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旬老太特殊方式紀念去世老伴:每天打毛衣給他的主治醫生

八旬老太特殊方式纪念去世老伴:每天打毛衣给他的主治医生

86歲的汪德秀家陽臺上,有兩個大櫃子,一個櫃子裡放著上百種中西藥,治療著她的各種身體上的病痛;一個櫃子裡堆滿了五顏六色各種毛線,十幾件最簡單款式的毛線坎肩整齊擺成一摞,那是她的心藥,“我老頭一輩子只穿我打的線衣線褲,現在老頭走了,就給我侄兒侄女些打。”

今年7月,天最熱的時候,汪婆婆給她的六個“侄兒”親自送去了六件毛衣。現在,穿毛衣的季節到了,“侄兒”也帶著她送的毛衣來看她了。

八旬老太特殊方式纪念去世老伴:每天打毛衣给他的主治医生

突然的禮物 認識的呼吸科醫生一人一件

10月16日上午10點,渝北區冉家壩華渝怡景苑的家中,汪德秀並未像日常那樣出門散步,而是靜靜坐著,眼睛不時望向門外。隨著一陣嘈雜,汪德秀站了起來,幾個穿著軍裝的大高個陸續在門口出現,汪德秀一下子高興起來,“哎呀,等了你們好久哦。”

走在最前面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第九五八醫院(注:隸屬陸軍軍醫大學,2018年以原324醫院為主組建,歸西南醫院領導管理)呼吸科主任李海東加快速度走進來攙住了汪婆婆,“聽說你最近身體不好啊,我和幾個同事過來看看。”

清淨的家裡突然熱鬧起來,汪德秀高興得掩不住,拉著李海東不停說話。李海東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來一樣東西,“你看,我把這個都帶來了。”李海東手上,是一件黃色的毛線坎肩。“這不是你的,這是潘醫生那件,你的小些。”汪婆婆搖搖頭。李海東笑了,“你還記得說。”隨後,他拿出了另外一件綠色坎肩,樣式和前一件一樣。汪婆婆看著新拿出的坎肩,立馬讓李海東當面試試,“上次你們忙,我放下衣服就走了,也不曉得合不合適。”

李海東把坎肩套在了軍裝外,看著剛好合適的大小,汪婆婆才滿意地重新坐下來。“那會兒想著不知道哪天人就沒得了,才著急忙慌給你們送來!”汪婆婆拉著李海東一起回憶著今年7月給醫生們送毛衣的那個上午,李海東記得當時整個科室都驚訝了。

當時正在值班的醫生潘峰在微信告訴同事們,汪婆婆冒著烈日送來了6件毛衣,“每一件型號都不一樣,全是婆婆自己織的,”潘峰轉發的照片裡,六件毛衣整齊疊好,放滿了一個辦公桌。“也不知道合不合適,我也就是看著身形比的。”送來毛衣,汪婆婆細細叮囑,六個認識醫生,一人一件,“也是謝謝你們,在我老頭最後的日子,能對他這麼好。”

坐在病床上開始織 一天五錢打了兩個多月

汪婆婆突如而來的禮物,呼吸科的醫生們在驚訝之後卻又恍然大悟,“當時還說太婆還專心也,哪個曉得是給我們打的。”

今年5月,汪婆婆因為支氣管疾病住進了陸軍軍醫大學958醫院呼吸科,知道汪婆婆的老伴兒兩年前過世了,老人心裡一直不痛快,呼吸科的醫護們總是格外注意這個老病人,哪個稍微空閒的時候,都來和她聊聊天。

醫生們發現,大多數去看她的時候,婆婆的雙手都沒閒著,總是在不停地打毛線,看電視的時候也打,和人聊天的時候也打。除了日常檢查和休息時,她很少停止。“得行喲,還看得清針腳!”潘峰還這樣誇過她,她聽到總是會放下毛線,很認真地回答,“我這是在鍛鍊腦子,免得自己想東想西。”潘峰也時常會提醒她注意中間休息,不要傷了眼睛。

半個月左右,汪婆婆出院了,她的毛線也一併帶走,沒人知道她織了什麼,但她織毛衣的新愛好倒是留在了這些認識了十幾年的醫生們心裡。7月,汪婆婆帶著6件毛衣匆匆趕到醫院,大家才知道,病床上織的毛線,全部都是為了他們幾個醫生,“我住院的時候織好了第一件,但是你們有6個人的嘛!”汪婆婆帶著織好的一件回了家,同樣款式用了兩個多月又織出五件,才給他們送來。

潘峰問她,打這麼多毛衣怎麼能好好休息?汪婆婆連連擺手,“我個人曉得,我一天就打五錢毛線,不得多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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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伴去世思念成疾 打毛線成了心藥

“你們不曉得,打毛線能讓我日子好過些。”10月16日上午,拉著來看望自己的李海東,汪婆婆拉開了陽臺衣櫃的門。她從衣櫃裡將自己打好的毛衣一件件拿出來,“這是給侄子的,這是給么侄媳婦的。”她抬起來,眼睛已經通紅,“原來是給老頭打,老頭已經不在了。”她把毛衣又一件件疊好收回櫃子裡,走到客廳沙發旁,“看,這是我們鑽石婚的時候。”

照片中,汪婆婆依偎在陳爺爺身旁,兩人都滿臉笑意。電視機兩側,老伴兒八十大壽、九十大壽的全家福被放大數倍洗出,用木頭相框立住,“家裡都是他的影子,但人卻沒了。”

