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傷」擺渡人——在山東有這樣一羣人,幫喪親者走出悲傷,找到活下去的支撐

“哀伤”摆渡人——在山东有这样一群人,帮丧亲者走出悲伤,找到活下去的支撑

親人離世,家屬悲痛萬分,

有人多年甚至一輩子走不出傷痛。

親人從患病到死亡的過程中,

家屬的痛苦不亞於親人,

壓力也達到頂峰。

這種痛苦中摻雜著很多情緒,

有思念、有愧疚……

高傑做哀傷輔導7年,

和同事一起,

幫助那些喪親者度過最悲傷的時刻,

讓他們走出陰影好好生活,

是對亡者的告慰,

也是另一個生命的開始。

“哀伤”摆渡人——在山东有这样一群人,帮丧亲者走出悲伤,找到活下去的支撑

高傑經常與那些逝者家屬通過網絡聯繫,瞭解他們的近況

痛苦的喪親者

初次見到高傑,是在聊城市人民醫院旁邊的一棟樓,門口很小,在進出醫院的人流中顯得很不起眼。高傑坐在辦公室內,身穿白大褂,戴著眼鏡,整個人看上去很平和。就是這間幾平米的辦公室,接待了數不清的離世患者家屬。2011年,高傑成為聊城市人民醫院寧養院負責人,為那些癌症患者提供臨終關懷服務,同時也為那些患者家屬提供哀傷輔導。

高傑今年60歲,從事哀傷輔導7年中,高傑和他的團隊接觸了數千個家庭,感受過數不清的喪親者的悲痛,這些悲痛令人動容,也令人反思。那些來到寧養院的家屬們或愁容滿面、或精神恍惚、或痛哭流涕,他們重複地訴說著他們的故事。喪親者群體裡有失去妻子的丈夫,有失去父母的孩子……每個人的一生都要經歷這樣的時刻,很多人面對生離死別之後無法好好生活,那麼哀傷輔導就顯得尤為重要。

高傑至今對一個失去妻子的丈夫印象深刻。丈夫名叫張亮(化名),妻子因為癌症,生病一年後離世。妻子去世許久,張亮每次找到高傑,還是忍不住痛哭一場。高傑不會去打斷他,親人離世悲傷在所難免,作為一名哀傷輔導工作者,要做的最基本的就是傾聽,傾聽他們的悲傷,讓喪親者將悲傷的情緒表達出來。高傑說,並不是所有的喪親者都願意將這種悲傷的情緒表達出來,就像張亮,作為一個男人,是不願意在親朋好友以及子女面前哭泣的。這樣很難走出傷痛,有時幫喪親者完成悲傷任務也是哀傷輔導的重要工作。

匯聚的哀傷

失去親人哀傷不已,在高傑看來,這種哀傷中摻雜著很多情緒,有思念、有愧疚、有失落、有抑鬱和焦慮……種種情緒匯聚成傷。

就如張亮,其實他的哀傷除了對妻子的思念,還有的是對妻子深深的愧疚感。兩人年輕時相識,一起為了家努力,後來兩人的矛盾漸漸多起來。妻子患上絕症,張亮始終覺得是妻子日子過的不順心導致的,很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對妻子好一點。

還有家屬因親人離世抑鬱焦慮,患者生病很長一段時間,對家屬來說是身心耗竭的過程,盡心盡力地照顧,卻是親人逐漸走向死亡,所以讓家屬們坦然面對親人離去的過程也是哀傷輔導的重要一步。

一對70多歲的老夫婦,丈夫被查出患上絕症。丈夫一直有一個出去旅行的願望。在高傑和同事的鼓勵下,妻子和丈夫一起去了青島、杭州等多個城市。丈夫離世後,妻子並沒有想象的那種悲痛,她說該做的都已做了。

高傑說,其實這種實現願望的過程也是一個讓家屬坦然接受親人離去的過程。患者長時間生病,家屬已是一種身心耗竭的狀態,有些家屬就會選擇逃離,一個是金錢上的壓力,再就是精神上的壓力,有的付諸行動,有的強忍。有的人在家屬離世後萬分悲痛,這種悲痛裡含著很多愧疚的心理,認為自己在其親屬生前做的不夠好,這種實現願望的過程也算是一種補償。

