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子夜血案
1996年12月2日，位於瀋陽市于洪區的陵東房屋開發公司更夫於某被犯罪分子用鈍器打擊頭部死在床上，被劫現金1500元。僅過3天，位於和平區的工業電爐廠更夫王某被犯罪分子用鈍器打擊頭部死在床上，被劫現金3000元。約過了一個月，位於東陵區的東陵鄉政府更夫馬某被犯罪分子用鈍器打擊頭部，死在床上。這一次，雖然三樓3個辦公室被撬開，辦公桌、保險櫃、鐵皮卷櫃都被撬開翻動，但沒有財物損失。
這一系列的殘酷暴行引起了當地省、市公安機關的高度重視，但由於這一系列入室殺人搶劫案的發案地點跨度太大，時間上沒有規律性，現場條件差，給偵破工作帶來很大難度，特別是進入1997年，從2月初到7月上旬，近半年時間裡，這夥犯罪分子沒有再犯案。黑色夜幕下，吞噬了多條生命的“魔鬼”隱遁在暗處，向公安機關宣戰。必須儘快揭開更夫死亡之謎，找出兇手。
2、攻堅克難
在邱文喜辦公室的北牆，掛著一張“瀋陽治安交通圖”。圖上，星星點點地粘著許多紅色紙塊，圖上端的白紙上寫著一行濃墨大字“串聯18號案件發案分佈圖。那星星點點的紅色紙塊，像一灘灘鮮紅的血泊，像一簇簇竄動的火苗，燒灼著他的心。
邱文喜是瀋河區公安分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他身材不高，機警幹練，年逾不惑。還在他當刑警隊長時，因為破起案子來什麼也不顧，得了個“拼命三郎”的綽號，先後立功13次，3年前回到瀋河區分局任副局長，1996年帶領民警們先後偵破了震驚全市的“串聯1號案”（搶劫殺人系列案）和“串聯8號案”（氣割防盜門盜竊系列案）等特大案件，警威大振。
然而現在，邱文喜面對牆上那張圖，卻蹙眉凝目，心事重重。瀋河區是瀋陽市的中心城區。比較而言，“串聯18號案”在瀋河區作案多，案子不破，他吃不香睡不甜。用邱文喜自己的話說，即使去廁所那麼一點點功夫也在想著案情。他和他的戰友們反覆琢磨此案的作案手段，發現許多案子有一個共同特點，犯罪分子認準侵害單位的門臉後，通常總是繞到後面，用斷線鉗子剪斷後窗防護網侵入室內。這樣每每要經過比較曲折的衚衕、庭院，可是犯罪分子摸得很準，從沒出現過失誤。邱文喜因此研判，這夥犯罪分子熟悉市內地形，本地人作案的可能性極大。另外，市刑警支隊專案組對犯罪分子遺棄的黑色大帆布兜子和作案工具，做了大量艱苦的查訪工作，終於在本市遼中縣找到製作這種兜子的業主。他說，這種兜子主要在市內五愛市場銷售。這樣，也就排除了外地流竄人員作案的可能性。偵破的過程中，血案還在一起接一起地發生。瀋河區公安分局上下總動員，局機關45歲以下的民警都上陣，每天夜間出動400多名警力投入對“串聯18號案”的偵查行動，不獲全勝，決不收兵。
3、大案端倪
1997年11月11日下午，一輛出租車在瀋陽的大街上疾駛，車裡坐著身穿便裝的邱文喜。把正在市局參加重要會議的邱文喜緊急叫回的是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吉政。在中央大街一家商店的辦公室裡，邱文喜見到了神情冷峻的吉政，身邊還站著這家商店的經理林民。林民當場提供了一個線索，林民的一個表親叫費志宇，23歲，可能和殺人案有關。
神情驚恐而又顯得疲憊的費志宇來了，同來的還有他的幾位憂心忡忡的親屬。“我，我犯了罪，”面對公安局長，費志宇身子微微顫抖，“這個月的6號，我和同夥在小西，殺人了。”
“你說的不對”邱文喜嚴肅地說，“我是管刑偵的局長，區內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發生了殺人案我能不知道嗎？”顯然，費志宇由於過度緊張才語無倫次。經過邱文喜等人的教育開導，費志宇漸漸鎮定下來說：“不是6號，是9號，我和他們在懷遠門對面的五交化商店，殺了更夫。”
邱文喜和吉政不約而同地怦然心動，兩人飛快地交匯了一下目光。身為局長和大隊長，他們何嘗不知道前天夜間，在位於區內西順城街110號的城內五交化商店發生了一起犯罪分子入室殺人搶劫案，更夫孫某被犯罪分子用鈍器打擊頭部死在床上，被劫現金2000多元。現在使邱文喜、吉政感到興奮的不僅是一起殺人搶劫案有了線索，更重要的是，此案經技偵人員勘察認定是“串聯18號案”犯罪分子所為，“串聯18號大案”終於浮出水面。
