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人至深的文:我的父親母親

感人至深的文:我的父親母親


我的父親母親

文:阿琪

今年的清明節,是母親去逝後的第一個清明節。

母親過世以後,我發現原本就言辭不多的父親愈發變得沉默了。沒事的時候,他總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似乎沉浸在一種冥想亦或是回憶之中。我知道父親是在想母親了。每當這個時候,我們做子女的都不忍心去打擾他。我總在想,或許他正跟母親說著知心話呢。

從兒時起,母親給我的印象就是賢惠、聰穎、美麗,一直是父親的主心骨,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母親都料理得井井有條。只要是母親拿定的事情,父親都毫不猶豫地贊同。在父親的眼裡,母親永遠是對的,因為他深深愛著母親。我感覺得到,母親的離去對父親是一個難以接受的沉重打擊。似乎一夜之間,父親蒼老了許多,他的頭髮完全白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走起路來也顯得細碎和蹣跚。每每於此,我總想說幾句安慰父親的話,卻什麼也說不出,只得轉過身去,眼裡就忍不住溼潤起來。

雖然父親沉默少語,但他卻總對我說:孩子,你媽走的太早,我對不起她啊!說著說著兩行老淚就止不住落下來。而後,就一臉悽然地坐在那不再說話。

見父親如此自責,我常想,歲月的無情不曾擊倒這位老人,而母親的離去卻是他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痛。我仍舊想安慰父親幾句,卻仍舊什麼也說不出,因為我心裡明白父親在想什麼,我知道父親想說什麼……

那是一九五八年的盛夏。就像那個火紅的年代一樣,父親那顆年輕的心燃燒著無法抑制的激情。為了響應黨的號召,父親拋開了生活優越的大都市上海,義無反顧地選擇到邊遠貧困的湖南去工作。童工出生的父親一直在上海機床廠工作,那時剛剛二十出頭,瞞著家人和自己熱戀中的戀人——我的母親,悄然來到了核工業部所屬的712礦,參加絕密的、極具國防意義的建礦工作。

父親絕沒想到,他這一走,就是整整半個世紀。父親絕沒想到,剛到選定的礦址,竟是一片窮山瘦水的不毛之地。當然,父親更知道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下面蘊藏著我們國家急需要製造原子彈的鈾礦石。當時帝國主義虎視眈眈,亡我之心不死,想把剛剛建立的社會主義國家扼殺在搖籃中,這是中國人民決不答應的!我們要用原子彈來回擊他們的狼子野心。

就這樣,父親懷著一顆質樸的拳拳愛國之心,和他的同事們風餐露宿,架起工棚,打起鑽井,點燃篝火,甩開膀子,揮汗如雨,夜以繼日地投入到祖國的國防建設之中。

遠在上海的親人們終於盼來了父親的來信。這才知道,父親去了湖南。由於當時建鈾礦屬於國家最高機密,父親不得向任何人說自己的工作性質和工作地點,因此,信裡信外除了說他一切都好以外,隻字沒提他究竟去的是一個什麼單位。通過信紙函頭上的一排紅色的大字“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2號單位”似乎可以猜測到,父親一定是去了一個非常神秘的單位,而且是國家的機密單位。親人們又驚又喜,覺得這是國家給予父親的無尚光榮,家裡人臉上也有光。雖然不知道父親究竟在幹什麼,但親人們都跟著興奮不已。當然,信封的落款“衡陽市20號信箱”還是暴露了父親的蹤跡。

