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蚨園之列子——至爲爲不爲,至言爲無言,至射爲不射,不射之射

天蚨園之列子——至為為不為,至言為無言,至射為不射,不射之射

天蚨園會議室

嵩山天蚨園位於登封少室山清澈崖下,佔地60餘畝,黛瓦白牆,茂林修竹,古樸秀麗,環境幽美,宛如世外桃源。非常適合研學旅行、企業培訓、旅遊接待、團體聚會、禪修辟穀、書畫寫生、丹道修真、道醫養生等活動。歷史上 、 、 、 、 等均在此隱居耕讀,號稱天蚨園五友。天蚨園是嵩山的“隆中”,座標對比史上之春秋孔夫子杏壇、戰國鬼谷子道場、隋唐文中子龍門等。蚨子學堂是以中國春秋戰國時期“稷下學宮”概念建立的一個國學講堂,追慕春秋古風,學習吸收春秋戰國“士”的精神,蚨子學堂所教乃大人之學,定位為實學。追求真才實學,修煉雄才大略。不袖手空談心性,也不沉迷逐物異化。憑盛德立命,以大業安身。

今天講講列子“至為為不為,至言為無言,至射為不射,不射之射”境界有多高?

列子(公元前450年—公元前375年之間,享年不明),本名列禦寇(“列子”是後人對他的尊稱),華夏族,周朝鄭國圃田(今河南省鄭州市)人,古帝王列山氏之後。是道家學派的傑出代表人物,對後世哲學、美學、文學、科技、養生、樂曲、宗教影響非常深遠。著有《列子》,其學說本於黃帝老子,歸同於老、莊。創立了先秦哲學學派貴虛學派(列子學)。是介於老子與莊子之間道家學派承前啟後的重要傳承人物。

天蚨園之列子——至為為不為,至言為無言,至射為不射,不射之射

列子像

列子終生致力於道德學問,曾師從關尹子、壺丘子、老商氏、支伯高子等。隱居鄭國四十年,不求名利,清靜修道。列子對中國人思想影響甚大。列子才穎逸而性衝澹,曲彌高而思寂寞,浩浩乎如馮虛御風,飄飄乎如遺世獨立。在先秦諸子中對生命表現出最達觀,最磊落的就是列子。主張循名責實,無為而治。列子的活動時期應該是約於戰國早中期間,與鄭繻公同時,晚於孔子而早於莊子。列子聚徒講學,弟子甚眾,一次,列子往謁南郭子時竟挑選“弟子四十人同行”,可知列子後學眾多。列子弟子存名者有伯豐子、百豐、史疾。

先秦道家創始於老子,發展於列子,而大成於莊子。列子先後著書二十篇,十萬多字。今存《天瑞》《仲尼》《湯問》《楊朱》《說符》《黃帝》《周穆王》《力命》等八篇,共成《列子》一書,其餘篇章均已失傳。其中寓言故事百餘篇,如《黃帝神遊》《愚公移山》《夸父追日》《杞人憂天》等,都選自此書。

《列子》一書深刻反映 了夏末周初交替與春秋戰國社會文化生活的各個方面。《列子》可以說是一篇恢宏的史詩,當時的哲學、 神話、、音樂、軍事、文化以及世態人情、民俗風習等等,在其中都有形象的表現,《列子》保存了神話傳說、音樂史、雜技史等眾多珍貴的先秦史料。是先秦散文的代表作之一。

列子最早提出宇宙生成四階段思想,《列子》中的“天體運動說”“地動說”“宇宙無限說”等學說,都遠遠早於西方的同類學說,開創融寓言與哲理為一體的先秦散文文風。

天蚨園之列子——至為為不為,至言為無言,至射為不射,不射之射

《列子》

《列子湯問·不射之射》

在春秋戰國時期,趙國的首都邯鄲有一個青年走在大街上,邊走邊思索,青年的名字叫紀昌,他從小就夢想著,有一天能成為天下第一的神射手。

現在紀昌要到飛衛家去。

要說飛衛,他可是邯鄲城內最好的射手。他把柳樹葉子塗成紅色,然後,在百步以外,一箭接著一箭,以飛快的速度,把紅色的柳葉全部射了下來。紀昌便毫不猶豫地要拜他為師。

紀昌對飛衛說:“請收我為徒弟吧”。

飛衛說:“哦,你要學射箭,還為時過早啊。在這以前你必須先學會幾件事,你要學會不眨眼,等你學會睜著眼睛睡覺的時候,再到我這裡來吧。”

紀昌聽了這話如獲至寶,跑回了家。

但真到練的時候就犯難了。平時眼睛幾乎是隔幾秒就自然地眨眨,怎麼才能不眨眼睛呢?正好妻子在旁邊紡織忽然,紀昌想到了一個主意,紀昌回到家裡盯著織布機的梭子練習眼功。

兩年後,他練就了一套不眨眼的功夫,哪怕是灰沙吹到眼睛裡頭,他的眼皮都可以紋絲不動,而且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可以整夜不閉眼睛了。

他感到很滿意,便趕緊跑去把這個成績向師傅報告。

誰知飛衛去說:“你要學射箭還差得遠那,這芝麻上的字,你能看得清嗎,”紀昌搖搖頭。“從今以後你要學會看,要把小的看成大的,所謂見微知著,那時候你再來見我吧”

紀昌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個乞丐正在抓蝨子,紀昌覺得眼前一亮,他又想起了一個主意:“來,把你身上的蝨子賣給我吧”。

乞丐有點莫名其妙,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人,居然要買什麼蝨子。

紀昌的主意早就想好了,用一根頭髮把蝨子繫上,吊在朝南的窗口,從早到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它看,紀昌堅韌不拔的看著吊在頭髮上的蝨子。

蝨子換了不知道有多少,看著、看著三年過去了,箭絲毫不差的穿透了蝨子的心臟,而且,還沒碰著拴著蝨子的那根頭髮。

紀昌立刻去把這喜訊稟告師傅,師傅說:“行了”

飛衛要紀昌站在百步以外去射那柳樹葉,紀昌箭箭命中。

“好極了,”飛衛非常高興。

從這天起,飛衛開始為紀昌傳授射箭之奧秘,紀昌的進步快得驚人。

一段時間後,飛衛對紀昌說:“現在我已經沒什麼可教你的了,這把楊幹麻筋的名弓就送給你吧,你已經是天下聞名的射手了”

