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刺(民間故事)

江湖上有這麼一個傳聞,你想買某人的命的話,只需去洛陽城外尋到那處山神廟,然後將買命錢同要殺之人的丹青畫像留下,然後在廟宇門口豎一招魂幡即可。

三日之後再去,若是招魂幡上有一個血淋淋的殺字,那麼你買命之人的項上頭顱必定已經在廟中供著了,若是招魂幡上並無殺字,那麼你的銀錢必定也會一文不少的還在原處,但是若是拿走了錢,那麼不管對方是誰,他的人頭三日之內就會擺在那條舊香案上。

這就是江湖上所講的:招魂幡起,人頭落地。所以,每當洛陽城外的那處破廟前豎起招魂幡,那江湖必定大亂。

沒有人知道他是誰,唯一有幸能知道他是誰的人,也都永遠的閉上了嘴巴。只知道他自稱鬼王。這讓人想起了數十年前突然崛起的江湖新秀,一個南疆的年輕人,無人知曉他師承何處,他的身世也是迷霧重重。那個人也是自稱“南疆鬼王”,一身內功已然至臻境,他年輕氣盛,四處挑戰,但凡敗與他手之人卻都被他挑斷手筋廢盡一身功力。正是因為他的狠辣,當是時江湖人人談鬼色變。

後來,江湖中人稱蜀中三傑的安慶羽等三人攜眾江湖人士要將其圍殺,在付出了三十七條人命的代價後,終於將“南疆鬼王”圍困至天姥山留雲頂。哪知“南疆鬼王”不聽安慶羽之勸,毅然逆轉內功撲向眾人,在他反撲之下又有一十三人被殺害,而後渾身是血的帶著慘笑躍下山崖。而參與這次圍攻鬼王的人卻對山頂的所發生的事絕口不提。

後來江湖百曉生四處打探之下才將此次事件記錄了下來,《江湖志。鬼王卷》中如此寫到:年秋,蜀中安三人聚義成都,江湖人恆應之。次日遂率眾赴南疆,鬼王敗退,至天姥山,眾人復圍其於留雲頂。安勸降,鬼王怒。遂經脈逆反殺一十三人含笑墜崖,至此鬼王,卒。

這段話說的含含糊糊,一時間江湖上也是迷霧重重,眾人對南疆鬼王的出身師承無不想一探究竟。但是幾年來也沒有結果,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而南疆鬼王的那套武學也被稱為鬼王刺並隨著他的墜崖而永遠消失。

本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驚豔的年輕人已經逐漸淡出了人的視野,但是就在三年前,又一個自稱鬼王的人突然崛起,他行蹤詭秘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實面目,而且沒人見過他出手,他出現在人們視野裡的時候是三年前的初夏。他帶著一個面具,手持一把摺扇,出現在出現在成都錦玉樓,也就是當時安慶羽等人召集江湖人士圍攻南疆鬼王時的那座酒樓。

只是這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成了一個殺手,並且定下了那些奇怪的規矩。後來自然而然的鬼王的名頭也就傳了出來了。

雖然這個鬼王崛起迅速,但是他倒也行事低調,再者想要買兇殺人勾當的人可是不少,他也就處在這麼一個平衡的點。“諸位看官,小老兒今天也就說到這裡了,天色漸暗,諸位也就此散去吧。”一個說書人一邊對著圍觀的眾人作偮一邊如是說道。

……

這日,洛陽東門城門外官道邊上的一座小茶肆裡,除了一個正在沏茶的老倌,也只有幾個江湖人坐在那邊一邊喝著廉價的茶水,一邊低聲談論。

不時,又有一路人坐到茶肆裡,招呼了一聲讓老倌看茶後幾人就也沒再出聲。方才正在低聲談論的那幾人看到又來了幾人後也停住了話頭。一時間小小的茶肆裡靜的略顯得詭異。待到那老倌提了一個粗瓷茶壺個幾個茶碗送上來後,幾人先是一人滿滿的灌了一大碗後又各自添滿茶水後就竊竊私語起來。

“老張,你說這鬼王真有傳聞的那麼邪乎?只要豎起招魂幡留下賣命錢這就能買一條人命?”“嘿,有沒有道上傳的那麼邪乎我不知道,咱們只要把事情辦好就行了,不然主上的手段你可是知道的。”就在那最先開口說話的那人正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們其中一個一直沒開口的人低聲道:“都閉嘴。人多嘴雜,小心隔牆有耳壞了主上的打算,到那時你們想死可就難了……嘿嘿……”