4、窮兇極惡
費志宇向邱文喜、吉政交代說，他是經職業學校同學田中的介紹入夥作案的。11月6日下午，費志宇在自己開的髮廊裡接到田中的傳呼，讓他到1997練歌房喝酒，他撂下電話騎車就去了。那家練歌房位於五愛市場附近。費志宇到時，看見在田中身邊還有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青年，長得很壯。他是田中的中學同學，名叫王德來，綽號“大來”。三人吃喝一陣後，田中神情詭秘地把費志宇叫到外面，低聲說：“你開發廊，倒水果能有幾個錢？和我們一起幹吧，到時候你光分錢就行，敢不敢幹？”
心有靈犀一點通，費志宇對田中的為人是瞭解的，猜想他要自己乾的不外乎偷摸勾當。這幾年，他在商海里撲騰了一陣子，倒賣貨物，因為經商無術，幾乎是幹啥賠啥，覺得挺“渴”。心裡有鬼，才招鬼上門，他想發點不義之財，於是當即和田中等人一拍即合。其實，田中也是後入夥的。王德來在五愛市場賣烤雞架時，田中幫王德來把別人打傷了，被罰1000元錢。1997年春節前得一天，他把王德來和一個叫李濤的青年約到飯店喝酒，看見他們花錢挺衝，知道那錢不是好道來的，就說：“你們幹啥帶我一個，弄點錢花花。”王德來和李濤對視一眼，別有意味地說，幹倒可以，不過要幹，得幹掉一個。田中明白王德來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他不怕，當天夜裡就參與了作案。
那個“點”是王德來和李濤事先踩好的，在順通小區。天黑後，先由李濤開著偷來的摩托車把裝有作案工具的兜子放到“點”附近隱蔽的地方藏起來。他們手法狡猾而又謹慎，瀋河區公安民警想通過深夜盤查出租車以求發現攜帶作案工具的犯罪分子沒有獲得任何線索，原因就在於此。王德來、李濤、田中三人見時間尚早，就到檯球廳打檯球，到練歌房唱歌，到飯店喝酒，一直磨蹭到子夜時分，也就是估計更夫睡得正沉的時候，他們取出了工具作案。田中第一次入夥作案，雙手就沾滿了老更夫的鮮血。他們當天搶劫現金1.8萬元，田中分贓6000元。
不過，說起這件案子，已經是王德來和李濤乾的第四件殺人搶劫大案了。提起前三件大案，不能不提到另一個人，綽號“二狗子”的陳瑞勤。在這夥犯罪分子中，唯有陳瑞勤年長5歲。他曾因盜竊、鬥毆被判刑2年，教養2次，收審1次。1996年9月，陳瑞勤從看守所出來，沒過半個月，就和王德來、李濤結成犯罪團伙，屢屢作案。他們先是偷盜、搶劫中、小學校，後來發展到以暴力手段到較大的企事業單位搶劫，入室後先殺死更夫，必置死地才搶劫。陳瑞勤、李濤、王德來3人在一起，僅從1996年12月到1997年1月中旬這40多天時間內就殘忍殺害了3名更夫。
此刻，在酒桌上，王德來、田中、費志宇3人斛籌交錯，臭味相投。王德來知道費志宇倒賣過皮子，低聲對他說：“我手裡有裘皮，要是能出手就好了。”費志宇聽了心領神會說：“你放心，我不會把你們的事說出去的”為了表示自己心誠，他拿起酒杯就往自己頭上砸，當即頭破血流。王德來叫聲“好！”他也不含糊，操起啤酒瓶往自己頭上一砸，酒瓶碎了，頭也破了，他們就這樣結束了一個醜惡的加盟儀式。
3天后，也就是1997年11月9日午夜，費志宇隨同王德來、李濤、陳瑞勤侵入城內五交化公司。李濤狠狠一腳將三樓值班室的門踹開，王德來揮起碩重的斷線鉗子向更夫孫某要害部位狠砸數下，然後對費志宇說：“該你打了”。費志宇原以為進來偷竊，哪見過如此兇殘的殺人場面，嚇得心驚肉跳，但又不得不舉起手中的拔擼，向更夫身上砸了數下。當他們下到一、二樓之間的緩步臺時，忽然聽到樓上更夫發出慘叫聲。陳瑞勤說：“快，老頭沒死！”王德來和李濤手持兇器再次衝上三樓，又是一陣狠砸，直到確信更夫必死無疑之後才停手。就這樣，更夫孫某先後慘遭暴徒們3次擊打，悲慘地死去。
5、更夫喋血