紀昌暗自揣度:“你已經是天下聞名的射手了,可是,他並沒有說我是天下第一的射手啊,我要成為天下獨一無二的名射手”

紀昌暗想,要把師傅射死,嘴裡叨咕著:“我一定要成為天下獨一無二的名射手”。

機會很快就來了。

一天,紀昌偶爾走到曠野上,他突然看到在遠處師傅隻身一個人向他這邊走來,紀昌開始向師傅進攻了。

師傅看到紀昌向他射箭,也拔出弓箭向紀昌射的箭射去。

兩支箭尖在空中互相擊中,一箭接著一箭,飛衛的箭已經射完了,可是紀昌還有一支,紀昌毫不猶豫,射出了最後一箭,師傅一動不動。

當箭快到眼前的時候,只見師傅張開嘴一口咬住了箭尖。

紀昌感到一陣羞愧,飛衛卻感到放心了,因為自己終於擺脫了危機,同時又對自己的箭述感到十分的滿意。

剛才的憎恨已經煙消雲散了。飛衛說:“你要想在箭術上登峰造極的話,峨眉山上有一位叫甘蠅的老師傅,他的箭術和我們相比,簡直就是一天一地”。

紀昌立刻動身,向峨眉山出發。

“他的箭術和我們相比,簡直就是一天一地”。這句話深深的刺傷了紀昌的自尊心。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麼,要想當天下獨一無二的射手,那簡直就是沒有指望了。

歷經艱辛,終於見到甘蠅後,紀昌馬上跪下:“弟子拜見師傅”。

聽到紀昌的聲音,老者回過頭來,這位老人好像已經超過一百多歲了。

為了顯示自己的功夫,紀昌急不可待的要求老人看看他的箭述,紀昌搭弓向天上射去,一箭就射下來兩隻飛鳥。

“看來射是會射了,不過射到底這只不過是射之射而已,呵呵,看起來好漢還不知道不射之射吧。”

紀昌暗想:“不射之射,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跟我來!”老人招呼著紀昌向山頂走去。

這時候狂風大作,老人站在懸崖邊上的一塊石頭對紀昌說:“怎麼樣,站在這塊石頭上再來表演一下剛才的射技如何”。

不料紀昌剛站在懸崖邊上那塊石頭上,那塊石頭就搖搖欲墜,嚇得紀昌趴在了那塊石頭上,老人將他扶了下來,紀昌下來驚魂未定。

“呵呵呵,好好好,讓我來告訴你什麼叫做真正的射!”

說罷,老者健步走向那塊石頭上,儘管那塊石頭也同樣是搖搖欲墜,但是,老者卻泰然自若。

這時天上剛好有一隻飛鳥。老者揮手做拉弓之狀,紀昌問道:“師傅,你怎麼不拿弓啊?”

“弓,哈哈哈,要弓的話,那只是射之射,既不要弓也不要箭,那才叫不射之射呀”

只見老者手一彈,天上那隻飛鳥就嚇得掉了下來。老者抓起那隻鳥,又把那隻嚇壞的鳥放飛了。

紀昌驚訝萬分,覺得自己活到今天才第一次看到了箭術深奧。

紀昌在這位老人那一住就是九年,九年之後,紀昌從峨眉山上下來。

然而見到他的人都十分驚愕,他的面容完全變了,以前那幅精悍好勝的表情已經不復存在了,現在人們看到的是一幅溫和慈善與世無爭的神色。

整個邯鄲城沸騰了,人們都期待著能看一下天下第一名射手的武藝,紀昌去學了九年,肯定是神功魅力,奇妙無比的拉。

紀昌去拜見飛衛時,飛衛一見到紀昌的臉,便驚訝萬分的叫了起來:“唉呀,這才是天下真正的天下第一的高手啊,我輩是望塵莫及的拉”。

紀昌似乎根本沒有理會眾人的心意,毫無在眾人面前露一手的意思,可那以後卻有不少的傳說,在人們中間不脛而走。

有個小偷,自己坦白說,有一天晚上,他想趁夜色潛入紀昌家行竊,忽然,一道寒光從紀昌家射出來,小偷哎呀一聲就從牆上掉了下來。

另外,有一個住在紀昌家附近的商人說,有一天晚上,他親眼看到紀昌在自己家的上空,忽然手裡又拿起弓來,跟古代的後翼、養由基在一起比武,

又是四十個年頭過去了,手不持弓的名射手成了整個邯鄲城的驕傲,紀昌說:“至為為不為,至言為無言,至射為不射,不射之射。”

在紀昌去世的前幾年,他應一位好上朋友的邀請到他家去做客。

在門口,他看見了一件東西,那個東西他覺得自己以前是見過的,於是他就問:“這是什麼東西,做什麼用的?”

主人以為客人在開玩笑,便笑而不答。

然而年邁的紀昌卻是十分認真的,他又問了一遍,主人感到納悶:“呵呵,這個老頭,他在想些什麼那?”

當紀昌追問了三遍之後,主人才感到事情不對頭了,臉上露出驚愕之色,慌忙叫到:“唉呀,老先生,這是您過去用過的弓啊!唉呀,天下無雙的名射手先生,您怎麼連弓也忘了,連它是做什麼用的都不記得拉”。

早就將射箭拋擲一旁的老人,心境十分平靜,他與世無爭。就這樣,紀昌如煙似霞的離開了人世,但是,在人們的耳邊卻一直迴響著他的這句話,不射之射。

自那以後,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邯鄲城內的武士們都恥於張弓舞劍。

天蚨園之列子——至為為不為,至言為無言,至射為不射,不射之射

列子學射

不射之射要告訴我們什麼呢?簡單的說,要達到某種最高境界,就是不須刻意追求其之最,而是將其融入自然之中,甚至是將其忘記,與其背道而馳。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功到自然成,只要有紮實的基礎知識,遇事便能舉重若輕,遊刃有餘。

小的時候就看過這部動畫片,當時完全沒有看懂,心中反覆思考的問題是,那個峨嵋山上的老者不用弓箭,那麼他究竟是如何射中天空中一閃飛過的大雁的呢?難道是用氣功,還是老人根本就是個神仙。因為看不懂,反而記憶的更加深刻了。

