10度至——20度的棺材前面摆放着水果、馒头、香烟等供品；灵枢四周放有许多早已苍白的鲜花；烟雾缭绕的背后那正中央的墙上，被害人巨大的遗像在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棺材中康建伟那稍张着的嘴，似乎还在向人们诉说着不平和不幸……
死里逃生的周建梅带着女儿在五弟康建科家居住，终日神情恍惚，几分责任田也都是大嫂和兄弟媳妇们帮她料理。白天，四弟和五弟分别替换着为康建伟上香。晚上，村里的年轻人轮流去为死者守灵。63岁的父亲康作书只要看到儿子的灵堂，便会痛哭不已，晕倒在地。但老人又舍弃不下儿子先他而去，终日坐在老四家的院里，闻着那股檀香味，在忧郁中守着亡灵。
听说歹徒均被抓获归案，已被提起公诉，死者家属才稍感慰藉。“俺弟弟的遗体暂时不埋，就是要等凶手被枪毙后，一块儿下葬，让俺弟弟知道，他们是没有好下场的……”康建伟的大哥康建华含泪告诉笔者，旁边的另几个兄弟也禁不住哭了起来。在血案中幸存、案发时尚不满月、如今已过半岁的女儿涵涵此刻却在旁边闪动着大眼睛，不解地望着大人：我爸爸怎么啦？他怎么成天躺着，一动不动？
1999年3 月21日，一个极其平常的日子。
傍晚，郑州市管城区南曹乡七里河村像往常一样，灯影婆娑，炊烟袅袅。
村民周建梅家。一家四口吃罢晚饭，丈夫康建伟和婆婆魏国英在东屋看电视，周建梅坐在西边屋里的床上抱着第二天就要满月的女儿涵涵喂奶，整个小院洋溢着一片祥和的气氛。
墓地，两个黑影闪进院里，推开堂屋门，不等康建伟发问，一高个男子冲上前猛力将其按倒在地，并掏出一把20K 米长的尖刀架在康的脖子上，将其扭向西边屋里。另一矮个男子迅速地用胶带纸粘住康母的嘴，并用尖刀朝康母的胸部、腹部连刺两刀。年近六旬的康母顿时软塌塌地倒在地上。坐在西边屋里的周建梅耳听外屋有异常响动，正欲下床，却见丈夫被人拧住脖子撞进房来，康建伟一边低喊“快关房门”，一边奋力和歹徒厮打。周建梅抱着女儿、伸出的另一只手尚未摸到房门，那个矮个子歹徒就已扑了进来，照着周建梅迎面就是一刀，周建梅吓得“盯‘地大叫，慌忙躲闪中歪倒在地，那人又紧跨一步持刀刺下，抱着女儿的周建梅挣扎中再次躲过这致命的一击！这时，那名高个子歹徒在康建伟的反抗中渐处下风，急呼同伙帮忙，矮个子只好放弃周建梅，抽刀折身扑向康建伟。周建梅赶紧从地上爬起，用力拉开房门，在迈过门槛的一刹那，周建梅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两歹徒拼命地用刀向丈夫身上捅，周建梅情急地大喊”救命啊——“，两歹徒随即追赶，正巧外边有人向这边走来，两歹徒才来不及杀人灭口，匆忙逃进黑幕之中……
整个过程不到5 分钟，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惊魂未定的周建梅在闻讯赶来的乡亲的搀扶下，嘴里揶揄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心里却在不停地重复着一个问题：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丈夫死了，一个好好的家庭就这样被拆散了。抱着咿呀学语的女儿，回忆丈夫和婆婆被杀的经过，眼泪早已流干的周建梅面无表情，经常不由自主地摇头，叹息。直到郑州市公安局“3.21”专案组先后奔赴吉林、广东、江苏、北京等五省十三个地市，最终揪出真凶后，这位30多岁的农村妇女才露出凄惨的笑容：建伟啊，你可以瞑目了……
案件发生后，临时指挥部内灯火通明，参战人员毫无倦意。一个以管城公安分局局长常世忠为组长、政委王建中、副局长张俊为副组长的“3.ZI”专案组迅速成立。
据村民们反映，康建伟夫妻生活和睦，妻子刚刚生下女儿，没有听说有生活作风问题，情杀的可能性不大。是仇杀？康建伟平日里为人和气，很少与人发生争吵，在村子里人缘很好，没有与人结仇。难道是图财害命？可康建伟家庭条件一般，没有多少存款，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犯罪分子杀死受害人后并没有翻箱倒柜敛财劫物，且康建伟的手机还留在现场。