慢慢調試獲得重生

親人離世,思念不會斷。但思念不等於傷疤。高傑說,走出傷痛並不是刻意迴避,而是慢慢的調試,留下的是思念,將其他負面情緒一點點消磨,獲得重生。

去年,高傑接觸過一對感情深厚的夫妻,兩人相濡以沫36年。早年間丈夫王明曾外出學習兩年,兩人互通書信81封。妻子患重病後,丈夫一度接受不了。在妻子離世前,丈夫因為接受不了事實就找到了高傑,訴說自己與妻子點點滴滴的回憶。2017年11月份,妻子離開了這個世界。妻子離世後丈夫的悲痛達到了頂峰,久久不能走出傷痛,夜不能寐。高傑回憶,當時丈夫多次找到自己談心,還分享了他與妻子那81封“情書”。

高傑說,初讀書信時覺得平淡無奇,再讀時已是淚流滿面。書信中沒有浪漫的情話和海誓山盟的承諾,有的只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卻能感覺到互相的牽掛和濃濃的情誼。他說,有時候身邊的人離世,家屬走不出傷痛,可能分享給身邊其他人反而是一個更痛苦的過程,而將家屬與亡者找到一個新的連接點是寄託思念的好方式。在高傑的建議下,丈夫將與妻子的這81封書信製成了一本名為《兩地書》的書籍,將兩人聯繫在一起,寄託對妻子的思念。

如今丈夫已走出失去妻子的悲痛,雖是陰陽兩隔,但每每看到這本兩地書,所回憶的都是美好的點滴。

失去孩子的母親

為喪親者做哀傷輔導並不是一帆風順,很多人不願意溝通,這是一個普遍的現象,也成了喪親者走出悲痛的最大阻礙。

至今還讓高傑掛懷的是一位年輕的母親,拒絕與身邊所有人溝通,將對女兒的思念轉化為對身邊人的一種憤怒和恨意,這種恨意甚至波及到了高傑。那位年輕母親有一個五歲的女兒,高傑認識那位母親時孩子已患上重病。在生命最後的階段,這位母親和家人決定將孩子的眼角膜捐獻出去,讓孩子的生命以另一種方式延續。當時高傑他們還幫忙聯繫了紅十字會。可孩子去世後,這位母親開始後悔捐獻眼角膜,責怪父母、丈夫為何會同意做出這樣的事情。高傑說,其實那位母親並不後悔捐獻女兒的眼角膜,而是太過悲傷,產生了其他負面情緒。好多人不願意溝通,他們把親人離世看成一種傷疤,不願意把負面的情緒暴露出來,自覺不自覺地迴避,欠缺情感的表白。還有人覺得說了好像代表自己不堅強,好像表示自己問題很多,擔心被人取笑。不願溝通,這也是高傑做這麼多年哀傷輔導工作最大的阻礙。

至今,高傑也不知道那位年輕母親是否已走出了悲痛,自己曾多次嘗試與這位母親溝通,但卻都欲言又止。

擺渡人的無奈和堅定

每週四下午,是高傑團隊的治癒時間。一起看電影,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訴說。

高傑說,自從從事這樣一份工作,每天晚上都會堅持出去走走,看看樹木花草和河流,舒緩一下情緒,經常接觸那些飽含痛苦的人們,難免會被他們的情緒所感染,並且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更能感同身受。“我們最開始做的時候,團隊裡都是些年輕人,後來他們逐漸結婚生子,反而更能體會哀傷者的哀傷。”高傑說。

這個行業也有很多無奈和不被理解的地方。有人說他們的工作是不務正業,因為不能創造經濟價值。高傑並不這樣認為,病人離世,家屬沉浸在哀傷中,久而久之會引發各種疾病,反而會消耗一些醫療資源。這是其一,還有更重要的一點,讓喪親者走出哀傷,重拾對生活的勇氣和信心,這是無法用金錢衡量的價值,這也是他們一直堅定地走下去的理由。

高傑他們目前所做的哀傷輔導人群主要是喪失親人,其實不僅僅限於此,它包括任何的喪失所引發的哀傷情緒,“現在在南方一些城市的醫院有這部分內容,但在北方非常少,山東也僅有聊城這一家與寧養結合起來,未來的路還很長。”

山東商報·速豹新聞記者 劉雲鶴

“哀伤”摆渡人——在山东有这样一群人,帮丧亲者走出悲伤,找到活下去的支撑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