20年後的今天,重新看來,又是一番滋味。正所謂射箭的最高境界在於不射之射,即是無弓之射,就是那位山上的老者,能夠站在萬丈懸崖上,氣定神凝,無弓無箭,反使一直孤雁應聲墜地。這種射技讓紀昌在峨嵋山上學了九年,比他學習不眨眼,以小觀大等技藝的時間都長,但是,紀昌回到邯鄲了。似乎變了一個人,飛衛這才稱他為真正的天下第一射手。從此以後,人們見到的是一個溫和慈祥、與世無爭的紀昌,他再也無心在眾人面前炫耀,甚至已經不認識“弓”為何物了。

但是,傳說卻接踵而至,人們傳說,夜裡看到三到極光直射月亮,那是紀昌和后羿、養由基在比賽射箭呢!人們傳說,小偷想上他家行竊,剛翻到牆上就被一道寒光攔下。儘管如此,他卻從來不在眾人面前表現自己的射箭之術了,因為,他已經參透了“不射之射”的道理了。

那麼,什麼是不射之射呢?

其實,這個詞語最早是出現在《列子》中,“至為為不為,至言為無言,至射為不射。”後來,在莊子的《田子方》具體談到過類似的故事。我想,不射之射應該更是一種做學問做人做事的做高境界,就像莊子說的“物我兩忘”。或“不射之射”“不畫之畫”。莊子常說:“一個藝術家,需要保持本真的心態,讓內心寬廣無物,無知見,無識別,才能產生靈性。存有知見和識別,必然使真性無法浮現出來。”所以我說他是在“無我”狀態下畫“無我”的畫。因其心不執著於種種外象、色境,其畫亦不著境,故能通靈,其畫自妙。大家風範,隱約可見。

具體到不射之射,拘泥於弓箭自然狹隘,不能得人生的大智慧,人生的智慧有時候在於變通,也在於心的修煉。

不射之射的智慧,在我們的生活中的運用,比比皆是。

展開來說,不畫之畫也是一個意思。畢加索齊白石晚間的作品,就很有這樣的氣韻,一個藝術家,藝術上的修煉到了自己可能達到的技術頂點的時候,氣韻就出來 了,這個時候,不用模特,腦海皆是作品,甚至不用筆,自己腦海裡已經可以勾勒出畫出作品的全過程,計算到了時間的地步,還分毫不差,這樣的境界,人就是筆,人就是畫,畫乃心生,出來的才是真正有個性,千古流芳,個人風格強烈的作品。

演奏家,不彈之彈,心裡的旋律流淌就是練習的造詣了,才能讓作品有自己的特點和味道,而想突破,一定不能沉迷於彈來提升自己了,相反要去感受生活,接觸自然。

書畫美術武功本是天地間,人類智慧與自然萬物造化的結晶,想提升自己,只有和山水自然成為了朋友,才有真正的大作品流傳千古。

技術,到了真正的強者那裡,絕對不是重要的了,更看中的是心的思考,心的方向,心對於人與自然,人與世界的領悟,到了最後,甚至忘卻了,自己會的居然是一門技術。

說個簡單的道理,可能更明白些,我們中國人,每個人都會拿筷子,並且拿的都很好,可是,在西方人的眼中,居然是一門技術;每個人都說中國話,可是,對於外國人來說,說中文居然也是技術。水鄉長大的孩子個個都是潛水高手,可是,這對於沙漠上長大的孩子來說,或者是需要很多努力學習的技術。法國的葡萄酒的故鄉美麗的普羅旺斯,那裡人人都有好的嗅覺是品酒大師,可你要學會,得很多年,很多年。

擁有了技術,然後,忘記技術,讓技術成為了你身體的一部分,才能做出屬於自己的東西。

不射之射的道理,還可以引申到男人追求女人的方法上,其實,女人喜歡的,愛上的,有時候反而是那個看起來更沉默更酷的男人,這讓很多的男人非常的奇怪,我們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追到我們喜歡的女人呢? 其實,你也可以用不追之追的辦法。 表面上,你可以不去追求她,什麼殷勤都不獻,但是,不追之追,絕對不是說,你就站那裡不動,女人自己就貼過來了,那麼,你要做什麼呢?就是讓自己成為女人喜歡的那種人,比如,她喜歡有錢而文雅的儒商,你就朝這個方向去努力,這樣,你明裡不追人姑娘,姑娘心裡卻要真愛你了。劉德華為什麼,那麼多女人喜歡,想追誰都沒有問題,就是因為,他英俊瀟灑多金有事業,首先就貼和了女人的理想對象目標。

回頭看,紀昌不射之射的故事。

千萬不要以為,紀昌後來忘記弓箭了,就以為,他先前的學習射箭的若干年光景就白費了,那是基礎,正是先前的刻苦練習,才讓他日後有了人與弓箭合一的境界,達到不射之射的境地了。

所以,任何人想要成就一番偉大的事業,似乎都要經歷一個由參而透的經歷,所謂不射之射,武術,學習,事業,人生,愛情,皆是如此,不偷懶,身體力行,勤思考,淡泊人生。真正你的事業修為到了次此番境地,自然能忘卻技巧,氣定神閒,成為大師。

技術好,頂多是個匠氣之才,不射之射,你的造詣才有了靈性之美。

是為20年後重看《不射之射》想到的。

天蚨園之列子——至為為不為,至言為無言,至射為不射,不射之射

不射之射

其實,莊子“不射之射”是一個“大全”,涵蓋著有形技術和無形智能的技術,如“人術”、“心術”、“育人術”,包含著射禮、射藝、射義、射道,蘊藏著如技道、境界、功夫、神氣等深厚的哲學意蘊。它是教育技術,更是教育藝術和教育智慧,是教育必須遵循的“道”。它是一把標尺、一面鏡子、一塊試金石,可以衡量、對照、評判當今教育技術,發現教育技術的淺陋、醜陋。它又是一劑良藥,能夠醫治教育技術的沉痾,有重要的借鑑價值。

“射術”是孔子倡導的“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中的一項重要的教育技能課程,與我們今天的教育技術類似。我國古老的“射術”為什麼在國際化、現代化程度很高的日本能夠盛行,而且他們在引進吸收的基礎上,還能昇華為“弓道”,上升到哲學高度?為什麼一個沒進入我們中國人法眼的《紀昌學箭》典故,被日本人獨具慧眼,編導的電影能夠獲獎?為什麼“莊子學說”總是遭遇“牆內開花牆外香”的尷尬局面?它與教育技術有關係嗎?對當今教育技術有借鑑意義嗎?如此疑惑和好奇,迫使我們不得不深入到《莊子》原著中來領略探究。

“不射之射”是莊子在《田子方》中提出的。

列禦寇為伯昏無人射,引之盈貫,措杯水其肘上,發之。適矢復沓,方矢復寓。當是時,猶象人也。

伯昏無人曰:“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當與汝登高山,履危石,臨百仞之淵,若能射乎?”