种种可能被排除，康建伟母子究竟为何被杀？
被害人家属反映，今年五月“日深夜，康建伟在其家门口被三名男青年打伤，现场留下一把菜刀和一些碎酒瓶，这三名年轻人可能是鹿邑县人，曾在郑州七里河村附近打工。
这三名男青年是谁，为什么要打康建伟？
专案组成员分成四组，深人大街小巷进行摸排，在七里河村附近的轮胎市场、润滑油市场等大型批发市场内走访群众两千余人，获取各种材料400 余份。终于，七里河村村委司机康中峰和打工人员王建军被列人视线。
5 月14日晚，准备外逃的王建军被抓获。王建军交代了他参与“1.29”打人事件的经过：1999年1 月中旬的一天，七里河村的康中峰打传呼找他，在酒桌上，康中峰让他帮忙找几个人“收拾”一下本村的康建伟。问其原因，康中峰说村委干部曹广杰对自己不错，收拾康建伟是为了阻止其参加村委干部竞选，并承诺如果挑断康建伟的脚大筋，付报酬5000元。王建军随即答应并找到了在郑打工人员刘秋风、刘玉河等人帮忙。1 月29日晚，康中峰开着村里的桑塔纳轿车将刘秋风三人送到七里河村康建伟家门口。外出回来的康建伟一到家门口就被刘秋风等人用酒瓶将头部砸伤，康建伟假装死亡，三人丢下菜刀仓皇逃窜。由于未达到曹广杰的目的，刘秋风等人并没有得到那笔5000元的“赏金”，事后康中峰曾多次骂王建军“笨蛋”。
5 月16日，康中峰坦白：“3 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曹广杰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说找了两个广州倒车票的朋友来‘修理’康建伟，他与东源宾馆经理联系后，让他的司机康涛带1000块钱到宾馆为那两人开了房间。后来曹广杰又带我到城东路聚龙阁浴池与那两人会面。曹广杰交给其中一人2.5 万元，并让我画了一张康建伟家的地图，给两名广州人看后，我带他们到二里岗厨具市场购买了匕首，又带着两人到康建伟家附近，观察了地形。”
根据康中峰的供述，专案组很快将康涛抓获。康涛供认：3 月17日上午，他在宾馆内为两广州人播放康建伟参加选举时的录像带，并为他们提供1000元生活费和康建伟的照片。案发后，他给那两人送去人民币二。5 万元。其中一人在1999年春节正月初十来过曹广杰家，其自称是东北人，名字叫“小伟”。
“凶手是广州来的，作案后很可能回到了广州。”5 月20日，副局长张俊带领6 名刑警飞抵广州展开调查。次日下午，侦查员得到线报，来到“小伟”的住处（租的房），但已人去房空。侦查员在其住房里找到了其妻吴莲梅大照片和一份地址（吉林通化市二道江铁厂镇西茂委）及儿子蒋皓楠的病历，并在床头柜右侧的墙上，发现了7 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个正是曹广杰办公室的电话！从小孩病历上的名字分析，“小伟”可能叫“蒋伟”或“蒋小伟”。
5 月22日中午，一道指令传到广州，侦查员立即飞赶吉林。次日上午，在通化市公安局和铁西公安分局的帮助下，侦查员查实，吴莲梅的丈夫叫蒋伟，25岁，低个子，较胖，留小平头。但其已在半个月以前去了北京。
5 月26日，专案组兵分两路，从郑州、长春飞抵北京。很快，侦查员便查清，蒋伟从北京打回的电话是北京市东外斜街44号“鸿丽饭店”的电话，该店老板曾帮助过一个低个子、小平头、圆胖脸的老乡在朝阳区麦子店开了一个“东北风味饭馆”。
低个子极可能是蒋伟！
当晚8 时40分，张俊带领侦查员在“鸿丽饭店”老板的暗中指认下，先期到达麦子店“东北风味饭店”化装侦查，大约15分钟后，一个女人在东北风味饭店内走动，对比照片，张俊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吴莲梅。5 分钟后，一低个子从屋内走出到隔壁饭店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东北风味饭店。张俊立刻确认：他就是侦查员们南下广州、北上吉林，奔波了几千公里所要寻找的“3.ZI”案件重大作案嫌疑人——蒋伟！