冷笑兩聲後他也閉上了口不在說話。剛才談論的那二人聽到他的話後也都乖乖的閉上了嘴。這幾人喝光瓷壺中的茶水後丟在木桌上幾文大錢後就匆匆的離開了。而一開始就坐在茶肆裡的那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後也丟下幾文錢走出了茶肆。

頓時茶肆裡就顯得空曠了許多,只剩下那老茶倌在燒水。沒多大會,有一個年輕人從茶肆門口走了進來,也沒有叫茶就隨意找個一張乾淨的桌子坐了下來,隨手將手中未曾打開的摺扇往旁邊一放,就在哪看著那老茶倌慢慢的燒水。

那老茶倌也只是在年輕人進來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就不再理睬他,只顧著自已手上的活。很容易就看得出來這個老茶倌和這個年輕人是相互認識的。

“今天有沒有什麼消息?”那年輕人隨口問到;老茶倌頭也沒抬反問道:“難道你家主子也不甘寂寞了麼?”

“嘻嘻,我家幫主什麼心思我這種小嘍囉怎麼會知道。”

“小嘍囉?我看未必吧。”說著老茶倌端了一壺新沏好的茶走了過來。

那年輕人也不客氣,馬上就給自己滿滿的倒了一大碗灌了下去。老茶倌一瞪眼:“你當這是給別人喝的那種劣茶麼?這可是上好的雪落白頂!我也就剩下這麼一丁點了!”

那年輕人笑嘻嘻的說:“你要是同意了幫主的話,來幫裡養老。這曲曲雪落白頂我想別說是喝了,您老拿來泡澡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老茶倌沉默了良久:“養老?未必吧。我怕是去了養老不成反倒是我這把老骨頭先給折騰散咯。”

年輕人聽了也不再說什麼了。掏出了幾錠銀子放在桌子上:“這點銀子就是幫主囑咐小子給您老帶的茶水錢,順便讓我問一下這近幾天可有什麼消息麼?”

老茶倌看了一眼桌上的銀子:“人老了,這些身外之物也就看的不那麼重了,何幫主當年救了老頭子一命,雖然我不想去他那個什麼幫會養老,但是也不會……”說到這裡他卻搖了搖頭不再說下去了。

“這小茶肆裡的老茶倌正是當年那大名鼎鼎的江湖百曉生?倒是誰也想不到,當年的江湖百曉生如今居然在官道旁開了一個小茶肆吧?”年輕人嘆了一口氣後說到。

“江湖百曉生……嘿嘿嘿……這個名頭倒是多少年沒聽人提起過了。不過,若非當年我年輕氣盛,非要去刨根問底的尋找一些真相,如今也不會落得個如此”那老茶倌眯了眯眼低聲說。

年輕人聽到老茶倌的話眼裡閃過一道光,不動聲色的問:“當年的事?何事?”

老茶倌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說:“就是當年南疆鬼王的那些事,莫非你認為當年的事只有《江湖志》上寫的那麼簡單?當年我為了寫下《江湖志。鬼王卷》不惜裝作家丁潛入安家,那知卻被我知曉了另一個真相,當年他們圍攻鬼王絕非只是為武林除害那麼簡單,雖然你們做的隱秘卻也被我一路探查下明瞭真相,鬼王卷還未來得及補全,後來就被我被他們發現了,他們派出人追殺老夫,後被你們幫主所救,並在此換了個身份苟活到現在。”說罷眼中神色一暗,嘆了一口氣。

那年輕人聽了後端著茶碗的手微不可查的顫抖了一下。而後就若無其事的喝光碗裡的茶水:“先不提此事了,這段時間你可有聽到什麼風聲,快告訴我,好讓我去交差。”

老茶倌說:“你來之前剛有兩批人先後在這停過,其中有一夥人是玉修羅安玉的人,至於另一批,我沒看錯的話應該就是安玉的對頭人稱藍公子的藍宮墨的人,唯一有趣的就是安玉好像讓他手下的人去城外那處破廟那了……”

那青年並沒有等老茶倌講接下來的話,他就站了起來走到茶肆門口,望向那處破廟。用只有自己能聽得到的聲音輕輕的說:“看來這江湖又要不平靜了啊。”