於是無人遂登高山,履危石,臨百仞之淵,背逡巡,足二分垂在外,揖禦寇而進之。禦寇伏地,汗流至踵。

伯昏無人曰:“夫至人者,上窺青天,下潛黃泉,揮斥八極,神氣不變。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爾於中也殆矣夫。” [1]

翻譯成現代白話就是:列禦寇為伯昏無人射箭,一見面就不無炫耀地向伯昏無人展示了高超技藝。他把弓拉滿,然後在胳膊上放一個裝滿水的杯子,箭一枝接一枝連珠炮似地射出,箭無虛發,活像個“木偶”一樣。但伯昏無人不以為然,他說:“這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當你登上險峻高山,面臨萬丈深淵,你還能這樣射嗎?”於是,伯昏無人把他帶到怪石嶙峋的山崖之上,站在懸崖絕壁邊,下面是萬丈深淵,後腳跟懸空,禮貌地向列禦寇作個揖,邀請他前來此地射箭。此時列禦寇驚得汗流浹背,哪還有一絲先前的威風呢?伯昏無人說:“道德修養高深的人,在任何情況下,都能神氣不變,一如平常,像你這種樣子,想射中目標,著實懸乎啦!”

一、題 解

看了這個寓言故事,人們首先會問,傳統箭術屬於教育技術嗎?

(一)“不射之射”是古代教育技術

這個寓言是師生之間技藝切磋的教學故事,是典型的“師徒型”教育模式,它把箭術引入到教學中來,巧妙地設計為教學情境,師生互動,既是技藝切磋,又是心靈對話。在學生炫耀、自滿之時,老師選擇最佳教學時機,因地制宜,因材施教,通過“不射之射”的精彩演示,對學生進行“潤物細無聲”的教育,學生靈魂深處受到強烈震撼,也是一次心靈頓悟,他深感自己的不足,因此“禦寇伏地,汗流至踵”,說明他心理早已心悅誠服,達到理想的教學效果。這顯然是教育,也是名副其實的教育技術。

今天,我們很難將“射術”當作教育技術,但在兩千多年前,學校開設的“射術”,卻是先進的教育技術,不亞於當今的計算機技術,動畫電影 “紀昌學箭”即是有利佐證。

(二)“不射之射”是技術哲學

也許人們可能存有疑問,“ 射術”存在哲學嗎?在不少人看來,射箭就是射箭,哪兒存在什麼哲學?可見我們的思維已經“工具理性化”和普遍的西化。在古代的莊子眼中,“射術”大有乾坤,射中有道,道即哲學,不僅是哲學,還是最高哲學,它是宇宙、人類、技術的本源,是宇宙人生最本質、最根本的規律和總則。

哲學是系統化、理論化的世界觀。“不射之射”故事由淺入深,由技術到人,由人到教育,由教育到自然,層層遞進,直至到“形而上”的奧妙無窮的“道”。莊子是辯證主義大師,在他看來,技術不純粹是技術,它還是“道”,技即道,“射術”蘊含著大道。這就是莊子對教育技術的總體看法,即教育技術世界觀。 哲學是關於方法論的學說。故事由“射”、到“射之射”,再高度抽象為宇宙間、人類技術間最本質、最根本的規律——“不射之射”,通過技術演繹的方式來明道、貫道,“不射之射”是莊子的技術方法論。日本將“射術”上升為“弓道”,就有濃厚的“不射之射”方法論的味道。

我們可以用哲學術語把莊子“射”、“射之射”、“不射之射”概括為“否定之否定”和“質量互變”、 “對立統一”等規律和方法,也可以把它用數學公式來表述:“ⅹ”→“ⅹ之ⅹ”→“不ⅹ之ⅹ”,ⅹ可以代替任何技術,且所有技術都是遵從這一總規律,沿著這個軌跡螺旋式發展成熟的,蓋莫如此。當然,在莊子的時代不會用現代哲學術語和數學公式來闡述他的哲學觀與方法論,這就需要我們重新詮釋,同時,這也正是本文研究的意義。

二、 “不射之射”技術哲學內涵

“射術”既然是古教育技術,而且還涵蓋“不射之射”哲學,簡稱“道術”。那麼莊子的“道術”究竟有哪些獨特的、重要的內涵呢?

(一) “不射之射”技道觀

莊子技道觀獨到、深邃、高遠,即便是今天也很難有人超越其項背。

1. 技以載道

莊子的“道術”不是唯心的,而是唯物主義的。首先,它有一個堅實的技術——射箭,來作其闡釋哲學的載體,古人形象地稱之為“器”, 屬於“射”的階段或層次。有了這個技術作“道具”和依據,就有了人體能量的發揮與拓展,有了人的精神的不斷超越與昇華,有了“道”的形象展示的空間。

莊子採用欲擒故縱的手法,故事一開始就避開“射”的層次,開門見山、濃墨重彩地渲染“射之射”的精湛技術,不僅射得快,射得準,而且還在胳膊肘上放一杯水,一點都濺不出來,可見功夫之深。這個層次早已超越了一般的射箭術(“箭”的層次),上升到“射之射”的更高層次,是“射”的一次揚棄,也是技術的一次質變。

“射之射”箭術超群,但不是用來追求實用功能——打獵的,而是把它上升到藝術的高度,來體現其負載的教育價值,展現其藝術魅力的,是學生用來向老師彙報或炫耀自己進步的,是教學技術的藝術展示。

