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享家点滴印记之三百九十六《微笑情缘》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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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情缘 (第二章 1 )

朱迪.米歇尔/著 天外流 Hary /译

次日清晨,袁力看到米娜达从电梯中出来正四处张望找他,他向前走几步,挥了挥手。大厅里的人匆匆瞥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与米娜达才相识这么短时间,但是只要自己一看见她,脸上就会不由自主地洋溢着微笑,他就此站住,等着她,想在她找他时给她一个惊喜。她今天穿了一件跟昨晚不同的套装,是一件浅灰丝质面料的上衣和一个白色丝质的裤子,系一条很入时的围巾,袁力觉得她天然有一种职业女性的风范。她的皮肤洁白而有点半透明,浅色的眉毛如一副蝉翼,一头金发反射着微光,浅褐色的眼睛又大又亮,每次对视都会让他有些心惊。她四处张望着,显得那样孑然于人群之中。特别是在一群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人海中,她就像是一叶小舟,孤独地泛于巨涛汹涌的海面,仿佛随时会被淹没。袁力若有所思,心中想着真不知自己对她的感觉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错觉。

他看到她正在穿过大厅中喧哗的游客人群,到处都是装满行李的手推车,侍应生也忙得不亦乐乎。她只好等这批游客先通过再说,似乎显得比前晚在机场还要焦虑。他看着导游举着旗子,领着身背大包小包和各种相机的形形色色的人群,大厅里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游客购买的纪念品。米娜达这时却站在那里,在穿着各异的游客通过身边时候,仔细地端详着他们的衣着。他想,她在这里都没忘了她的职业啊,不过遇到了我,她应该比这些陌生的游客幸运多了吧,尽管她还不是像我这样地道的北京人,但是与那些初来乍到北京什么都不熟悉的老外相比,我能帮她很快就领略到更加地道的本地风情,想到这,他不禁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一向商务繁忙,阅人无数的他,很少对异性有什么真正的兴趣,但是这次,他觉得自己真心很希望亲近米娜达,从在机场与她偶然相遇并顺便帮助她那一瞬间就有了这样的奇妙感觉。那天在那个拥挤的机场,他刚刚去送完一个朋友飞香港,正返回停车场,当他走出候机厅门的时候,一下子看见了米娜达那张茫然有些慌张的脸;她那柔弱的身躯正在一群急匆匆通过的旅客中显得摇摇晃晃,几乎就被人群冲倒了。袁力赶紧走到她身边,并尽力保护着她挤向出租车停靠点附近;一路上,袁力使劲用胳膊或肘推开挤来挤去的旅客,尽量使她不被人挤到,希望能让她脸上绽放微笑,不要出现那种焦虑无助的表情和眼神。

当然,还有另外的理由,可能是因为她一看就是美国人,她的出现让他冲动地想起----

“早上好!”她已经绕过拥挤的人群走过了大厅看到了他,并且热情地伸出手来。

人群又来了,袁力礼节性地握了一下手,赶紧带她离开这个拥挤的地带,“我的车在等着咱们。”

在门口广场上,一个黑色的小轿车正停在便道的人行线上。司机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报纸,根本没有理会别的司机鸣笛和从旁边挤过去的叫骂声。米娜达说道:“如果在我们那里,这可是违法的,怎么可以把车停在人行线上呢?”

袁力笑着开门和她一起坐在后座上,“如果车故意停在那里阻塞交通,或者抗议政府,那才是违法的。”

“什么?故意阻塞交通来抗议?”

“对,---如果有人想闹点事的话。”

他看到她似乎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话说回来,他并不奇怪她会惊讶,可能并不是每个美国人都喜欢讨论政治话题吧?当然,不喜欢政治的也许不仅仅是美国人民,她其实只不过是在说交通规则而已。

“但你们总得有交通法规吧?”她说。

“法规很多,但是比这严重的事还多着呢,现在交警还管不到这里来。”他探身向前和司机说了句什么又坐了回来。“尽管中国的交通真的很差劲,但我向你保证,今天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

她摇摇头,“我真是觉得,在你们这里坐车,有点让人心惊肉跳!”

