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個月,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二醫院神經內科的周炯副主任醫師連續收到好幾封電子郵件。發信人是一位倍受折磨的女兒,她在信中大吐苦水,講訴了70歲的母親如何頻繁“虐待”父親,語氣裡充滿了無奈和絕望。
去年下半年起,杭州的楊大媽開始懷疑老伴和前女友保持不正當關係。從此之後,她每天盤問老伴,與老伴爭吵,甚至把老伴咬得傷痕累累。然而有些時候,她看上去又和其他普通老太太一樣,沒有什麼異常。
楊大媽的幾個子女不堪其擾,又無法說服母親就醫,只好由大姐執筆,寫了長信發給周炯醫生,尋求專業的幫助。
在外十指相扣秀恩愛
回到家裡卻撕咬老伴
大女兒說,老媽平時生活很規律,5點多起床鍛鍊,8點鐘準時結束。中午11點到下午3點打麻將,有時候麻將輸了,她也不會因此發火。其餘時間就在家裡做做家務,或找小姐妹聊天,一切都很正常。
但去年下半年開始,楊大媽不知怎麼突然提起老伴幾十年前的前女友,並一口咬定兩人一直都有“姦情”,逼老伴解釋清楚。一開始,老伴不肯承認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反覆否認。但何大媽完全不相信老伴的說法,兩人為這事兒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鬧得不可開交。
子女知道後,就紛紛回家勸慰老媽,楊大媽卻十分委屈,覺得自己辛苦把兒女拉扯大,到頭來他們還是幫著老伴說話。
後來老伴沒有辦法,只好順著楊大媽的意思來,“編造”了一個和前女友來往的版本。但有時候早上和晚上“交待”的版本有出入,何大媽就更來氣了,認為老伴還是在欺騙、敷衍自己。
吵得兇了,楊大媽就動起手來,用手抓、用嘴咬,“老爸身上都是舊的傷疤沒好,新的傷疤又出來了。”
只要不提到前女友,楊大媽還是像從前一樣溫柔、浪漫。子女帶他們去旅行散心,她還堅持和老伴十指相扣合影。但一旦她想到前女友,就瞬間變了一個人。
大女兒說,老爸也已經七十好幾,本來心臟就不大好,再這樣下去身體和精神都實在吃不消。老媽堅持說自己沒有毛病,不肯踏進醫院半步,子女實在束手無策。
連哄帶騙陪老媽來看病
原來是患上了老年痴呆
讀完大女兒的郵件後,周炯醫生第一時間回覆,給出了她的建議:帶楊大媽來看門診,哪怕騙也要騙過來。
子女們想到,老媽一直都有耳石症,時不時會眩暈、眼震,常常為此抱怨。於是,他們就以看耳石症為由,把她騙進了周炯醫生的診室。
周炯醫生也配合家屬演了一齣戲,看耳石症的同時,順帶把其他一些問診和檢查也做了。醫生和家屬都很默契,沒有提到半句“前女友”的事。
楊大媽的腦部磁共振顯示,她的右腦額顳葉出現萎縮,左腦存在缺血灶。結合其他檢查結果和患者一系列的表現,周炯醫生判斷她患上了額顳葉痴呆。
周炯醫生解釋說,痴呆是大腦發育完善後,由於各種疾病導致大腦病變,最終智能衰退的一種疾患。痴呆有很多類型,比如大家比較熟悉的阿爾茲海默症就是常見的一種痴呆,以記憶力減退為主要症狀。
額顳葉痴呆約佔全部痴呆的10%,它往往會造成人格改變,語言障礙和行為異常,表現為淡漠、妄想,答非所問、講話結巴,甚至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楊大媽這種情況,已經是痴呆伴發精神行為障礙(BPSD),一種“嫉妒妄想”佔據了她的大腦,驅使她做出種種讓人難以理解的行為。
經過治療,楊大媽的耳石症有很大的改善,所以她對周炯醫生逐漸產生了信任,沒有那麼抗拒了。家人把治療痴呆的藥物帶回家,摻在飯裡、果汁裡讓她服下,慢慢產生了效果,打罵的次數減少許多。
保持學習、運動、社交
能推遲老年痴呆的到來
10月17日是重陽節,老人的健康向來是晚輩最牽掛的事情。而一旦老人患上痴呆,那對老人自己和家人都將是痛苦的折磨。
根據2010年的全球阿爾茨海默協會的報告,2010年中國超過65歲的老人達1.1883億。在中國60歲以上老人,每千人新發痴呆9.87人,其中6.25/千人新發AD。按照文獻中平均的5%患病率計算,在2010年中國有701萬人可能罹患阿爾茨海默病,連同其它各種類型的痴呆,估計總共有903萬痴呆人口。
周炯醫生說,痴呆的病因十分複雜,目前為止還沒有被充分闡明,因此無法有效預防和治療。但是,醫學界已經總結出一些與罹患痴呆有關的風險因素——
載脂蛋白E基因型陽性;文化程度低下;中年期高血壓、肥胖、聽力減退或喪失;老年期抽菸、抑鬱、缺乏運動、社交孤立、糖尿病。
周炯醫生說,持續不斷的學習、運動、社交,維持正常的體重、血壓、血糖,都是抵抗痴呆的“抗力”。有研究發現,一些老人大腦的病變程度已經達到痴呆的程度,但他們直到生命終點都沒有明顯痴呆表現。這可能跟他們早年的教育,以及長期保持學習狀態有關。
“對這些危險因素進行干預,雖然不能阻止痴呆的發生,但是能推遲痴呆的到來。不要小覷這種推遲,如果能把人群中痴呆的發病年齡推遲9年,將使人群患病率減少一半,只要把其中一個危險因素降低10%,將在全球範圍減少544萬痴呆人口,每推遲一年痴呆發病,全球將減少344萬痴呆人口。”
記憶力是痴呆的一個重要指標,她提醒,如果發現記憶力持續地不好,就應該神經科就診,以明確病因,進行醫學干預。
（錢江晚報/浙江24小時 記者 張冰清 通訊員 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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