對常人來說,列禦寇的精湛箭術已經是相當高超的了,但對於道術高深的伯昏無人老師來說,簡直太小兒科了。他觀摩後並沒有對學生的精彩表演讚揚什麼,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這是“射之射”,還不是“不射之射”。為了引導學生更上層樓,他不用任何技術,不用拉弓搭箭,只是動動“神”,站在萬丈懸崖之上,神閒氣定(“神氣不變”),展示了他的 “不射之射”功夫,輕而易舉地降服了“射之射”,使得學生心服口服。

由此可知,莊子設置“射”只是一個起點,極力渲染“射之射”也並不是他的本意,其真正目的是通過射箭技術這個載體來承載他的“道術”。“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在莊子的教育理念中,技術只是教育的“器”和手段而已,是“形而下者”,道才是“形而上者”,才是教育哲學的最高範疇,才是他孜孜以求的目標。所以他不斷引導學生向著教育的最高目標前進。

2. 技以明道

莊子的“道術”是辯證的。它雖然強調“道”主技僕,道體技用,但承認技術的獨立性、能動性及規律性,承認技術本身就蘊含著“道”,技中有道。

“不射之射”說明,技術不僅是載道的器具,還是“明道”的捷徑和方法,通過技藝的成長、飛躍、完善等演示、闡釋的過程,就是對“道”的“解蔽”過程,就是形象展示道的內涵,將道形象化的過程,就是一步步闡明“道”的哲理或規律的過程,更是教育技術哲學表達的過程。教育技術能夠“明道”。

3. 技以貫道

莊子不惜筆墨鋪陳渲染射箭技術,“醉翁之意不在酒”,眾矢之的也不在“靶”,莊子一次次揚棄,最終“中”的就是“形而上”的哲學之“道”——“不射之射”,就是為了貫通道。到了這個境界,技術就是“道”,“道”就是技術,技道合一,不分彼此。

莊子的“道術”告訴我們,只要反覆摸索修煉技術,主動適應技術,進而掌握技術,經過否定之否定,就能夠“得道”。列禦寇的“射之射”幾乎接近“道”,但它還屬於“有待”階段,與“無待”(自由)的道還差層窗戶紙沒點破。伯昏無人的示範已經“中”“道”、貫“道”,實現技術之道與“天道”合一,達到了盡善盡美。他對學生的指教,就是為了達到這個最高目標。由此看來,“道”是莊子教育技術的絕對、終極追求,莊子的所有技術無一例外地都在“中”這個“道”。 德國哲學大師黑格爾說過,“哲學是一種特殊的思維活動,是絕對的追求”, 看來與莊子心有靈犀志趣相投。

(二)“不射之射”境界觀

境界也是哲學。所謂的境界主要指精神修煉方面的不斷超越、昇華,而達到的層次和水平。我國是境界論的故鄉,在古今文藝理論和專家學者中廣為倡導,莊子是境界論的鼻祖,更是其典範。該技術故事中包含有多種境界類型,且環環相扣。

就功夫而言,它由“射”到“射之射”,最後達到“不射之射”的最高境界,至此,根本不用任何工具或技術,就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這是最高層次的善,也是教育技術的最高境界。

就哲學而言,它由技術到藝術,最後達到“道”,由實到虛實結合(藝術),最後達到虛無的道,實現絕對追求和自由。大教育家雅斯貝爾斯說:教育哲學是“人的自由生成,對絕對真理和終極價值的追問,精神內涵的不斷超越、陶冶與人的迴歸”。雅氏的哲學與莊子的境界論如出一轍。

就人才培養而言,莊子也追求境界,他提倡把學生從“常人”培養到“象人”(木偶),有藝術氣息,最後達到“至人”層次。故事中的伯昏無人,已是得道之人——“至人”,是達到道的境界的高水平老師。列子的技術、功夫尚處於“射之射”階段,作為學生也是相當優秀的了。但老師並不滿足,還要把他培養成“至人”。所以他正在做的一如雅斯貝爾斯所說:就是服務於學生精神內涵的超越,喚醒學生的精神世界中沉睡的潛能,人只有不斷超越其自身,才能成為真正的人,大寫的人。所謂的“真正、大寫的人”,就是“至人”。 就精神而言,“射”之境界由“神氣不定”到“凝神”,最後到“疑神”,又引申出另一個哲學概念——“神氣論”。

(三)“不射之射”神氣論

“神氣論”是老師在給學生講“至人”時提到的,他說“至人”之所以達到“道”的境界,關鍵是他能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能做到“神氣不變”,即便是面臨萬丈懸崖,且上面還堆一塊岌岌可危的“危石”,像今天的驚險雜技一般,至人都能面帶微笑地站在上面,至此還不失教師風範,彬彬有禮地邀請學生前來演示,哪還有絲毫的技術的影子,完全是精神的交流,心靈的融匯。這裡的“神”包含兩層意思,一是指精神,二是指神秘的力量,與“道”相似。

莊子的神氣論是將“神氣”這種精神現象作為技術的重要組成部分來論述的,神氣的定與不定,集中與否,是關係到技術發揮與取得理想功效的必要因素。技術水平的提高,必須經過精神的修煉。沒有精神的錘鍊,就不會產生質變,就無法進入技術的高級階段。具體體現在如下兩個方面。

第一,“神氣”是決定技術境界的標準。“射術”“道術”之所以境界不同,其判斷標準不在技術,而在心靈(“神氣”)指標。“射”的層次低,是因為它“神氣不定”,不上檔次。莊子之所以渲染“射之射”,是因為它“象人”,做到了“凝神”、“忘我”,有境界,夠檔次,值得讚美,所以莊子不乏溢美之詞。莊子真正追求是“不射之射”的“疑神”境界,因為在此境界中,物質的東西幾乎沒有了,起作用的純粹是精神的東西,也就是莊子所說的“神”,精神只要高度凝集,就會有質的飛躍,精神就會變為物質,具有巨大威力,“驚猶鬼神”,“神乎其神”給人以“神”的威嚴,不戰而屈人。