“和我在一起,你就尽管放宽心好了。”

他转过脸去,随便挥了挥手说:“不要再担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把心放进肚子里吧,好了,让我给你介绍一下咱们要去的早市吧,虽然不是城里最大的一个,但我觉得是这附近最好的之一了,因为它还没有搞得太商业化而吸引太多的小贩。哦,别急,等一下”他突然说道,并且让司机开得慢一些,“这个是我们正在建的一个项目,”他指着外面一个工地对米娜达说,“是一个高层写字楼,据说早已经被通用公司和IBM租去了。”

米娜达看到外面的水泥怪物高耸入云,但是那些脚手架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些东西很奇怪,什么材料的?”

“竹子,用尼龙绳捆扎起来的,很结实,而且很轻,很容易从一个工地移到另一个工地。”

她仔细从上看到下,整个楼一面墙全是被这种脚手架包起来了,“好像一阵狂风就能把整个给吹下来似的。”

“呵呵,我猜起码得吹三到四阵狂风才行吧。”

她瞪了他一眼,“我不是和你开玩笑,咱们能停下来看一下吗?”

“当然。”他们在路边停下来,米娜达抬起头仔细端详这种脚手架说:“我还以为都是钢制的脚手架呢----”

“嗨,爸爸!”,袁力转过身看到他儿子正从工地朝他这里跑了过来,“你不是和我说你要晚点过来的吗?”

“我们只在这儿停一小会。”袁力用中文说道,接着他又用英语给米娜达介绍道:“这是我儿子,袁盛,这是米娜达.格雷恩”他们俩人握了一下手,米娜达笑了一下,袁盛板着脸没有什么表情。袁力知道儿子是在等着他解释,“稍等一下,不好意思。”他用中文对儿子说“我们正要去早市,你想不想一起去?”

“去那干嘛,她是谁呀?”

“一个纽约的时装设计师。”这样介绍虽然不太准确,但要比说科罗拉多州的波尔德简单多了。“她到这儿的一些服装公司出差,她第一次来这里,我正带着她转北京呢。你不想和我们一起去吗?”

“现在我手头有很多事,中午闲下来我再去找你吧。不过,你就这样让她和你一起到处转,还被人跟踪着都不知道?”

“什么?”袁力看着他儿子疑惑地问。

“我想你一定还没注意,平时你来这总是能一眼就看到我,今天你来这压根都没注意到我!”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父亲,好像责备他父亲有些失态了。。。或者,也许突然看到一个陌生的外国女人和他父亲在一起,要去早市令他非常不解。。。我们为什么会被人跟踪呢?袁力很奇怪,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和女人一起了,也从来没有得罪过谁或者惹上什么麻烦,为什么袁盛会看到后边有人跟踪呢?难道米娜达是间谍?我这里,可没有什么政府感兴趣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她是个服装设计师呢?”袁盛追问道,“你有把握知道她的真正背景吗?”

“我觉得没理由要怀疑她是个服装设计师,我也没觉得谁在跟踪我们。除非是咱们内部的人,或者,没准儿你看错了吧?”

“我当然一眼就能认出刚才跟着你们的人,绝对就是条子的便衣。”

“没准儿是他们搞错了。”袁力不耐烦地说道,“我会查清楚的,没准儿是哪个小官僚把她和别人搞混了。”

“你准备怎样弄清她的底细?”

“我会弄清的,我也认识些人---”他停下来,“对呀,你为什么不帮我顺便查一下呢?你不是有个哥们儿叫潘超的在安全局工作吗?赶紧去问问他”

“我可从来没和他的破工作瞎搅合过,说吧,她现在住哪儿?”

“王府。咋了?”

“我只是吃惊而已,先离她远点吧,爸,以前可是从来就没有什么人跟踪过你。”他转身朝向米娜达,“旅途愉快!”他随便用英语向米娜达打个招呼,转身急匆匆地大步走了。

袁力耸耸肩,对儿子的无礼很是无奈,但让他更加不解的是儿子刚刚透露给他的信息,为什么自己会被监视?难道她真的。。。他四周看了一下,没有看到一个可疑的人,但是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他绝对相信孩子的眼睛:便衣们可以随便混迹于人群之中,一个好的便衣甚至可以晃在你身边你都察觉不到。

也许,这回真的是袁盛搞错了?只是,他的担心也不无根据吧,刚才他发脾气时候,绝对已经是个大人了,他说的没准儿是真的,因为他和那些狐朋狗友都喜欢刺激的生活,袁力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常搞一些不合法的勾当,而且平时就是和那些黑、白两道上的人在一起混。也许,他警觉地猜想,那些在跟踪监视自己的人,没准就是要对付他的?无论如何,在中国,把事情考虑周全点还是好些,毕竟小心无大错!