两个小时后，在朝阳公安分局和麦子店派出所的大力协助下，专案组将蒋伟抓获。
蒋伟供述，曹广杰用5 万元雇佣他和“林子”（身高1.80米左右，住广州三元里），于1999年3 月18日到达郑州，看录像，摸地形，从住所，并购置了杀人凶器后，于1999年3 月ZI日晚7 时30分左右，持刀窜入康建伟家中，将康及其母杀死。
5 月27日合时30分，蒋伟被押到郑州。张俊副局长带领侦查员再次飞赴广州。下午3 时，张副局长立即与广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和火车站派出所取得联系，调查了一个外号叫“小四”及其周围的票贩子，均未发现“林子”和曹广杰的踪迹。
第二天中午，蒋伟的供词由郑州传真到在广州的张俊手中。据蒋交代，“小四”认识“林子”，后者现在可能在广州市三元里6 巷或7 巷和一个内蒙古人住在一起。“林子”曾吸过白粉，现以倒票为生。但当地民警通过调查，在火车站地区倒票的根本没有人叫“林子”，只有一个叫“少林”的人，此人身高1.80米左右，吉林人，身体强壮，是个左撇子，住三元里附近。
在当地民警的配合下，张俊等人在火车站将“小四”抓获。“小四”供认，1998年12月，在火车站和蒋伟一起倒票时，认识了一个叫曹广杰的郑州人，自称很有钱，想交个朋友。随后，曹广杰请二人吃了一顿饭，又分别到“小四”和蒋伟的家里看了看，给每人送了一个500 元的红包，三人结拜为兄弟。今年春节，应曹广杰的邀请，“小四”和蒋伟来到郑州七里河村曹广杰的家里，三天后返回广州。至于“林子”，“小四”说他不认识。‘“林子”究竟是谁？与“少林”是不是同一个人？
5 月30日晚，常局长带领刑警押解犯罪嫌疑人蒋伟前往广州指认“林子”。
在火车上，常局长做了大量耐心细致的工作，6 月1 日晚，蒋伟终于供出“林子”就是在广州火车站倒票的杜少林！这一消息使久已等候的侦查员们喜出望外，当晚10时便将杜少林抓获。
随着蒋伟、杜少林的相继落网，抓捕本案主角曹广杰无疑成了警方下步工作的重中之重。在对其亲戚朋友的调查中，侦查员了解到，曹广杰在某皮鞋厂工作时，去江苏无锡联系业务的机会较多，其表哥苗顺平平日里与曹广杰关系密切。曹广杰失踪后，经常有江苏的电话打到郑州。
6 月30日，专案组刑警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找到曹广杰的藏身之地。据其表哥苗顺平和好友孙金贤交待，曹广杰于今年4 月初到靖江，只说在家里和“老总”一起出了大事，不敢回家，准备长期隐藏在靖江。6 月25日，曹广杰得知警方已来江苏抓他的消息后说：“‘老总’是人大代表，为了他的前途，我就是死了也不能回去，请你们转告‘老总’，让他把我家的房子租出去，有机会带我爱人和孩子到沿海看看。过年、过节用车的时候请他们多关照，家人过生日请他们……”
当晚，曹广杰从靖江市人民南路190 号长江大酒店十九楼坠楼身亡，身份证和驾驶证留在现场。后确认曹广杰系畏罪自杀。
两名杀人凶手已经落网，曹广杰已畏罪自杀。从表面上看，此案到此可以划上一个句号，参战侦查员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了。但是“老总”究竟是谁？为什么指使曹广杰外逃？
一个新的方案很快形成；继续深挖细查，不捉真凶誓不收兵！
七里河村只有一个市人大代表，就是村委主任康岭山。康岭山任七里河村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而平日村委一帮人都称其为“老总”或“大哥”。可以断定，曹广杰所说的“老总”极可能就是康岭山。
在第二次村委会选举时，只有康岭山和康建伟两个候选人，康建伟与康岭山有直接的竞争关系，康建伟被杀，很可能与康岭山有关。