謝過老茶倌,青年就離開了茶肆,老茶倌收拾了桌子後就又回到爐子那接著燒水,絲毫的看不出來這就是曾經的那個號稱江湖消息最靈通的江湖百曉生……

看的出來這是一座荒廢的破廟,至於先前廟裡是供奉的那位神靈已經不重要了,兩扇門板已經不翼而飛,只留下了黑洞洞的門口,像是在擇人而噬的怪獸。從門外可以直接看到裡面,廟裡面更是顯的破敗,樑上蛛網瀰漫,神像早已倒在了一旁,惟一完好的竟是神像前的那張香案,但這張香案也滿布滄桑,案面上放著一個精美的木匣,倒是顯得與這裡的一切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個青年站在破廟那空洞的門口,一手拿著一把未曾打開的摺扇背在身後,另一隻手隨意的垂在身體的一側。在他身後三尺處豎有一杆招魂幡,看幡面很明顯是新豎沒多久。青年站在那裡良久未動,四下又靜的出奇。一時間只餘清風帶起招魂幡發出的聲音在破廟前回蕩。

……

他嘆了口氣,終於還是走進了廟裡面,將手中的摺扇輕輕的放在香案的一旁,然後目光轉向了那個木匣,這個木匣寬約六寸,長有一尺。木匣打開后里面只有兩件東西,一個精美的絲綢袋子還有一幅畫卷。

畫卷展開,上面並沒有丹青畫像。這讓他一怔,上邊只有三個大字藍榮夙,他眉頭皺了皺但是隨即又舒展開了。這藍榮夙便是藍宮墨的獨女,江湖上人都聽聞藍公子有一獨女,生的甚是美麗。倒是沒人見過她的真面目,因為她幾乎沒踏出過藍府一步,寥寥的幾次出門也都帶了面紗……

雖然沒有畫像,但是她倒也不算難尋,費一番氣力去藍府一趟就行了,他如此想到。將畫卷放回,收起木匣,年輕人就轉身走出了破廟。停在那黑洞洞的門口,望了望正在飛舞的招魂幡道:“也好,那就先收些利息吧。”

……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溼春衫袖。”吟完這首生查子,他便一口飲盡了壇中的酒,從房頂下跳了下來。

“姑娘,我在樓上飲了兩個時辰的酒你卻在這樓下徘徊了兩個時辰,莫不是你在等什麼人?”他開口問到。“呵,我只是覺得此處的花燈甚美,多看了一會罷了,不曾等什麼人。”面前的女子說道。

這女子身著一襲紫袍,生的並無傾國之姿但是五官卻很精緻,她說過這句話便不再開口,倒是他在細細的打量了她一番後笑道:“哈哈哈,姑娘倒是不必騙在下,你眼中的那一絲失落是不會騙人的。”

“不過在下並無惡意,只是這良辰美景花好月圓,一人飲酒總是顯得有點落寞,不知姑娘可否賞臉陪在下一起賞燈賞月?”

女子聽罷,卻是螓首微點:“也好。”

“爽快,不過此處總有屋擋樹遮,總是不美,來我帶你到房頂上去。”

那女子聽罷再次點點頭。“那在下得罪了”說罷便輕輕的拉起她的手用輕功飛上房頂。

“姑娘稍等片刻,在下去去就來”他說罷就一個穿雲飛了出去,不到半刻,就又回到了這裡,不過他回來時背上卻多了一把琴。姑娘可先行賞月,在下技拙來為姑娘彈上一曲,還希望不要笑話獻醜。說罷他就盤腿坐下,雙手撫琴,十指如同精靈一般在琴絃上跳動。勾挑抹奈間一曲高山流水緩緩淌出。

那女子聽到後便說:“今日聽公子如此天籟,也是極大的收穫,那我便為君子合上一隻舞吧。”說罷她便和著曲子起舞,一時間顧盼神飛,甩袂流蘇,讓他看得痴了。

曲終舞停,她道:“今日天色已晚,恕我不能久伴,來日有緣再會吧。”

“可否讓我送姑娘一程?”他問。

“不必了,家父不喜外人,不勞公子費心了,告辭。”說罷便一個穿雲縱消失在了夜色裡。他看到後臉色一邊變,他從未曾想到此女子輕功如此了得。

……

城外,她望著停留在水面上的畫舫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來往的人群路過時皆好奇的看她一眼,她卻置之不理。

莫非她牽腸掛肚之人便在這船上?他默默的想著。慵懶的站在城牆上,時不時的灌一口酒,這是第二日了,明天是最後一日,這身上好的衣裳又要染血了……

不多時,天上竟下起了小雨,他看著陰沉的天空,像自己現在的心情。每個人都有他的命運,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卻一直在默默的改變著你的未來,讓你措手不及。

……

下雨了,她恍若未知,直叫那雨將她淋了個透。突然,她感覺雨停了,抬頭望天,之見一把碧綠的傘撐在頭頂。轉身,原來是他,昨夜一別以為再無相見,沒想到今天就碰見了。這緣分也真是奇妙,呵。