袁力有些相信儿子的猜测,他是一个从小就警觉的人,特别是关于这方面的事。

所以,我应该小心留意下周边的人才好。

“真不好意思,孩子不懂礼貌。”他对米娜达说,“刚才我们聊了一会,他告诉我一些事情----”

“没什么。”米娜达说。心想,在中国你们当然要说中国话了。

袁力看着米娜达,想着儿子的提醒,心想先不管它,怎么看也不像是她有问题。但是儿子的话,却始终萦绕在他脑海(你怎么知道她真的是个服装设计师?她来之前,可是从来没有人跟踪过你)。

我能相信她多少呢?袁力考虑到。她讲了她的孩子,她的丈夫,还简单讲了她的工作,尽管不多,但似乎都是真的。

上车后,他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具体在哪个公司工作呢。”

她很奇怪他怎么突然改了话题,是因为她路上表现的太无礼、太自作聪明、或是话太多了?“泰莲”,她说道,“那是一个小公司,但是我们发展的很快,泰莲是股东,她丈夫是法人代表,如果你常看CNN的时装秀,你应该知道泰莲这个牌子。当然,在那么多时装秀中,我们只是个小公司而已。不过----”

“我知道这个牌子,你现在穿的这个套装就是这个牌子。”

“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

“是马夹上的标志呀。”

米娜达也注意到了,“你总是这样注意细节吗?”

“结构设计,当然总是要注意细节的,”他说道,看了一下,又说道,“你在泰莲工作。。。大约多久了?”

“有十年了吧。”

“不是只是搞设计吧?”

“不是,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开始只是个行政秘书,后来公司让我到学校培训了一年。”她仔细看了看他,“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他赶紧说道,因为的确没有什么,可是为什么他会怀疑她?她是那样诚实而且无话不谈,从她的表情到声音都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受儿子影响而怀疑她,真是感到羞愧,“我儿子问我,”他说,“但是我真的不知你的公司。”

看来她的公司和工作,成了袁力的一个难题?“现在告诉你儿子好了。”

“这孩子一直和我有点合不来,但我们现在在一个公司,我希望有一天能让他接班。”

“他不想吗?”

“他早就想了,但是我认为他还需要点时间,应该赶紧多学点东西,特别是学会怎样对待那些外国客户。他还没有责任感,---在你们那儿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个“心急的新郎官”。还有,他和他的俩个哥们儿---或者叫同伙,----还在外面搞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名堂,根本没把心思全用在这家公司上,他们三人有两个夜总会,好像还有很多其他业务,所以,现在公司根本不能指望他。不过,他在现在这个项目上还是挺负责的,在这里我们可以多一些交流,多一些机会共事,----也就是说,他现在像一个朋友一样地在帮我盯着这项工程。”

“他结婚了么?”

“是的,有个儿子。他妻子是一个政府官员的千金,她和她爸合资搞了个公司专门仿‘贝妮特’服装,不过,好像袁盛没卷进这个事情中去。”

“啊,这可绝对是违法的啊,每个品牌的服装都是有知识产权的,而且中国不是也已经加入了保护知识产权国际公约了吗?!”

“违法,但的确发生了,在中国,很多事并不是像你们那里那么严格。”

“我不理解,如果你们政府签署了这个公约,就应该规范严管这种事。”

他耸耸肩:“理论上来说,如果仿造并且用它来赢利就一定是违法的,但‘贝妮特’只是他们模仿的成千上百的品牌中的一种,而且,类似像这种事情在中国实在是太普遍了。”

“这么严重,为什么政府不出面干涉呢?”

“因为好像政府也有人卷入其中,有些人身在政府,却像生意人一样靠干这个捞钱,当然,我们很多人也看不惯这种事情。”

“真是可悲,政府自己的人都搞违法的事情。”

“不是真正的政府,是那些身在政府利益链条里边的人,像一些高官的儿子或是千金们,前些时间,国家不准部队继续搞三产和走私,他们就开始改头换面而且更加变本加厉了。”他看着她很吃惊的样子又说道,“这事要说来,话可就长了。”

停了一会儿,她说,“你说你有两个小孩,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是呀,我还有个女儿,水盈,她生活得和我可不一样,但是我和她的关系可比和袁盛的关系好多了,袁盛需要尽快成熟起来,我们应该尽快地改善关系来一起共事,但我不知他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

“也许他还不知道怎样做才更好吧。”

“你认为我应该教教他?”

