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拉伯半島的東部，波斯灣的入海口，有一片塔尖狀的土地。三面環海的地形在副熱帶高壓控制下，全年高溫不退，一望無垠的沙漠極不適合人類居住。而這裡卻有著距離天空最近的人類建築，繁華的都市在沙漠和人工島上拔地而起。坐擁石油資源，讓這裡和財富緊密聯繫，吸引大批外國人來這裡“淘金”，80%的人口都是外國人，其中當然少不了中國人勤勞的身影。中秋節之際，紫牛新聞記者聯繫採訪了兩位在迪拜工作生活的中國女孩，她們中有阿聯酋航空的空乘、有獨自闖蕩出商業天地的白領。在這個很少有女性工作的國度，她們帶來了東方女性特有的智慧和勤勞。
和男友賭氣卻當上了外國空乘
乘坐外航的飛機出國時，飛機上總能看到身著外航制服的中國面孔，親切的笑容和母語，幫助很多遊客減少很多異國他鄉的陌生感。盈盈就是其中之一，這個中秋對她來說意義獨特。
紫牛新聞記者採訪她時，她剛剛和自己很久沒見的寶寶匆匆見了一面，過了個簡單的中秋節，回到上海浦東機場準備夜裡飛回阿聯酋的航班。平時不能孩子朝夕相處，中秋團圓對盈盈來說比常人更多了一份思念，孩子出生以來，她一直和寶寶過著兩地的生活，一兩歲時正是孩子飛速成長的時候，平時她更多的是從視頻中見證孩子的成長。
盈盈是個活潑開朗，性格有些大大咧咧的南京姑娘，兩年以前，去迪拜工作從未出現在她的職業規劃中，一次和男朋友吵架，她賭氣般的冒出想法，世界上最遠的工作在哪？正巧阿聯酋航空在招聘，她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去面試，學英語專業的她幾乎沒遇到什麼挫折就被錄取了，來到了這個遙遠的中東國家工作。
阿聯酋航空近年來越來越多中國面孔
在她口中，這份工作的門檻似乎並不難，但超出常人的辛苦是在日積月累的工作之中。“當時培訓了幾個月吧，學習各種知識，很快就投入工作了，但是剛飛了兩個月我就打退堂鼓了，特別想回來。”高強度的工作讓她有些吃不消，不過不甘心幾個月培訓的付出，倔強的她還是堅持了下來。如今當時的男朋友也成了老公，兩人聚少離多卻也十分默契，“我先生並沒有介意我這份工作，相反他覺得能滿世界飛是件很酷的事，而且作為家屬他也有航空公司的福利，很低的價格就能乘坐飛機，能經常來迪拜看我，也覺得挺好。”
和120個國家的人一起工作
盈盈告訴紫牛新聞記者，自己所服務的阿聯酋航空共有兩萬名空乘，其中約有七八百名中國籍空乘，主要在中國往返中東地區和非洲的航班上工作。“航空公司有要求，飛機上要配備有乘客母語國家的空乘，以便遇到緊急情況能第一時間進行交流”。她一般工作的航線由波音787執飛，服務的經濟艙有426個座位，配備了8名空乘。上海飛往迪拜的8個小時50分鐘時間裡，除去起飛降落的50分鐘，約有480分鐘，在這整段旅行中，他們服務每位乘客的平均時間約為1分鐘。
阿聯酋航空有120多個國家的空乘僱員
“以前坐飛機的時候，覺得空乘也沒什麼事嘛，自己幹了這份工作才知道，原來整個飛行都是在幹活，是個完全的體力工作。”機艙裡有說西班牙語的、印度語的、中文的、英語的，整個組像支多國部隊。而整個阿聯酋航空則有著120多個國家的空乘僱員，2萬多名空乘，其中擁有阿聯酋國籍的本地人只有17個。阿聯酋當地人幾乎沒有人做服務性的工作，迪拜80%的人口都是外國人組成。