第二,“神氣”還是決定勝負的關鍵。老師之所以能“不射之射” 不戰而屈人,關鍵就在於在萬分危險的場合“神氣不變”,即“泰山崩於前而面色不改”,心理素質過硬,真正實現了“天人合一”。同樣的道理,中國國家射擊隊心理醫生也說過,能進入國家隊的隊員個個都是神槍手,平時訓練時,幾乎槍槍都是十環,到了賽場上,情況就大不一樣,心裡稍微猶豫,手一抖,就會偏靶、脫靶。心理素質往往是最後關頭決定勝負的關鍵。張怡寧在51屆乒乓球世錦賽丁寧戰勝李曉霞時如是說:“打到決賽一定不是技術的抗衡,一定是心理思想等綜合能力的抗衡,技術再先進,只能佔三成。”

莊子“神氣論”雖以技術作根據,但更多地是精神的修煉、超越與昇華,是塑造精神巨人的,釋放人的極大潛能的,是成功心理學。

就此而言,莊子的教育技術(古)與其說是物質技術,不如說是心靈的技術,莊子哲學與其說是技術哲學,不如說是心靈哲學。因為莊子技術哲學的魂魄是心靈神氣,即心即道,即神即道,而物質技術只是它的皮毛和外殼,是用來培育和孵化靈魂的。

上述三個方面遠不能囊括莊子“不射之射”技術哲學的全部內涵,但無疑是其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其中,技道觀是最重要的,境界論、神氣論是其不同的側面和折射。

我們之所以詳細闡釋莊子“不射之射”技術哲學內涵,是因為它對我國當今教育技術有著極大的借鑑價值。

三、借“不射之射”哲學“把脈”當今教育技術

誠然,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教育技術取得了長足的發展,這是有目共睹、不可爭辯的事實。如果按照美國最經典的94定義:“教學技術是為了促進學習,對有關過程和資源進行設計、開發、利用、管理和評價的理論與實踐。”來對照的話,我國的教育技術的發展還是比較正常的,問題不大。因為這麼多年來,我們都是按照這個路子走過來的。如果從“不射之射”哲學觀點看,我國的教育技術就露出許多“馬腳”,存在諸多問題,有些還是根本性的問題。這些問題我們過去根本意識不到,“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原因就在於置身其中。現在我們可以跳出原來的框框,參照莊子“不射之射”哲學,診斷其“病因何在”、“病根何處”、“病機何樣”,逐步認清其“廬山真面目”。

(一)“形而上學” 技術觀盛行

探究我國教育技術諸般問題,本人認為禍首當推“形而上學” 技術觀、世界觀,因為它是指導思想。“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指導思想出了偏差,教育技術實踐焉能倖免?

哲學上將“孤立地、片面地、靜止地”看世界的思維和方法稱之為 “形而上學”。我們奉為“圭臬”的美國94定義,它把教育技術僅僅看作是教學技術,只談教與學,不涉及教育,不涉及“育人”,技術與人、技術與思維、技術與自然、技術與道等是相分離的,是典型的“形而上學”,是“機械、孤立、片面、靜止”的技術觀。

我們教育技術界不分青紅皂白,將美國的“教學技術”直接當作“教育技術”引進,張冠李戴、偷樑換柱還是小事,惡劣的是,如此機械的技術觀,我們還傻乎乎把它當作法寶,當作聖經在全國到處宣揚、普遍推廣,自以為得計,美其名曰“國際接軌”,而像莊子“不射之射”哲學等擁有極大價值的祖國優秀文化遺產卻無人問津。

不客氣地說,我們今人的教育技術世界觀著實趕不上2000多年前的莊子,他能看透教育技術的本質,即馬克思“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外化),今人卻看不透。就憑這一點,我們就自嘆弗如,更何況他那整體、全面、深刻而辯證的教育技術觀,豈是形而上學的技術觀所能比擬?

(二)“工具理性”膨脹,“價值理性”缺失

工具理性是法蘭克福學派用語,指科學技術由人類解放的工具變為奴役人和毀滅人的工具。它以工具崇拜和技術主義為生存目標的價值觀,為實現人的某種功利而服務,是通過實踐確認工具(手段)的有用性,追求事物的最大功效,漠視人的情感和精神價值。“價值理性”,是行為人注重行為本身所能代表的價值,即是否實現社會的公平、正義、忠誠、榮譽等,而不看重行為的結果。它所關注的是從某些實質的、特定的價值理念的角度來看行為的合理性。

不可否認,隨著我國教育技術的國際化進程不斷加速,受國際大環境影響越來越明顯,唯工具論、唯科技論甚囂塵上,工具理性極大膨脹,而價值理性卻不見蹤影。在我國的教育技術中,你何時能看到“人的情感”和“精神價值”之類的東西?何處能看到莊子的“射之射”、“不射之射”、“道”、“境界”、“神氣”等價值理性的東西?何曾看到類似於莊子的“技道觀”辯證思維?不容樂觀的是,除了技術的內在價值一枝獨秀外,教育技術承載的外在價值(即理性價值),如真善美等藝術價值、精神價值和體道、載道的終極價值等價值理性方面,乏善可陳。孤注一擲的“工具理性”,不受約束的惡性膨脹,“價值理性”的嚴重缺失,造成了教育技術的畸形發展、低層次發展,大大影響了高層級的價值理性(道)的實現,影響了學生的高層次的精神需求,更無法實現我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教育方針和目標。 (三)“機事”橫行 境界全無

我國經典《周易》有一句非常有名的話,叫做“形而下者為之器,形而上者為之道”,它本身就是境界論,與莊子的“不射之射”有相同的哲學韻味。從境界角度來看,我國教育技術界一直以來,緊跟在美國的後面,囿於狹隘的“形而上學”的思維框框,把教育技術的研究領域孤立、靜止在“器”的範疇之內,雖然加了一長串的定語“設計、開發、利用、管理和評價”,看似熱鬧,但無法改變視閾狹窄、氣量狹小的事實,是實用主義的典型,也是莊子極力反對的“事求可,功求成,用力少,見功多”的典型,莊子形象地稱其為“機事”。在“機事”毫無忌憚的肆虐下,教育最為重要的、最本質的東西——“培養全面發展的人”,被“機事”像黑洞一樣、幽靈一樣無聲無息地吞噬淹沒了。技術不能上升到教育的高度,不能相應成為育人的工具和手段,就不能稱其為教育技術,等同於形而下的“器”。