当日，康岭山被带到距郑州市城区近百公里的登封市公安局进行讯问。
一场猎人与“老狐狸”的较量开始了。
“康岭山，你知道为什么传唤你吗？”
“不知道！”
“你干过哪些违法犯罪活动？”
“我是支部书记，又是人大代表，处处遵纪守法，没有干过任何违法犯罪活动。”
“康岭山，‘3.21’案件发生后曹广杰失踪，刑警多次找你了解情况，你都说不知道，但有事实证明你曾与曹广杰有联系，你怎么解释？”主审直击康岭山的要害。
“曹广杰3 月23日失踪，你为什么到3 月30日才向公安机关报案？”
“4 月10日，你指派你弟弟康金山拿出19万元现金到江苏省苏州市干什么？”在连续追问下，康岭山满脸的汗珠流了下来。
在大量的证据面前，康岭山终于交代了他幕后操纵雇人杀死康建伟母子的犯罪事实。
现年43岁的康岭山，汉族，初中文化。1993年5 月当选为七里河村委主任，1996年6 月因打架被管城公安分局治安拘留15天；曾任郑州市第十一届人大代表、郑州市管城回族区第十二届人大代表、南曹乡党委委员兼乡长助理、南曹乡七里河村党支部书记兼村主任，七里河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1998年10月份，七里河村村委会换届选举村长，候选人是康岭山和康建兴。村委委员候选人有康增群、康长生、康建伟、曹广杰等七人。在村长选票推荐一栏，部分村民推荐康建伟作为村长候选人。因康岭山等从中作梗，第一次选举失败。康建伟、曹西强等人对选举不满意，多次到省、市、区上访，反映七里河村现任领导班子有吃喝问题、经济问题、村镇改选不合理等16项问题。1999年1 月8 日，七里河村进行第二次选举，在村委设立主会场，下设三个流动票箱，挨家挨户收取选票，再次违反了《选举法》，此次选举仍未成功。回月29日，康建伟被曹广杰派人打伤后仍不屈服，继续上访，管城区委对七里河工作提出批评。
眼看着村民越来越拥护康建伟，听说上级要派工作组下来调查，老谋深算的康岭山已料到，再这样选举下去自己必败无疑。坐了六七年的“老大”交椅，眼看着就要被别人取代，整日坐卧不安的康岭山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1999年3 月份，康岭山在其办公室与曹广杰密谈，康提出现在村里不安定因素（指康建伟等人上访）有所抬头，需“治理”一下。曹广杰即提出找两个广州人“修理”康建伟，康岭山对此表示赞同。随后，二人又于3 月19日和3 月20日再次进行了密谋。
3 月22日上午，康岭山告诉曹广杰：“昨天晚上，康建伟和他妈被杀死了。”曹广杰听后有些害怕。
第二天，曹广杰提出让康岭山为其买瓶安眠药，准备自杀。康岭山口头应允而实际未办。后曹广杰提出外逃，康岭山答应：“广杰你放心，只要有我吃的，你家老少我都承担。”
3 月30日，在曹广杰亲戚多次催促下，康岭山才向公安机关报案，称曹广杰失踪。
4 月10日，康岭山的弟弟康金山告诉他，曹广杰打电话向他要16万元人民币。康岭山指示康金山取出曹广杰的七里河建筑公司的20万元存款，把钱送到江苏省苏州市交给曹广杰。后康金山让其公司包工头赵曾林给曹广杰送去人民币19万元，并让其转告曹广杰“再也不要回来了。”
有谁能想到，康建伟与其母被杀，竟是为村里的公平选举、为群众的切身利益？又有谁能想到，曾戴着“市劳动模范，市、区、乡人大代表，优秀共产党员”等多种花环的村委会主任竟是这起雇佣杀人案的幕后操纵者？
7 月16日，当“3.21”凶杀案被侦破的消息传到七里河时，这个1700多人的村庄顿时沸腾了！当晚，人们不约而同地来到康岭山家门口，敲着锣鼓，放着鞭炮，有骂康岭山、曹广杰等村霸“混蛋”的，也有叹息康建伟母子死得可怜的……
以康岭山为首的9 名犯罪嫌疑人已经被依法逮捕，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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