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寧德時代上市，我國動力電池行業朝做大做強紮實推進
在汽車產業轉型發展的關鍵時期，我國總結前期發展經驗和教訓，加大對產業鏈的培養，致力於將國內自主零部件企業打造成如博世、大陸、電裝一般的國際領先供應商，以支持產業發展。寧德時代作為一家2011年成立的公司，依靠其雄厚的技術積累和良好的供應鏈管理，在全球汽車電動化浪潮中快速發展，2017年與其它六家中國動力電池供應商攜手進入全球銷量排名前十，並超越日本松下成為全球最大動力電池供應商。2018年6月，寧德時代成功在創業板上市，坐穩創業板第一股位置。寧德時代的發展是我國新能源汽車產業的縮影——新能源汽車推廣量連續多年位居全球第一位，保有量佔全球約50%。國內動力電池企業的崛起，充分展現了我國政策引導準、產業執行力強、市場活躍度高等優勢，也標誌著我國汽車產業向《汽車產業中長期發展規劃》制定的“全產業鏈實現安全可控”、“中國品牌汽車全面發展”目標邁出堅實一步。
二、行業表面繁華，背後暗藏危機
在看到靚麗成績單的同時，亦不能忽視被掩蓋的湧動暗流。最直接的表現就是高額的應收賬款。動力電池企業應收賬款偏高早已是行業“共識”，但進入2018年之後，動力電池企業毛利潤下降同時，應收賬款增速明顯加快。以國內三家市場佔有率較高的上市電池企業為例。2018年上半年，寧德時代、國軒高科、億緯鋰能三家企業當期應收賬款在總資產的佔比顯著提升，應收賬款增加額在營業收入中的佔比接近或超過毛利率水平，企業經營所產生的現金流被大幅蠶食，國軒高科甚至出現約1.39億經營活動負現金流。加上動力電池企業普遍處於技術升級、擴張產能、改造產線的關鍵階段，投資活躍，使得企業時常處於現金流風險邊緣，甚至導致一些企業快速衰落。
表 三家動力電池企業應收賬款變化
2017年的堅瑞沃能全年營業收入96.6億元、毛利率31.33%，本已取得不錯的成績，但應收賬款在總資產中佔比達到28.58%、全年應收賬款增加在營收佔比達到35.71%超過毛利率，使擴產後現金流緊張的堅瑞沃能難以償還債務。再加上產品競爭力有限，供應商、客戶及社會輿論一致看衰企業發展，最終導致危機爆發。然而“危機”絕不僅僅是個案，此後出現的銀隆、猛獅等事件，已經動力電池企業面臨的風險推向前臺。
三、動力電池產業急速生長，產業間矛盾仍需磨合
動力電池企業危機的出現，固然與企業自身經營不善有關。但究其根源，則是由於動力電池行業誕生於汽車產業之外，當其進入汽車產業鏈時，急速生長的行業不能適應原有產業鏈關係，產業鏈內部的矛盾日益突出，主要表現有三個方面。
第一是整車為核心的新能源汽車產業結構導致產業鏈紅利分配不均。
我國政策將新能源汽車補貼集中在最後的整車銷售環節，以便刺激新能源汽車全產業鏈共同發展、分享政策紅利。國內整車企業已具備較大的體量和規模，對市場的控制能力已經形成，整車企業與國內零部件供應商商貿洽談時處於上風。加之國內動力電池整體處於供大於求的狀態，整車企業優勢更為明顯。因此當面對補貼滯後時，利潤並不富裕的整車企業有能力延緩電池採購回款時間，從而將政策紅利“轉化”為資金壓力，並推向上游的動力電池企業。這一現象對於新進入產業鏈的動力電池企業雖然能夠“接受”但顯得並不適應，因為即便新能源汽車市場反應持續良好，企業現金收益依然十分不穩定，而且普遍市場越好的企業承受的壓力越大。
第二是上游供應不完善導致業務單一的動力電池企業承受波動能力不足。
電池材料成本在動力電池總成本中佔較大比例，生產自動化程度高、品質管控優良的企業材料成本能佔到總成本80%以上，特別是正負極材料接近總成本的40%。鋰離子動力電池上游礦產品原材料供應體系尚不完善，在動力電池產業迅速擴張時更為突出。鋰鈷等關鍵礦產品材料的價格“過山車”、石墨化成本走高，造成電池材料價格劇烈波動。上游價格波動、銷售回款週期延後，導致動力電池業務現金收益極不穩定。而2018年上半年國內動力電池裝載量前七的企業中，除比亞迪以外，其餘六家企業主營業務中鋰離子電池及電池材料業務佔比均接近或超過九成。業務高度集中有利於企業在關鍵技術領域、產業環節集中力量重點發展，但同時也將企業自身收益綁定在不穩定產業鏈之上，很難承受因大環境變化導致的產業波動。