“我认为子女教育永远都不能停止,我们只是教他们不同的事和不同的方法而已,试着去建议孩子们做些我们期望他们去做的事看看。我朋友曾告诉我说孩子离家以后,生活轻松多了,但是我想,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担心阿达姆和莉萨是否过得快乐、是否安全,或是至少应该经常给他们些什么忠告。”

沉默了一会儿,袁力嘟哝了一句:“你的确是一位好母亲,不管怎样说,我们是两种不同的文化,有些事情,在我们这儿家长是不会去管的,也管不了。好了,看看我们到哪儿了,我先给你简单介绍一下这个城市吧。”

他们一路游览着北京的大街小巷,车经过林荫大道,穿过石径胡同,转过商业区又开过住宅区。袁力回头看了两次,有很多车在后边,但他搞不清是否有人真的在跟踪他们,好像压根没有人啊,----他想,的确后边可疑的一个人也没有。袁盛一定是胡猜的!我肯定。

他看到米娜达正在东张西望,观察着刚才他给她描述的北京风貌,看着两边新建的建筑物和日益污染的空气,“这真是一个正在高速发展的城市呀。”米娜达惊奇地说道,“他们好像是把整个街区都给重新规划重建了吧?在没有摩天大楼之前,这里会是什么样子呢?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

“胡同和四合院,也就是你们说的小巷,其实两边就是些小店铺和一些普通百姓的住宅区,不过现在人太多,没那么多地方给他们这样住了。”

“是胡同还是四合院?”

“都是,胡同被拆迁重建了,盲流被遣返了,而穷人们也都到二环外去了,这儿现在看起来应该挺像外国了吧?”他看了一眼米娜达,似乎想说点别的什么事,就打住了,问道,“怎么了?”

她笑了一下说:“我想我们美国可能要稍微好一些,但是穷人在哪里都是不受欢迎的,我猜,世界上每个人都希望能变得成功和富裕起来吧。”

“但是你们本来就是呀,相对而言,你们国家大部分百姓不是都算成功而富足的吗?”

“哦,我们从来没有自认为富足过。”

“不是?那你们现在又算什么样呢?”

“就算是比穷人稍好点罢了,没有穷困潦倒,但对每一美元也都看得很重要。”

“那这应该算是你们那里的穷人吗?”

“相对而言----”她停下来,“你笑什么?”

“因为只是被宠坏了的孩子才会比富论穷,一般只有真正的穷人才知道什么叫做饥寒交迫,没有吃的,也没有钱。”

“宠坏了的孩子?”

“不,我不是在说你的孩子,我的意思是说美国本身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太多的钱、太多的财富、太多的就业机会,美国人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贫困。”他停了一下,但她没有开口回应,“我说的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是针对你说的。”

“不优秀的人在哪里都自然应该贫穷。”她冷冷的说,“你不是比我们好吗?(没有被宠坏,更加发达),只因为你了解真正的贫困。也许我们的定义是不一样的,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没有同样的问题。”

“你是对的,我道歉。你给我说说,你为什么认为自己这个设计师更接近穷人呢?”

她没出声。

“说吧,我只想明白那是什么概念。”

“意思就是,你不会有什么存款,”她冷冷地说,“而且你总担心万一有一天你病了怎么办,而且不能工作了怎么办,也就是说,只能买一些生活必需品,不管是从电视中看到的还是商店里的东西。一些小古董、艺术品、珠宝首饰或者时装,还有高级轿车,这些都像是月亮一样,离你很遥远。我家的车已经跑了八万多英里了,我们的房子也很小而且最近还需要修缮一下屋顶了----,我说,你为什么总回头盯着看呢?”

他转过身来,“对不起,我在找个东西,但是好像没有在这儿。别介意,继续给我介绍你的房子吧?”

“它真是很一般呀,当时用杉木建的,现在都被太阳晒得有些腿色了,只有一层:一间大客厅和餐厅,三个小卧室,一个大卧室,还有一个花房,是当年吉夫和我爸爸一起修建的,一个能放两辆车的车库,屋后面还有一个不大的工具间,阿达姆小时候的篮球筐也装在那里了---”

“你儿子的?”

