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雨不晴秋气味。酒病秋怀,不做醒忪地。
初换夹衣围翠被。蔷薇水润衙香腻。
蔷薇水,阿拉伯人蒸馏玫瑰花瓣所得的香水,是阿拉伯人常用的香品之一,《明史》中记载阿拉伯人用蔷薇水、沉香油拭面,祖法尔(今阿曼佐法尔):
遇礼拜日市绝贸易,男女长幼皆沐浴更新衣,以蔷薇露或沉香油拭面,焚沉、檀、俺八儿诸香,土罏入立其上以熏衣,然后往拜所,过街市,香经时不散。
蔷薇不仅用来清洁、芳香身体,也被阿拉伯人用来制香。阿拉伯古医学书籍《智慧的乐园》,记载了用蔷薇水(玫瑰水)制香:
取两份印度沉香木和两份檀香木,磨后用丝绸过滤。接着用玫瑰水揉合,滴几滴古龙香水,不停碾压至均匀。
如今阿拉伯地区常焚烧的Bakhoor香丸,依然是用蔷薇水与各种芳香精油调和香粉制作而成。制作Bakhoor香常用香料有沉香、檀香、乳香、甲香、玫瑰香水、龙涎香油、藏红花油等。
Bakhoor香丸
蔷薇水在五代时期传入中国后,也被南唐后主李煜用来调制帐中香,李煜的帐中香方中有一方是用苏合油浸浸润沉香,香方最后提到用蔷薇水香气会更好。
沉香一两(剉细如炷大)、苏合香(以不津瓷器盛)。右以香投油,封浸百日,爇之。入蔷薇水更佳。
蔷薇水浸润沉香可丰富香味层次,也属于合香的一种。焚烧时沉香中会带有花的芬芳。张元干《浣溪沙》:“花气蒸浓古鼎烟,水沉春透露华鲜”。
李后主制作帐中香的方法,与阿拉伯人制作Bakhoor oud(沉香香薰)类似,Bakhoor oud的做法也是将沉香片浸入玫瑰水、香油中,为沉香增添不同的香韵。
Bakhoor oud(沉香香薰)
Bakhoor oud香气十分浓郁,将一小块Bakhoor oud放在木炭炉或电炉上燃烧,一小会儿就满室芬芳。Bakhoor oud目前还是阿拉伯人日常生活中最常用的香熏产品。
宋人对蔷薇水调香非常热衷,除了用蔷薇水浸润沉香,还开创了降真香与蔷薇水相结合的香熏产品——熏华香。宋人陈敬《陈氏香谱》载“熏华香”:
今按此香,盖以海南降真臂作薄片,用大食蔷薇水浸透于曾瓦内蒸干,慢火熱之最为清绝,樟镇所售尤佳。
宋人温革《琐碎录》中记载,当时人们还把盛蔷薇水的匏瓢(葫芦瓢)弄碎当作香用,称为瓢香。可见,宋人对蔷薇水多么痴迷。
用蔷薇水调制的合香,较之一般的合香更为芳香。陈深的《西江月·制香》词:“薇心玉露练香泥。压尽人间花气。”这种馥郁的香气,是皇室贵胃用香的代表。
宋代宫中仿制龙涎香,就用沉水香、龙脑、麝香与蔷薇水合香,李彭老有词《天香·龙涎香》描写内家(宫廷)制作的龙涎香:
捣麝成尘,薰薇注露,风酣百和花气。品重云头,叶翻蕉样,共说内家新制。波浮海沫,谁唤觉、鲛人春睡。清润俱饶片脑,芬辞半是沉水。
词中“薰薇注露”就是指蔷薇水,宋代《百宝总珍集》“蔷薇水”条中也提到用蔷薇水调制龙涎香格外芬芳:
泉客贩到蔷薇露,琉璃瓶贮喷鼻香。
贵人多作刷头水,修合龙涎分外馨。
森美术馆藏 / 蔷薇水瓶
蔷薇水调制龙涎香的法,在《陈氏香谱》“亚里木吃兰脾龙涎香”方中有详细的描述:
蜡沉二两(蔷薇水浸一宿,研如泥)、龙脑二钱(别研)、龙涎香半钱,共为末,入沉香泥,捻饼子窨干爇。
此方所用香料都甚为珍贵,腊沉属于沉香中的上品,蔷薇水在宋代是价值不菲的进口商品,香方中香料最珍贵的是龙涎香(此龙涎香是抹香鲸体内分泌的稀有香料)。
故宫博物院藏 / 龙涎香
据张知甫《可书》中记载,宣和初,开封外商出售龙涎香二钱,曾要价三十万贯。宋徽宗的宠妃刘氏出价二十万贯,也未能成交。到南宋中期龙涎香的价格没有这么高,但在诸香中也是最昂贵的。
亚里木吃兰脾龙涎香,看名字不像是中国本土香,应该是域外进贡或外商销售的香,造价如此之高,也不是一般平民消费的起的香。
在古人的龙涎香方中,有呈现给皇帝的龙涎香——“经进龙涎香饼子”,选料与制香方法很像“亚里木吃兰脾龙涎香”的升级版:
腊沉十两(如无,用占城沉,又无占城沉,用黑角沉,亦无,用麻叶沉代之)、 梅花片二两、脑栀子花二两、麝香半钱、龙涎半两。
右将沉香细锉,跶令极细,方用蔷薇水浸一宿,次日再上跶三五次,别用石跶二次。龙涎等四味极细,方与沉香相合和匀,再上石跶一次,如水脉稍多,用纸掺干湿得所,任意脱花样。
香方最后还说明了蔷薇水的来历,“蔷薇水今番客所卖者,乃南番舶船上锡瓶内盛之,大食水是也。”
方中提到的“梅花片”是上品龙脑香;脑栀子花应该是番栀子花(藏红花),也是仿制龙涎香的名贵香料。
域外进口的蔷薇水价格昂贵且数量有限,为了满足广大民众对香料的需求,于是宋人开始仿制大食蔷薇水, 蔡绦《铁围山丛谈》载:
五羊效外国造香,则不能蔷薇,第取素馨、茉莉花为之,亦足袭人鼻观。
当时的五羊(广州)商人仿制进口蔷薇水,没有阿拉伯人使用的突厥蔷薇(大马士革玫瑰),便取素馨、茉莉花替代,也芳香袭人。
素馨、茉莉制作的香水,也被香家用来合香。素馨花香气清冽,与以往蔷薇水调制的龙涎香不同,属于新型香调的龙涎香。
用素馨花水制作龙涎香,算是民间仿制龙涎香最成功的产品了,制作此香的吴家也因此闻名天下,叶真《坦斋笔衡》:“有吴氏者以香业于五羊城中,以龙涎著名”。
宋代很多文人都喜欢带有素馨花香的龙涎香,在诗词中常描写吴家的龙涎香,张元干《青玉案》:
心字龙涎饶济楚。素馨风味,碎琼流品,别有天然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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