買房要在能看見迪拜塔的地方
盈盈和先生在迪拜市中心買了一套公寓，用她的話說，兩人這些年來一直特別喜歡迪拜塔，所以立志買房要買在能看見迪拜塔和噴泉的地方。房款換算成人民幣大約在300萬左右，其中一半貸了款。盈盈告訴記者，當地的房子並不是特別貴，甚至近些年都還在跌價，所以買房的中國人並不算多。“懷孕期間我停薪留職的，生完孩子公司有45天的帶薪假期，我並不能像國內工作那樣休息那麼久。買房也是為了早點把孩子接到迪拜，父母也能過來帶帶寶寶，可以不用和孩子分離那麼久。”
在迪拜的生活對盈盈來說，除了每天五次祈禱能讓她感覺到不同，這裡和任何一個國際都市並沒有太大的區別，遍地黃金般的生活和外國人並沒有關係。“迪拜的本地人比例很小，所以我們生活的圈子幾乎都是各個國家來打工的外國人，和當地人交流非常少，互相尊重，互不打擾吧。”每個月不在飛行任務中度過的8天裡，她會約上要好的空乘朋友去市中心逛逛街，喝個下午茶，或者去自己最喜歡的海邊走走，其他時間都宅在家裡。 當地中國城能吃到中國菜和火鍋，華人超市也在近些年做到了整個迪拜的配送，國內超市能買到的商品，基本上都能送貨上門。
媛媛是浙江義烏人，任何一箇中國人都知道這個城市在國內的意義，而她更是將這座中國古鎮生產的首飾裝點到了阿拉伯人身上。經過十年的奮鬥，她成為迪拜最大的消費級首飾供應商，當地接近70%的首飾都來自她的貿易公司。
房租都付不起
她卻在迪拜開起了店
大學畢業後，她覺得在國內白手起家很難讓自己攢到第一桶金。於是她選擇來到了遙遠的中東，並非看上這裡的薪水，主要是想拓展自己的視野。“其實迪拜的工資並沒有很多人想象的那麼高，中國人一般過去打工不看總收入，是除去吃住的一個淨收入，我當時的薪水是2年可以拿到10萬，稍微差一點的工作2年也就是七八萬，只要沒有別的開銷，這就算是攢下來的錢了。”媛媛向紫牛新聞記者講述，在做了一段時間的銷售之後，她開始著手自己的貿易。
媛媛
“我把當時所有攢下來的錢租了個小店面，然後開始著手進貨。”回到義烏，媛媛身上幾乎沒帶什麼錢，哪家工廠能欠貨款她就進哪家的貨。“當時也是一家家去談，把我的想法告訴老闆，因為也是本地人嘛有願意相信我的就給我供貨，只要付個定金，我就能把貨拿到手。”回到迪拜，媛媛在朋友家借住，雖然時常連自己房間的1000元租金都付不上，但是她把成箱的中國首飾工藝品帶到了這個沙漠國家。阿拉伯人平時長袍加身，衣服上很少打扮，心思則都用在了穿戴的首飾上。並非所有人都能買得起價值連城的珠寶，退而求其次就會選擇媛媛的產品。
當地的氣溫時常可以超過50℃，媛媛一般選擇在凌晨5點出門送貨，9點之前回到自己的店面開門。這麼幹了近一年，她才開始給自己找幫手，並慢慢擴充員工的隊伍。做貿易的艱難她說幾個小時也說不完，幾乎能遇到的挫折她都遇到過。最初遭遇過自己的老員工結盟，一起離開她，之後她就會著重選擇不同國籍的僱員，減少他們之間的交流。來自當地政府的刁難她也遇到過，政策說改就改，突然有一陣天天有執法人員來罰款。“沒收的貨連帶罰款，一夜之間全都沒了，損失超過百萬人民幣。”
當地少有女性做生意