“是的。”

“现在都十三岁了,应该不会玩那个玩具了。”

“是呀,你的记性真不错,小时候他的蓝球筐就钉在那个工具间的大门上,前边走廊的护框应该刷漆了,那里放的藤椅和茶几,也应该刷点漆了。前庭院里全是些草和花,还有几颗挺大的老树,有一条小溪正好经过院子,从一座旧桥上就可以直接穿过到外面街上。我们真正的院子是后院,在那里莉萨和我---”

“你的女儿?”

“是的,今年十四岁。莉萨和我在后院栅栏边种了好些花和蔬菜,她的朋友们常来这里玩游戏、喝冷饮,那儿还有个小土窑,莉萨经常自己做一些陶器,她做的很好,有两件还在国际上得过奖呢。”

“她真优秀!你平时在哪里搞设计的呢?”

“在花房,我把我的电脑放在一个角上,还放了一个复印机、文件柜、一个长沙发和一个----”

“都放些什么文件?”

“我的设计稿,还有些纱和布的样板,以及很多扣子、辅料、杂志剪报、时装秀的照片。我还在墙上安了一块软木板,好让我设计的时候可以把样稿钉在上面。”

“还有一个画架?”

“没有,我喜欢把样子铺在沙发上看,然后把稿子扫描到电脑里做完它,但我有个缝纫台,我给自己做了好多衣服。”

“听起来像是个不错的房子啊。”袁力说道,过了会儿,他又说:“一点也不像刚才我理解的所谓“很一般”啊。”

“真的,在美国有成千上万的房子都是这样的!”停了一下,她又说,“它根本算不上是深宅大院。”她有些调皮地看着他,又停了一下,当他们目光又碰到一起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袁力知道,她笑了就说明她已经明白他说的意思了,无论在世界上什么地方,她的房子的确都算不上深宅大院,但是也绝对不是很一般的,尽管到现在她可能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你在哪儿住呢?”米娜达问道。

“在一个上世纪的老四合院,我会带你去看的,现在我们可以去---”他又一次转过脸去看汽车后面,这次他有点吃惊和疑惑,接着又转过身来,说:“我们已经快到早市了,马上就到。”

“我们从这儿走过去吧?”她问道,“这样一路我可以多看到些东西。”

“好主意。”他告诉了司机一声,他和米娜达下来后,弯腰系了一下鞋带,并且很快向来的路上瞥了一眼,在离他很近的一个路口,有一辆车停在那里,下来一个人,袁力看到他穿着黑色套装和蓝衬衣,系一条红蓝相间的领带。他站起来转向米娜达:“我告诉司机一个半小时后来接咱们,正好不耽误你的事,好吗?”

“好的,谢谢你。”她看了一下刚才他看的方向,过了一会儿转过身来。他们前面是一条石子路,两边有石头护栏,周围都是一模一样的住宅群,住宅之间有一小段距离,每个单元之前的空地上都种了很多又高又绿的蔬菜。路的另一边是一个四车道的主干道。人行道上,一些经过的老人和妇女一边推着小推车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米娜达,甚至停下来看她。袁力看到她的脸开始有点紧张,当她从她们眼中没有看到什么恶意时,马上就又放松了下来,她们只是对她好奇而已,她又从容地走起来,甚至面带微笑,而且有一次她甚至清楚地和人说了一句“你,好--”,“Good morning”那人也笑着回了一句。

“还有几个路口就到了。”他说着继续往前走着。

一种不祥的感觉始终笼罩在他心头,本来他很高兴,就像是带着她在自己的城市中探险,但现在他觉得心中很不舒服,尤其是看到路边好多的垃圾、家里厨房冒出的浓烟、喧闹的交通和脏兮兮的建筑,还有在路边蹒跚着的衣衫褴褛的老人们。

他不希望米娜达看到这些,他想让她感受到一个生机勃勃的北京、一个充满活力蓬勃向上的北京,看到那些精品店或是进口的时装屋,看到年轻人穿着真维斯和耐克运动鞋,职业人士都穿着意大利的套装,使用着小移动电话和皮质的公文箱,作着国际贸易,但是现在映入眼帘的却是路边遍地的垃圾。他绷着脸说道:“这是一个没改造的老城区,和那些现代化的新街区比起来反差好大呀!”