雖然美國04定義“教育技術是通過創造、使用和管理合適的技術性的過程和資源,以促進學習和提高績效的研究與符合倫理道德的實踐”,有了變化,有了進步,增加了“符合倫理道德”的定語,把教育技術擴大到了社會倫理道德的範疇,但與“射之射”還不能相提並論,與“不射之射”也不是一個量級,根本不是一個層次。

“教學技術”與“教育技術”本是兩個不同的層次,有本質差別。什麼是教育?教育是一種人類道德、科學、技術、知識儲備、精神境界的傳承和提升行為,也是人類文明的傳遞。狹義的教育,是教育者根據一定社會要求,有目的、有計劃對受教育者的身心施加影響,把他們培養成為一定社會所需要的人的活動。我國的教育目的就是教育人德智體全面發展。截至目前,教育技術界還很少有人意識到二者的差別。客觀地說,當前我國教育技術充其量只能稱其為“教學中的技術”,勉強叫做教學技術也可,並沒有成為真正的“教育技術”,原因是“促進學習和提高績效”的目的,效率、實用代替一切的現實,一點都沒有改變,“機事”照樣橫行,基本沒有將技術與道德、精神等聯繫在一起,沒有將技術與育人有機地融合在一起,更沒有人像莊子那樣能動地、超技術地、追求精神自由地來看待技術、研究技術。就此而言,我國教育技術的層次還是相當低的,根本談不上境界。

(四)“機心”太重 道之不載

“機心”也是莊子術語,也就是“功利機巧”之心,相對於“人心”而言的。正如莊子所說,一直以來,我國教育技術只知道“治其外”,泛指實體技術,而不知道“治其內”(人心),把掌握技術的人、人的身心,尤其是人的精神與自由拋在了一邊,技術就是教育,技術就是目的,技術就是一切。一心只盯著效率,併為該目標不懈努力,忘卻了對該目標合理性的質疑,排除了思維的否定性、批判性,由單向思維代替辯證思維,控制、操縱、分析、謀算充斥於心,充斥於教育技術界,“機心”上升為統治地位,思想情操、道德倫理邊緣化,致使人心退化和異化。

莊子認為“執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神全者,聖人之道也”。技術之所以能載道貫道,不在於技術本身,關鍵是人,進一步說是人的神。神全了,凝練到一定的程度,就能出神入化,進入到道的境界,中道、貫道。就像國學大師王國維所說,經過“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意志的磨鍊,心靈的覺悟,最終實現“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自然而然與道契合。與“聖人之道”相反,我們教育技術“機心”重重,見物不見人,是“愚人之道”,是技術霸道,正由於此,技術本來能夠承載教育之道的功能、承載“內聖外王”的王道功能、承載“天人合一”的貫道功能被整沒了。因此,受教育的人不僅成了沒有靈魂的“技術人”,還在日益變成技術的奴隸,包括我們教育者在內,無人倖免。

哲人莊子似乎早有覺察,兩千多年前就預言說:“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心存於胸中則純白不備。純白不備則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載也。”不幸而言中,這番機理就是我國教育技術致病“機理”,這裡的關鍵是這個“機”,是外在於人的物質技術。由此看來如何處理“人與機”的關係,就成為正確與否的分水嶺。人把握了機,機就成為教育人、培養人的利器,使受教育者成為真正的人,大寫的人,高境界的人。機操控了人,它就成為霸道,機械、機事、機心、擾亂人心,神生不定,道之不載。當今的教育技術離教育之道、育人之道、自然之道漸行漸遠,就是技術霸道(機心)造成的。

四、向莊子“不射之射”哲學借“藥方”

臺灣著名學者南懷瑾作過一個非常形象的比喻,他把道家比作一個藥店,不生病可以不去,生了病則非去不可。當社會處於急劇變革或混亂,個人處於困頓時, 猶如人生病一樣,要想治病,要想撥亂反正,就非研究道家不可。

本人將我國當前教育技術存在的問題歸結為四項,當然不止這些。那麼如何解決這些問題呢?如何“對症下藥”呢?解決技術帶來的問題,必須到技術之外——即人本身尋找力量;解決中國教育技術的問題,必須到中國燦爛的哲學思想中去尋找。實踐證明“洋為中用”這個藥方現在是不管用了,因為他們也已無能為力,不得不將眼光轉向東方,轉向道家,這叫“東學西漸”。一味地“洋為中用”無疑是“以火治火,以水救水”,無疑是火中取栗,因此,我們只能另闢新路,走“古為今用”這條路,從莊子哲學中找藥方。

(一) 摒棄“形而上學”技術觀,尊崇辯證技道觀

“形而上學”是孤立、靜止、片面的技術觀、世界觀,是思維方面的問題。“心病還要心藥醫”,醫治此類問題,主要是開處開竅、醒腦的藥石。“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莊子的辯證的技道觀正是這樣一劑良藥。事實上,不僅歐美的不少大科學家、大哲學家從中得到許多啟發,就連我們的近鄰日本、韓國也從中的得到了不少的甜頭。我國是技道觀的故鄉,何樂而不為呢?

(二)摒棄工具理性,大力倡導價值理性

工具理性是一種畸形的方法論,要醫治這類惡性膨脹的疾病,需要到莊子藥店尋找“扶正祛邪”之藥,莊子“射之射”、“不射之射”、“道”、“境界”、“神氣”等價值理性的東西,就是此類良藥,可以幫助我國教育技術祛除邪氣,扶正價值理性元氣。健康的教育技術觀是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的對立統一。雖然價值理性的實現必須依賴於工具理性,但價值理性更接近於技術的本質,層次更高,我們“扶正祛邪”,就是大力提倡價值理性,扭轉工具理性過度膨脹,消除工具理性獨尊、獨大、獨霸的局面,促進教育技術的全面發展,健康發展。 (三)摒棄實用主義庸俗哲學,提高教育技術的境界