在迪拜近十年時間，媛媛卻並沒有熟練掌握當地的語言。“在阿聯酋，女生是不能和當地男性過多交流的，本地人按照傳統可以娶多名妻子，如果聊的多了，他是會有想法的。”媛媛告訴紫牛新聞記者，因此她的阿拉伯語幾乎無從練起，和當地人很少交流。“中國的男生過去，有的人也不願意學，所以很多華人即便生活在當地，會阿拉伯語的人也非常少。”由於文化差異，阿拉伯人中做生意的女孩子非常少，女性獨立做生意會遇到一些尷尬，在和當地男性的交流過程中也很容易引起誤會。本身當地女性獨立工作的就比較少，阿拉伯人也希望自己家的女性去當公務員、教師等比較穩定安逸的工作。
媛媛和當地朋友在一起
“現在阿聯酋從2008年經濟危機以後，這些年還在慢慢復甦，大家對經濟預期都不太看好，國際上都在‘消費降級’，大家捂緊自己的錢袋子不敢花錢。對我的這些貿易有著直接的影響。”媛媛表示，她身邊有近三成的中國商人已經打算回國，剩下的人裡有近一半也在動搖。“當地舉辦世博會後增加了很多費用，經濟不好還要加稅，甚至在簽證上想辦法收點錢，原來6000塊的工作簽證管三年，現在漲到了萬元不說，只管兩年了。”
故鄉是前人的異鄉
媛媛告訴紫牛新聞記者，迪拜的本地人雖然福利比外國人好很多，但是也並非個個有錢。“有一個朋友嫁給了本地人，他們結婚國家是給你地的，但是蓋房子要自己花錢，同樣也要貸款。男生作為長子，還要養很多弟弟妹妹，總之即便是本地人，財富的兩極分化也非常嚴重。”如今媛媛有一個歐洲籍印度裔的男友，對方思想很開明，非常支持她做生意，對她的任何想法都表示贊同。如今她也準備轉型自己的業務，從做貿易到做自己的品牌，打算在阿聯酋做相關的電商。
媛媛
“故鄉是前人的異鄉”媛媛這麼形容自己的故鄉情，如今她更適應在迪拜的生活，有固定的朋友圈和生活，回到國內反而不知道該幹嘛，同齡女孩多數做了媽媽，更是無暇交流。今年中秋，媛媛照例回國，主要是為了和家人團聚。“我因為做兩國之間的貿易，回國的次數比較多，基本上每年能有四五次，回來非常不適應，因為國內的發展比國外快太多，很多東西讓我覺得跟不上時代。”媛媛回國除了到每家工廠訂貨，更多的是希望能和人聊聊，國內都發生了什麼，又有了什麼變化，信息上不至於被落下太多。
近十年的異鄉生活，中秋團圓對於媛媛來說有了更多意義。“每年無論在迪拜還是回家，至少會和朋友家人吃個飯，這是基本的儀式感吧。吃月餅的習慣也一直都有，我生意往來比較多，每年在國外都能收到月餅，在這邊中國朋友之間也會互相饋贈。”媛媛告訴記者，以前還是會思鄉，妹妹妹夫在迪拜時，會一起拜盤，拜月。
媛媛認為，在國外打拼的日子裡，親情的範疇被擴大了。“做生意人的人相對重利輕離別，尤其小企業沒有多賺少賺的問題，只有生死，所以很多人對團圓看的要淡一些。不過但是在異鄉做生意，和夥伴朋友也像親人一樣，大家相互幫助著生活。”
迪拜的中國人過中秋有著各式各樣的活動，節目很多。“當地有著豐富的華人圈子，美食、騎馬、潛水等等，他們都會組織中秋節的活動，畢竟中秋這個概念在華人的血脈中，還是非常重要的一筆。”媛媛說。
紫牛新聞記者｜劉瀏
主編｜陳迪晨
圖片 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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