圖1 2018年上半年國內動力電池裝載量前七企業鋰電業務佔比
注：鋰電業務包括電池材料、電池單體、電池系統等
第三是行業較低的進入門檻導致動力電池企業市場爭奪持續激烈。
近幾年動力電池集成、控制系統開發逐漸向整車企業靠攏，動力電池產品標準化工作持續推進，動力電池向通用零部件轉化的進程加快。信息化技術發展和成果分享機制等不斷完善，先進製造業企業間產品開發設計、服務環節差距逐漸縮小，生產環節差距逐漸顯現。動力電池領域本身技術門檻不高，近些年來動力電池開發、設計缺少關鍵性、突破性變革，領先電池企業未形成有效的技術壁壘，而動力電池生產環節的差距也因電池生產裝備供應全球化逐漸減小，動力電池企業溢價能力逐漸降低，領先動力電池企業作為供應商的不可替代性逐漸減弱。國內市場競爭從原先技術水平低的市場混戰轉為技術水平高、產品針對性強且精準的細分領域爭奪戰。總部設在江蘇的某些新興動力電池企業已於2017年向國內批量供應可比肩寧德時代的產品，如果得到適當的資本加持和地方政策扶植，有望搶奪國內領先企業的市場份額。
經歷了十年的洗禮，我國鋰離子動力電池已經走到國際前列。但看似強大的產業背後仍存在著企業經營壓力大、抵抗風險能力差等問題。動力電池在找到新的增長點之前終究只是汽車的零部件，到2020年中國市場仍不過千億的規模，再加上國內市場對外資逐步放開，松下、三星、LG、SK等企業重新加入，國內市場競爭將更為激烈。因此，國內動力電池企業應為長遠發展早做準備。
四、融入產業大環境才是破局之道
動力電池是脫離原有汽車產業出現的產物，為克服行業風險，動力電池行業應強化自身發展根基、促進產業協同發展，使自身符合產業特點、真正融入產業大環境。賽迪顧問認為，動力電池企業可以通過“構建穩定且強大的產業鏈依託”、“多元化發展”來提高發展能力。
（1）構建穩定且強大的產業鏈依託
與整車企業深度融合、獲得穩定的市場依託，是動力電池企業化解回款壓力、緩衝市場競爭的直接辦法。零部件企業依託強大的整車企業，不僅能獲得良好的發展環境，也能為整車企業快速升級搶得先機，最終實現雙贏。日本電裝和豐田就是一對成功的案例。電裝從豐田剝離出來之後，仍與豐田之間保持著密切合作關係。豐田不但是電裝初始階段主要供應對象，也是電裝開發新技術最主要的合作伙伴和受益者。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電裝開發的ECU、與豐田合作開發的電控制變速箱、點火器、燃油噴射系統等使得豐田汽車在高效率、節油方面走到世界前列。時至今日，日本電裝仍有45.8%的營業收入來自於豐田集團。零部件企業與整車企業深度綁定，不但成就了電裝，也成就了豐田高品質發展。
（2）多元化發展
新能源汽車產業鏈仍存在諸多不穩定因素，而新勢力、新技術的崛起也加速了近三年動力電池行業數千億投資的貶值。因此，通過“適時拓展自己的業務領域”以“降低對動力電池業務依賴”可成為動力電池企業穩定發展的重要選項。德國博世可看作零部件企業多元化發展的典型。博世作為一傢俱有一百三十多年曆史的企業，早在上世紀二十年代就已經成為全球最頂尖的汽車零部件供應商。但美國汽車產業的崛起衝擊了歐洲汽車產業，也讓博世意識到單一的業務板塊難以抵禦產業波動對企業造成的風險，開始拓展其業務範圍，涉及領域包括工業工具、家用電器等。而這些新增業務板塊也契合了二戰後德國重建需求，得到了充分發展。如今博世已經成為高端工具、家電的代名詞。
圖2 2017年博世集團各主營業務比例
數據來源：博世集團2017年財報，賽迪顧問，2018.10
面對紛雜的競爭局面和行業背後的風險，立志成為“國際巨頭”的國內動力電池企業應及時應對。“構建穩定且強大的產業鏈依託”和“多元化發展”並不是唯一的途徑，“國際巨頭”的成功經驗也並不一定能符合自身發展條件，但在打磨現有業務的同時穩固發展基礎、拓展發展路徑仍是企業應重點考慮的內容。
（王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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