“哎,快看!”米娜达叫到,他们正好经过两个住宅楼中间的一片空地,老人们正穿着褪了色的茄克把鸟笼挂在树枝子上,当把罩在外面的黑绒线套拿掉以后,那些金丝鸟和八哥马上就开始唧唧喳喳唱了起来,它们不停地叫着,享受着阳光和自由,上下不停地叫着、跳着,老人们开始坐在树桩上闲聊起来。

袁力笑道:“他们每天都是这样,呆在屋里又闷又黑,正好也带鸟出来透透新鲜空气,有时候他们拿着鸟笼转圈,他们管这叫遛鸟,其实就是透透气而已。”

“真有趣,他们都是那样无忧无虑。”

“鸟或许可不是这样想的噢!”袁力打趣道。

“哎,可是老人们却是,他们就像是从一个大笼子里逃出来,有些人还生活在里面,看他们多么幸福啊,无论是老人还是鸟都在分享着自由的欢乐,你不这样认为吗?我的意思是生活中我们有很多牢笼,不是吗?如果我们能从中跳出来。。。”她看到袁力在凝视着她,声音马上支支吾吾,不好意思了起来,“当然,对这些我一点也不了解,毕竟我不是生活在中国。”

“你的笼子指的是什么呢?”

“这只是偶然的感想而已,可笑吧。这是我在这儿看到的第一种宠物,为什么看不见有猫和狗呢?”

“猫一般都待在家里,这儿几乎没有谁会养狗,准确说来应该是很少,一般人在城市中养狗要办官方的许可证,而且养起来也太贵了,大多数人根本养不起。”

“为什么?养狗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太脏了吧,随地大小便怎么清理?这个问题本来就不值得研究,我认为这个漂亮的城市最好根本就没有人养狗。”

她盯着他:“你们政府因为不喜欢狗随地大小便就干脆限制人们养狗,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或许是吧,但是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但是,这是有关自由的问题啊。”

“为了养条狗?”

“为了人们可以自由享受正常生活,自由选择能够拥有并愿意拥有的一切权力!”

“你生活中常常可以得到想要的任何东西吗?”

“哎---那倒也未必”她很失望,停了一下她又说:“你刚刚好像说老人们带鸟出来,是为了透透新鲜空气吧?”

“对,不过这时候的空气的确不太新鲜。”他承认,并且笑了笑,想让话题变得更轻松一些,“不过这总比在屋里闷着强多了。”

“不会吧?”她惊讶的很,“如果总是生活在这样的空气中,可实在是太难忍受了!”

“在这生活的话,你慢慢就习惯了。”他有些懊恼,其实心里面实在不希望她关注到这些,“有些国家为了发展经济,还没有足够的钱和精力去考虑保护空气和爱护水源,也许晚些时候,当我们国家像你们国家一样富足的时候,一定会去做的。”他看到她皱了一下眉,“而且,这些问题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全部解决的,现在我们只能把有限的能源和资金投到写字楼、工厂、公共设施基本建设---”

“但有些事关系到最基本的民生问题,是必须首先考虑的啊,”她说道,“空气、水,你们都不注意保护的话,看来我来你们这里只能喝瓶装水吧?!”想到自己习惯性地喝了酒店里冷水管中的水,暗暗提醒自己回去要马上问一下是不是可以直接饮用,或者,干脆多准备点瓶装水时时备用,而且。。。最好问问哪里可以买到国外品牌的瓶装水更加放心些。。。

“有一天会改变的。”他继续向前走,米娜达正犹豫此时追问他关于瓶装水的问题好像不太合适,她也随后赶紧跟上他,那些老人和鸟都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了,周围还是一样的居民楼,路还是石子路,转过一个路口,那里停了有几百辆自行车,有些锁着,有些互相倒在一起,都是比较破旧的,锈迹斑斑,但样式都很实用,看起来几乎每一辆车都有一个车筐,有些在车把前,有些在后座两边。

“这些都是有地铁月票的,”袁力说道。“他们把自行车停在这儿,然后坐地铁上班。”他们接着往前走,转过街口他又瞄了一眼身后远远的那个穿蓝衬衣和红蓝领带的那个人,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可能是碰巧跟错人了?更可能袁盛说的是真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显然应该是个误会吧,没准儿是哪个愚蠢的办事员把目标和自己给搞错了,官僚们常干这种事,虽然心里很厌恶,但一旦碰上,即使是他们的错,自己也不得不好好应付一下。

(除非,他们其实是在跟踪米娜达!)

不会,他不相信,他了解她的事越多就越不相信这一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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