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經梧
你什麼時候把你胳膊和手上的勁練沒了，你就有功夫了。太極拳的一舉一動是以心意為主使，以心來牽引，
不論收和發都要由腰來領勁。
——李經梧
一
我原籍滄州，從小習武。幼年曾拜滄州燕青拳（秘宗）名家黃景波練燕青拳。後又跟舅舅劉興華、劉彥峰（八極拳名家吳秀峰徒弟）學八極拳，後又練習形意拳和八卦掌。1980年參軍到中央警衛團駐北戴河某部任拳術教員，原部隊轉業後，調武警河北總隊武術隊任隊長兼散打教練，1983年開始跟李老師學習太極拳，在老師八十大壽時正式遞帖拜在經梧老師門下。
我們部隊營房和李老師家離得非常近，李老師住在北戴河氣功療養院的老家屬院。院領導曾安排李老去新建的樓房居住，他為徒弟們來習武方便，未遷居新樓，仍住三間平房。西屋是臥室，東屋就是教授弟子的“演武廳”了。那廳16平米，靠牆擺兩張沙發，牆上懸武林同仁贈送的字畫、錦旗、匾牌，正中敬奉著幾張肖像，都是李老師的授業恩師。
我們每星期六下午或星期天到老師家練習推手，老師給我們講授推手的要領和技擊方法。師兄弟相互練習，每當我們不得要領時，他便走上前，頂替其中一人，按我們的定式，身體略動，便將對方彈出去。每當同老師接觸，不論推什麼部位，一出手就被粘住，想進進不去，想回回不來，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彈出去了。有時老師就像拍皮球一樣，我們幾個小夥子隨著老師轉動，被老人引得東倒西歪，那真是老叟戲頑童。一試再試，屢試不爽。這時老師就給我們講：“太極拳無形無象，不頂不丟，講究四兩撥千斤，要從腰上去找勁，接觸點要松，要借對方的勁。”我們按他的指點一遍一遍地練，如可以找到一個勁時，老師便笑眯眯地坐回沙發，點上一支菸並指示誰和誰再推一推。倘若徒弟們對他的發力仍不能掌握，他便說：“你們再聽一聽！”所謂聽一聽，是讓我們用手貼住他身體的某一部位，感覺他身上的螺旋力。有時我們“聽”過尚不領會，他就站在我們身後，把住我們的手或肩，指導與另一個交手，直到“聽”懂為止。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們幾個師兄弟在東屋練習推手，因我“本力”比較大，底盤比較穩，經常練習臂力抓力，打沙袋，練剛勁多，推起手來進的多退的少，剛多柔少。當時不理解，悟不到，總以為有力量就行。“一力降十會”。老師當時看出了我的心思，非常嚴肅地說：“金星，你什麼時候把你胳膊和手上的勁練沒了，你就有功夫了。太極拳的一舉一動是以心意為主使，以心來牽引，不論收和發都由腰來領勁。練習太極拳，只苦練不行，要多動腦子，你好好琢磨琢磨。”老師的一席話到現在記憶猶新。
二
北京武協副主席、中國人民大學教授李德印老師曾經多次到北戴河拜訪李老師。1979年專程向李老師學習陳式太極拳。在海邊、松林中，李老師指導並親自發力示範，給李德印留下了深刻印象。李德印常說：“經梧老師是我最尊敬的太極拳前輩之一。”十一屆亞運會期間，廣西武術隊教練周樹生師兄擔任了中國武術隊教練，當他勝利完成任務後，並沒有立即返回家鄉，而是直奔北戴河向李老師報喜和求教。可見老師在學生心目中具有多麼大的影響和地位。
在日本投降後的一年，國民黨武術教官張之江（馮玉祥部隊的副司令）來太廟太極拳研究會掛匾。李老師為該會的理事，與同道們一起等候。這時，有位魁梧強悍的拳師因推手屢敗在他名下，心中不服，趁其不備，從背後雙手掐住他的胳膊。李老師卻不回頭，只下意識地一抖，那人便騰空而起，摔在地上被人扶起。那拳師不怒反笑：“摔死也高興，我不知是怎麼起的空！”
還有一次，他回老家正坐在院內的椅子上給一群練拳的徒弟們講授太極拳理，忽聽來人說有位六十餘歲的太極拳同道來訪，便欲起身迎接。報信人是個小夥子，對老師非常尊敬，見他起身就用手去按，以示阻攔。結果李老師繼續起身，就像沒有遇到任何阻礙，那人卻被彈出十幾步遠，仰面摔倒，兩臂也擦破了。他只想著對來訪者有禮貌，萬沒有想到一起身便是如此後果。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武功已到了自然而然的層次。
太極拳現在已發展為健身強體和表演欣賞的大眾拳術，它的技擊作用已不被人重視和提倡。但無論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對太極拳名家的衡量標準都以技擊為主。李老師作為秦皇島市武協主席、太極名家，雖然多次應邀表演太極拳推手，但人們對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似乎有疑問。當人們看到與他交手的徒弟們不時被彈出去，而又看不到他有何動作時，有的便認為這是師徒編排好的。於是人們總想證實。有位記者來北戴河氣功療養院採訪，為試一試李老的功夫，趁他不備，從背後猛地抱住他。萬沒有想到，李老只下意識地一抖，他的胳膊便骨折了。
在李老76歲那年，有位名叫高橋賢的日本拳師來北戴河氣功療養院學習氣功，其中包括太極內功。當他得知太極內功的創立者李經梧就在這個療養院任職後，非要與李老師會面比試一番不可。高橋賢38歲，練過形意、八卦和陳式太極拳，功夫也是不錯的。李老考慮到他是外國人，不願出手。高橋賢卻執意要比。經請示河北省外事部門批准，李老仍然擔心，便讓他練幾套拳，看看功底。大家看到高橋賢練起拳來呼呼生風，出手迅捷，都為年已古稀的李老捏把汗。兩人一交手，圍觀者還沒有看到李老的動作，高橋賢已仆倒在地。他仍不服氣，脫掉羽絨服，“嗷嗷”叫著向李老撲來，威勢逼人。李老雖年事已高，但他深悟太極拳之精華，纏絲勁、螺旋勁貫穿身體各部位，對來力不頂不丟，只輕輕一旋，就將高橋賢彈出數步倒地。這回高橋賢起身向李老深鞠一躬說：“太極真功還是在中國！”外國人想學的和服氣的，就是這種真功夫！
1989年，河北電視臺到北戴河氣功療養院拍攝《體壇內外》節目。當時的體育節目主持人蔡猛對李老師說：您的功夫我相信，但是怕觀眾不信，您能摔倒了我，就更可信了。李老笑著問，你不怕摔壞？蔡猛說不怕，一遞手，李老稍發太極勁，將他彈出，差點兒砸了攝像機……
三
由於李老極高的武學修養和聲望，生前受聘擔任北京吳式太極拳研究會顧問、北京陳式太極拳研究會顧問、武當山武當拳法研究會特邀研究員。由於他對我國大眾體育運動的貢獻，曾當選為河北省三、五、六屆人大代表，秦皇島市三、五、六屆政協常委。
李老於1997年5月2日仙逝於北戴河。筆者作為李老的入門弟子，對恩師的言傳身教時刻銘記於心，以繼承遺志，傳揚太極德藝為己任，為祖國傳統文化的弘揚盡綿薄之力。
本文選自《大道顯隱：李經梧太極人生》（第3版）
書名：《大道顯隱：李經梧太極人生》（3版）
書號：978-7-5154-0872-9
出版時間：2018年9月
定價：47.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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