“秋雨雖然悽美,但是這寒氣也很足,不像夏雨。姑娘你穿的如此單薄,又淋在這秋雨中,只怕會寒氣入骨,落下病根……”跳下房頂,撐起一把傘,為她遮住了雨。

不知道為何要跳下來,更不知道為何要為她遮雨,昨日便知此女子絕非常人,但是今天見她淋雨卻還是忍不住為她撐開一把傘。這命運也是巧妙的緊啊,他如此暗歎一聲。

話罷,他撐著傘,她卻兀自看著雨,看著停在水中的畫舫,一時間四周嘈雜盡去唯餘雨點打在傘布上的聲音。

雨漸小了,她慢步走出傘下:“今日遮雨之恩我先謝過公子了,不過家中有事,我先行告辭了。”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走了,逐漸淡出了他的視線。他今日並沒有說要送她,只是站在雨中看著她直到消失。

……

他抬頭看了看夜色,已經申時了,三日之期明天就到,今夜必須動手了,帶上面具,摸了摸腰間那把已經很久沒有打開過得摺扇,便輕身飛上房頂,朝著藍府掠去。他今天穿了一身紫袍,他也不直到為什麼穿這身衣服,也許僅僅是因為她喜歡紫色罷,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便翻過藍府的圍牆摸向後院……

不知道怎麼了,她感覺自己今晚一直心緒不寧,一朵並蒂蓮還沒秀好,自己的手已經被扎到好多次了。也許僅僅是因為自己不喜歡刺繡吧,她安慰自己。突然她聽到窗外有動靜,她笑了笑,藍府什麼時候也是那些小毛賊想進便進的了,她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裝作不動聲色的繼續坐在那裡,卻仔細的聆聽著窗外的動靜。

紫色,好熟悉顏色,一個走神卻不小心碰了一下窗臺,他心頭一跳,死死的盯著房中的女子,見她毫無動靜後便鬆了一口氣,怎麼可能會是她,藍大小姐也不像是會武功樣子……

他從腰間抽出摺扇,這次卻毫不猶豫的打開了扇子,只見扇面上繪著一個青白相間的鬼臉,邊緣卻是一排利刃,他跳窗而入直取後心,這時他卻愣了,整個眼中只剩下了那張面容,直任由她躲過自己的致命一擊,並一掌將自己推開。

她聽到有人跳進了房間,隨後便後心一寒,她馬上轉身躲避,一襲紫衣竄進了她的瞳孔,往上看是一張面具遮住的臉龐,但她看見了他眼中的那一瞬間失神,隨即一絲嘲諷攀上她的嘴角,因為一個心已經亂了的刺客不是一個好刺客,從容不迫的躲開那致命一擊,趁著他的失神並反手一掌將他推開。

“怎麼會是她?這緣分可真是弄人,莫非這就是我的命麼?”低首看到自己已經被推到了窗邊,再想到她的武功也極其不弱,合著紛亂的心思就打算跳窗而逃,但他感覺自己腰上一緊,回頭望見她手中一條紫綾,不容他多想便被拉了回去。隨後她手中的紫綾便將他綁了個結實昏了過去。

看到他想跑,她嘴角的笑意更濃了,只見他毫無防備的被自己手中的紫綾給纏在了腰間,隨手一扯便把他拉了回來,然後手中紫綾再次飛舞,將他給纏緊。

她細細的打量著他,眼中卻閃過一絲的疑惑,這人…好眼熟……這命運還真是喜歡作弄人……

“話頭再次拉回,這鬼王被擒江湖人心頭也是一鬆,事後才知曉原來這藍家小姐武功高強,這安家和藍家也並未交惡,只是合夥設了一套連環計來為武林除一大害罷了,都說這年輕的鬼王手持一柄扇面上繪有鬼臉的摺扇,一身武功像是和多年前的鬼王同出一脈,呵呵,看這鬼王一脈終究是栽在了安家藍家手上了……諸位今日也就散去吧,這鬼王的故事到此也就完了,明日小老兒要為諸位講寫什麼還要明天接著捧場才知曉……”

“想不到堂堂江湖百曉生竟淪落到在大街上賣藝的地步。”那正在收拾傢什頭髮花白的老頭子聽到這句話猛的抬起了頭,眼中絲毫沒有老年人的渾濁,死死的盯著那個還未離去的中年人。那中年人接著說道:“莫非你以為鬼王死了?呵呵……恐怕事情並沒那麼簡單……”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那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子抬頭望天:這風向變了,莫非這江湖也要亂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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