“串聯18號案”中的被害者都是更夫，此案有一個突出的現象很不尋常，發人深思。被害的更夫，無一例外，都是死在值班床上，沒有一個與犯罪分子進行過搏鬥，甚至連一個掙扎的都沒有，這是為什麼那？原來，這些在夜間肩負保衛本單位安全重任的更夫，入夜後無一不是鼾聲大作，高枕無憂，有的甚至像在自己家裡一樣大脫大睡。可嘆他們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早在1996年，王洪林等殺人搶劫犯罪團伙就光顧過陵東房屋開發公司，將更夫於某矇眼捆綁後進行搶劫。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然而，這個單位並沒有從該案中吸取教訓，仍然疏於防範。更夫於某慶幸自己命大，打更時照睡不誤。這一次，王德來等人再次血洗了這個單位，於某沒能逃脫魔掌，這血的教訓多麼深刻。
事實證明，更夫在值班時睡不睡覺大不一樣。1997年11月6日，即費志宇入夥的當天深夜，“串聯18號案”的犯罪分子欲侵入一個企業作案，並已用斷線鉗子將鐵門剪開，正要踹開第二道門時，裡面一個女更夫喊了一聲。犯罪分子們聞聲逃走，作案計劃落空。試想，如果這位女更夫也呼呼大睡，那下場和那些遇難的更夫一樣。
1997年10月15日深夜，王德來等人竄至西順城街城內五交化公司的那一次，他們剪斷一樓廁所西窗防護網進入樓內。他們看了看，這裡不像有現金的樣子，就退出來到毗鄰的京精電氣城，從後面外部樓梯上到三樓，正用斷線鉗子剪防護網時，不料被更夫發覺，更夫呼叫，犯罪分子發逃竄而走。當夜，犯罪分子兩次作案都沒得手，頗不心甘，又竄至沈政軍人服務社。由於這一單位的兩名更夫呼呼大睡，頃刻間就被犯罪分子殺死，雙雙在夢中赴了黃泉。
事情到此並沒有完，25天之後，即1997年11月9日，費志宇參與作案的那天深夜，犯罪分子再次來到城內五交化公司。他們看見事過20多天，可是上次被他們剪開的一樓廁所西窗防護網的缺口依然還在。於是，他們毫不費力地再次從這個缺口進入樓內，殺死更夫，搶劫現金，製造了又一起血案。
更夫貪睡，更夫高齡化，是安全保衛工作的一大隱患。在“串聯18號案”中，被害的12名更夫，有7人的年齡在60歲以上，其中5人超過66歲。如此年老體弱之人，即使不睡覺，也難以對付三、四名年輕力壯、如狼似虎的犯罪分子。
6、狂飆怒卷
邱文喜從對費志宇的審訊中已經確定，王德來、李濤、陳瑞勤、田中等人就是“串聯18號案”的犯罪分子。
一聲令下，狂飆怒卷。公安機關迅速查清了王德來、李濤、陳瑞勤、田中四人的落腳點，還有他們的主要關係人，並連夜部署警力監控。他們常去的酒店、練歌房、檯球廳等處也被警方控制。“串聯18號案”的犯罪分子已陷入天羅地網。偵破到了最後的關鍵性階段，抓捕成功與否，最要緊的是不能“跑風”。對此，市、區公安機關做了周密部署。但是“跑風”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犯罪團伙成員們最不放心的就是剛入夥的費志宇。費志宇參與11月9日作案後，神魂不定，曾對田中說：“我要去瓦房店送苫布。”原來，他和田中的哥哥倒賣蘋果，從瓦房店借回一塊苫布，放在田中哥哥家的樓下。實際上費志宇沒去瓦房店，苫布仍然放在那裡。田中等人會不會看見苫布產生懷疑，據費志宇交代，作案後田中曾傳呼過他，他的愛人回電話說他沒在家。如果犯罪分子們找不到費志宇，會不會驚動。
最後，指揮抓捕行動的於凌舜、邱文喜經過研判後決定把費志宇押回家中，用電話誘捕田中。可是田中沒有反應，他被驚動了嗎，分析認為，受到驚動的可能性不大，要沉得住氣。次日7時20分，費志宇家電話鈴驟響，費志宇的父親按偵查員授意拿起了話筒。稱費志宇生病在床，誘騙田中來費家探望。當田中走進費志宇家門後，邱文喜等人躍身上前，用手槍抵住了田中，田中被成功抓獲。之後，警方又相繼抓獲了正在家中過生日的陳瑞勤和正在丹東市外地作案的王德來、李濤。
從發現線索到從丹東市抓獲最後兩名犯罪嫌疑人，人民衛士連續奮戰30多個小時，將1996年10月至1997年11月短短一年時間裡作案50餘起，殺害12名更夫，盜竊財物70餘萬的“串聯18號案”的全部犯罪嫌疑人一網打盡，高奏一曲降惡伏魔的嘹亮戰歌。王德來、李濤、陳瑞勤、田中與費志宇，等待他們的將是正義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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