一直以來,我國教育技術在庸俗的實用主義哲學的誤導下,教育技術事業長期地陷入“機事”的沼澤地,偏執而不能自拔。教育本來是一件非常高尚、榮耀的事,是形而上、可以坐而論道的事,是一件培養學生悟道、得道的事,結果讓實用主義搞成形而下的“器”事,不登大雅之堂的“機事”。要解決這類偏執病,就要從莊子藥店抓取內涵“否定之否定”、“揚棄”、“超技術”的“境界”之藥,以糾偏開竅,開拓教育技術的研究領域,提高教育技術的境界,提高教育技術在教育中的地位和聲譽。

(四)摒棄“機心”,技以載道、貫道

“機心”是人心的退化、異化,人心的技術化。換句話說,就是人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自己的故鄉。醫治此類“迷魂症”,可以從莊子藥店抓取“神氣論”類藥物,治療精神疾病,實現滿足學生高級的精神方面的需求。德國哲學家謝林說過:“哲學活動的本質,原就是精神還鄉”。德國著名詩人諾瓦利斯也認為“哲學原就是懷著一種鄉愁的衝動到處去尋找家園。”他們所說的家園,指的是精神的家園,內心的家園。莊子的神氣論就是在技術的國度裡懷著一種鄉愁的衝動到處去尋找家園和精神還鄉的,他孜孜以求的就是“道”的家園,是引導學生走向自由、幸福、理想的境地。

五、 莊子“不射之射”哲學之啟迪

“不射之射”是莊子哲學的一個折射點,包含著莊子哲學的全部精髓。它為我們揭示了什麼是教育技術哲學、教育技術哲學研究領域有哪些、中國的教育技術哲學特色在什麼地方、中國教育技術特殊品味或美學意味是什麼。“不射之射”的技術世界理念和把握技術世界的方法是鮮明的,有其獨特的理論價值,從中我們可以得到重要啟迪。

(一)教育技術新視角

“不射之射”告訴我們,技術的本質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外化或對象化,教育技術的本質就是喚醒提高人的本質力量的外化的能力。教育技術是教書育人的工具手段與方法,不僅是教的技術,學的技術,也不僅是促進學習和提高績效,更重要的是育人,是全面促進學生的發展,提高學生的思想境界,滿足學生的精神需求,重點是人的精神昇華。教育技術的本質屬性是教育而不是技術。教育技術有不同的層次,“射”是低層次的,“射之射”是“射”的質變,既有科技含量,又有很高的藝術氣息,是教育藝術。“不射之射”是“射”的“否定之否定“,是“射之射”的“揚棄”,是教育技術的最高階段,是軟實力、軟技術,是教育之道。到了這個階段,幾乎看不到“器”、“機”的影子,技術出神入化,教育效果往往震撼靈魂,往往伴隨頓悟出現。“不射之射”故事演繹出來的正是這個層次和境界。

“不射之射”啟迪我們:在教育中有形技術佔較大比重的不一定是好事,因為它還是“射”和“器”的境界,突出物化的東西多,育人心靈的東西少,是低層次的;在教育中有形的技術並不多見,但這些技術用得靈活自如,遊刃有餘,屬於“射之射”境界,這個層次是我國教育技術界值得大力推廣的;在教育中幾乎看不到任何技術,但效果卻出神入化,我們不要以為它不是教育技術,相反,它不僅是地道的教育技術,還是教育技術的最高境界,它就是“不射之射”。

總之,判斷是否是教育技術,不在“器”和“技”的多少,關鍵是學生精神方面的觸動和醒悟,關鍵是育人的效果。

(二)教育技術發展新思路

我國教育技術發展遇到的最大問題是一味地“崇洋媚外”,過多地“洋為中用”,信奉“聖經”教條,喜好用“聖經”來指導中國的實踐,造成中國的教育技術就像水上浮萍一樣總是隨風飄浮,隨波逐流,表面繁榮,腳下無根。就像牆頭蘆葦那樣“頭重腳輕根底淺”,缺乏根基。結果子步亦步,子趨亦趨,子馳亦馳,步步緊跟,等到人家“奔逸絕塵”而去,我們只有乾瞪眼的份兒,永遠落後於人。更為甚者還患有“軟骨病”,沒有獨立自主的骨架,缺乏自信、自強、自立的骨氣、勇氣和底氣,更談不上“神氣”與境界,常常被教育界和國人詬病和譏笑。這樣的發展模式目前遇到很大危機,已難以為繼。根本原因就是沒有自己的根——文化之根,沒有根植於優秀燦爛文化這塊肥沃的土壤上,“文化斷代”,營養不良。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莊子“不射之射”哲學恰好能給教育技術擺脫水上浮萍、牆頭蘆葦的困局提供千載難逢的契機,指導我國教育技術創新思維,徹底轉變發展方式,自信、自強、自立,進入“柳暗花明”的新境地。只有走文化內涵式發展之路,“古為今用”之路,“內需發展”為主,“洋為中用”為輔,深深紮根於祖國的優秀文化,培育有骨氣、有底氣的教育技術,從而成長為有特色、有境界、神氣十足的教育技術。根深葉茂,方能成為屹立世界之林的參天大樹。

(三)教育技術之急需——頓悟

面對西方文化強勢傳播的世界背景,西方學者對莊子思想有極大興趣,且成果不少;面對一大批西東方科學家、哲學家在關注莊子,最為著名的如英國科學家卡普拉、英國科學史家李約瑟、比利時物理學家普利高津和日本物理學家湯川秀樹的世界潮流;面對我們對內對外採取的冰火兩重天的態度,文化霸權、技術霸權橫行的教育技術現實;面對莊子“不射之射”的強烈感召,能否像列禦寇那樣驚出一身冷汗?鑑於我們教育技術界對外的“崇拜固執”和對內的“孤陋寡聞”,缺少反思,我想大概不會。正由於此,本人認為中國教育技術界當務之急,就是急需反思,急需頓悟,急需轉向,把研究的重點轉向本國自身,儘快擔負起我們的歷史責任,儘快進入歷史賦予我們的角色,開闢出一塊廣闊的、中國風味的教育技術哲學天地,這裡大有作為。只有頓悟,才能質變,才有飛躍。

總之,莊子“不射之射”哲學具有重要的理論借鑑意義和現實指導意義,絕對不亞於歐美教育技術哲學,它是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可為我國教育技術及其哲學創新提高指明前進方向,鼓起前進勇氣,值得深入研究。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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