汪婆婆每天靠打毛衣打發時間的習慣,已經將近兩年,開始於老伴兒陳爺爺去世後不久,“他走了,我一個人太孤單了。”孤獨感和對老伴兒的思念,擊垮了這個86歲的老人。她每天不停做夢,夢裡都是老伴兒的影子,一空下來就會想起老伴兒去世前痛苦的樣子。

怎麼才能讓自己不去想這些呢?汪婆婆想到了打毛衣,最普通的平針樣式,不用記花色、針腳,卻能讓自己分散注意力。對於汪婆婆來說,毛衣似乎也有著更加不同的意義,20歲那年,汪婆婆嫁給老伴兒,一路走到她84歲,老伴兒去世。兩個人一起經過各種磨難,生下三個孩子。說起老頭,汪婆婆沒有好詞兒,“什麼事兒都不管,什麼都不得行。”但兩人很少爭吵,“他吵不起來,他不得跟你吵架。”即使“陳老頭”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但汪婆婆離不開,“他工資一發下來就給你,也不得過問你怎麼管。”

汪婆婆的第一件毛衣,就是打給了年輕時候的陳老頭,那會兒家裡條件差,陳老頭和孩子們幾乎從不在外面買衣服,所有衣物都是汪婆婆一手包辦。“毛衣毛褲,爛了就打新的。其他衣服就用縫紉機踩。”隨著生活越來越好,孩子們長大了,很少再穿汪婆婆的愛心毛衣了,但陳爺爺的衣服卻一直都是老伴兒在做,“他去世以前,很多衣服也都是我做的。”

八旬老太特殊方式纪念去世老伴:每天打毛衣给他的主治医生

“送給你們 因為你們為我老頭盡了力”

2016年4月23日,陳爺爺因為肺部疾病再次住院後病危,在陸軍軍醫大學958醫院呼吸科,汪婆婆送了老伴兒最後一程。陳爺爺插滿設備的身子在她腦海中來回浮現,他靠著氧氣管努力呼吸的節奏都隨時隨地敲擊的汪婆婆的心。

除了這些,還有站在老伴兒身邊一個個的白大褂,“爺爺,醒醒!”“爺爺!”李海東的呼喚聲在那一個半小時從未停止,潘醫生、孟醫生,呼吸科的醫生們全都來了,他們輪番上去搶救,希望把陳爺爺拉回來。

汪婆婆就站在遠處看著,她希望老伴兒可以被搶救回來,已經被汗水打溼白大褂的醫生們一直沒有放棄,有人給老伴兒打針,有人在給老伴兒做心臟按壓,李海東仍舊在一聲一聲喊。一個半小時以後,陳爺爺確認離世,這一個半小時成了汪婆婆之後兩年腦子裡循環播放的電影,電影裡除了老伴兒,就是一群忙碌的“白大褂”。

老伴兒去世了,回憶過往的時光,佔據了汪婆婆的日常生活,她細細梳理,發現參與老伴兒搶救的醫生們,已經佔據了老兩口這十幾年人生的重要位置。“十多年前,324醫院的急診還是個棚子,你還不在呢。”汪婆婆指了指李海東,她記得那時和老伴兒住在洋河路,想著離家近,就時常到原解放軍324醫院去看病。因為陳爺爺有肺氣腫等呼吸道疾病,老兩口就成了呼吸科的常客。“他們一個科室都好,對老人特別客氣。”

汪婆婆記得,因為老兩口年紀大了,醫生們每次看到,都會跑上來攙扶。一次,陳爺爺又發病了,醫院床位緊張,住不進呼吸科。這事兒被潘峰知道了,專門趕到門診給陳大爺看了病,第二天,呼吸科一有床位,就趕著把陳大爺收進了科室。“你說,我打那麼多毛線,為什麼就不能給你們打一件?”今年汪婆婆再次住院,重新見到了熟悉的醫生,才想起來自己似乎還沒給他們織過衣服。

她的狀態 讓他們擔心

“你以後有事兒,要記得給我打電話啊。”坐在汪婆婆身旁,李海東催促著同事給她檢查身體。他記得婆婆說過心臟不大好,也記得自己問過同事,婆婆的乳腺有個包塊,“都看一看,有問題就回醫院檢查。”李海東和汪婆婆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7月汪婆婆去送毛衣,李海東出差不在醫院,聽同事說,因為陳爺爺的病,汪婆婆情緒很不好,“就很擔心她。”

汪婆婆也時常回醫院看病,但她從不去呼吸科找他們,“他們太忙了,捨不得浪費他們時間。”但呼吸科的小夥子們卻常常能從同事那兒打聽到汪婆婆的情況,“她去看神內了,說是失眠。”“她最近抑鬱症嚴重了,又開始吃藥了。”汪婆婆的情況並不好,這讓小夥子們有些擔心。

進入10月,重慶的天氣漸漸冷了,汪婆婆打的毛衣似乎開始要派上用場。眼看要到重陽,李海東和同事們商量了,最終決定由他帶著其他科室的醫生去看看汪婆婆,“也把毛衣帶上,她肯定會高興的。”看見李海東,汪婆婆確實高興了不少,她指了指櫃子裡滿櫃的藥,“今天心裡舒服好多,感覺今天的藥都可以免了!”李海東也很高興,但這高興後頭卻是無盡的擔憂,“我們走了呢?她仍然會覺得孤獨,那時候,又怎麼辦呢?”

他想的問題,汪婆婆知道卻不願意多想,“我86了,孤身一人,還能怎麼樣呢?”

上游新聞·重慶晨報記者 石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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