忍受了半年相思之苦的母親,請了五天假,終於踏上了開往湖南的列車,她那顆年輕的芳心一直在牽掛著父親。雖然父親在信中說他一切都好,可母親就是放心不下,她必須親自看到父親一切都好才作數。經過近三十個小時的顛簸,母親終於來到了極為陌生的衡陽。茫茫人海,舉目無親,伊人何在?那時的母親還是一個扎著兩條長辮,不到二十歲的青春少女,為了找到父親,她不知疲勞地穿行在衡陽的街頭,不知問過多少路人,卻始終沒有人知道“國務院2號單位”究竟在哪裡。母親急了,夜晚,住在簡陋的招待所裡,她忍不住流下淚來。但母親從沒想過要放棄。第二天,母親來到郵政局,一打聽,才知道“衡陽市20號信箱”這個單位根本不在衡陽市,而是在遠離衡陽市的衡東縣大浦鎮。終於有了線索,母親一掃旅途的勞頓和內心的焦急,風塵僕僕地趕到大浦,在長途車上,她一直在想像見到父親那激動人心的場景。可下了車,四處一打聽,母親再一次失望了,仍舊沒有人知道這附近有個叫“國務院2號”的單位。那一刻,母親是欲哭無淚,顯得無助,甚至絕望,她覺得,父親連著國家機密離自己是越來越遠。

不過,一個長得洋氣說話又好聽的上海姑娘千里尋親的事情,很快在封閉的當地不脛而走。真是蒼天有眼,母親終於遇到了礦上的職工,是他們把她帶到了父親的身邊。

在簡易的宿舍裡,母親終於見到了黝黑和消瘦了許多的父親,心裡好痛啊,這就是那個在信中說自己一切都好的父親?父親的話不多,望著母親,自始至終都在笑著。母親似乎從那笑意中讀懂了什麼。她對父親說:要不我也調過來吧,在這邊,沒人照顧,你一個人太苦了。

父親搖搖頭說:這邊的情況確實艱苦,跟上海沒得比,你就別過來了,還是在上海找個好人家,別耽誤了自己。

母親不相信這是父親的真心話。她很生氣,說:難道你不愛我了嗎?為了這次相見,我用了整整三天兩夜,幾乎是在顛沛流離中找到你的,難道換來的竟是你這麼一句不冷不熱的話?

父親低下頭,沉默了。其實,父親何嘗不愛母親?何嘗不想母親調到自己的身邊來。可他不希望母親來到這大山的深處,跟自己過這種與世隔絕的艱苦生活。正是因為愛,父親希望母親能留在上海。

因為假期的限制,母親僅僅呆了一晚,就踏上了返程的列車。臨別時,她對父親說:這輩子你別想丟下我不管!

半年後,為了愛情,母親也離開了上海的親人,追隨父親調到了湖南,並且在湖南舉行了簡單的婚禮。從此夫妻倆相濡以沫,風風雨雨,走過了半個世紀。在那樣艱苦的環境下,正是我們的父輩們無怨無悔,捨棄小我,用他們的熱血和生命之軀為祖國的核事業從無到有,從弱到強寫下了莊嚴而隆重的一筆!

1964年10月16日下午3時,在我國西部地區的新疆羅布泊,中國第一次將原子核裂變的巨大火球升上了戈壁荒漠的上空,震驚了世界!帝國主義企圖封鎖和扼殺中國的美夢從此破滅了。

1988年秋,為了表彰在核工業戰線上奮鬥了三十年的母親,核工業部給她頒發了一枚獎章。雖然這枚獎章只是用薄薄的鋁片製成,但母親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她覺得自己的一生就濃縮在這枚小小的獎章裡了,所以一直分外小心地珍藏在身邊。

2009年5月22日2時40分,在與病魔的殊死抗爭中,無情的癌症終還是奪去了母親的生命。讓父親一直無法釋懷的是,他知道,母親之所以患癌症,與她長年從事核工作,長期受到鈾礦石的輻射有關。有時,沉默不語的父親會突然對我說:當初,你母親要是留在上海就好了,是我對不起她。

我輕輕地拍怕父親的肩膀,仍然無言以對。我在想,那個火紅的年代是屬於我們父輩的,但卻傳承著一種精神,一種堅韌不屈,一種凜然不可犯的愛國精神。

母親去世時,工資僅僅968元/月,她身前也沒留下什麼財產,下葬時,父親將那枚獎章放在母親的骨灰盒上……

謹以本文獻給我已逝去的母親!

感人至深的文:我的父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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