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汇的紧凑重叠,场景的快速切换,是孙文波的诗歌给人以最直观的感受。像密封的空间,但有时世界又被无限地拓展。
这是他的魅力,也是诗歌的魅力。
窗帘透视
月亮、木星、土星、火星、天狼星,
一溜排开去——人类寻找着天上的位置。
目光越是看得远,越是找不到。迷失。
想象。科学探测。一个黑洞吞噬一切。哀叹。
不值得的哀叹。大熊星座、红矮星,
命名的虚妄。我回到停止眺望的决定性一瞬。
卧室。床头灯。翻开一本乱扔的书籍,
语言抒情:战争的混乱中,流亡事被仔细记录。
孩子们坐在街沿等待卡车。
死亡集中营。算什么?对应永恒。流星划过。
即失的光。惊呼。意识从此到彼。
季节。冬天、夏天。花开花谢。蜻蜓、蝴蝶。
是存在?想象的道路崎岖。造成的混乱难以回返。
哈勃旅行。追溯历史典籍;寅丑十月,天狗吠日。
是夜火起,京城毁房万间。死亡者众。
算术之录,聊以一睹。复忆术难以还原真实。
转圜。眼前兀现幻景;哲学的具体化。抽象之物。
神现身。妖怪。思想加速。向下,再向下。
季节错乱。大雨。现实困顿。我必须摇晃自己。
目光凝固在窗帘。图案。寻找。绿蜥蜴、灰蛾。
万物的比赋,都不及一缕光撕开的意识一角。
恐惧如海浪卷来。稳定没有压倒一切。没有。
向弗洛依德致敬
上午阳光斜射,照着桌上的凉水杯,
淡黄的茶水中每一片茶叶,犹如黄金。
这一景象,突然勾起我记忆中的
某一根神经:是一座茶馆,燃烧的炉灶,
是十几把铁壶,咕嘟嘟冒着热气。
是几位老人围坐在一起,抽着旱烟,是我
绕着他们跑来跑去。我如今也成为
老人,他们都去见了上帝。我知道,那座茶馆
早已拆毁。如此清晰的场景,就像我一抬头,
就能望见的窗外的学校。那时候,
正是我上学的年龄。顺着这样的记忆往
记忆深处挖掘,我能见到我在房顶奔跑的身影;
粗壮烟囱,灰瓦,斜坡陡峭的俄式建筑。
那时候,我是上房揭瓦的人。那时候,
我没有恐高症。那时候,我的榜样是邻居杨广生,
他大我九岁,是一个红卫兵。某个早晨,
他背着一枝枪,出现在我的面前。威风如杨戬。
他在一次与人斗殴中被砍,脸缝了二十几针。
只是后来失去踪迹。好多人都失去踪迹。
冯楚、王蜀立、林蓉生。他们就像一股泛滥的洪水
向我涌来。每个人的眼睛清晰的就像
我身边书柜的书籍。他们算不算我丢失的书籍?
十几年前,当我决定改变生活离开北京,
的确失去了我全部的书籍。我心痛那些书籍?
好像也无所谓。它们就像我丢失过的
其他东西。我丢失过一个女人。丢失过几个兄弟。
也丢失过无数种憧憬。对于我,每一个憧憬,
都犹如一座剧院。每一座剧院,都会在
某个时刻打开它的大门,等待我走进去拉开
帷幕。我就此看到一部歌舞,或一台话剧。
插画来自焦健(豆瓣ID:像一把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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