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志怪故事837(秋心山人,出自耳食录,译者的文笔真好啊)

一位书生姓吕,名叫并柏,维扬人。幼年丧父家里很穷,但学业很精。有个表兄叫余高甫,其妹妹余玉簪,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且很会作文,与吕生同岁。两人自幼在一起,一块玩耍,聪明绝顶,而两个孩子相处的友情也与其他小孩不一样。玉簪的母亲曾经笑道:“好一对能说会道的鹦鹉!”当时两人已九岁,听后约摸能明白其中意思,相互间的友爱也就更加深厚,简直就如同雌雄相依的样子。十二三岁时,各自都能做诗。唱和酬答之间,每每多含情语。年过十五之后,玉簪的父亲对女儿的约束很严厉,吕生到她家,不再让他们见面。两人之间的情怨由此产生。玉簪经常藏在帘子后面暗自窥看吕生,有时一站就是老半天,吕生也为她魂不守舍。多次请媒人去提亲,而余家以吕生家贫困为由,坚辞不许。

又过了半年,吕生因切磋学问来拜访表兄高甫并在余家暂住。玉簪徘徊帘下,找个机会给吕生递了一张纸条。吕生在背人处拆开来看,大略是说:“近两年来,会面被隔绝而踪影也不常见,即便人在眼前也如隔千里。常常怨恨岁月如流水,妹介及笄之年而兄近弱冠,不再像垂髫的儿时,早晚不离左右、形影无猜。假使能将此身,常驻童年稚齿之时,总能相见相依,又何至于像躲避仇人、形同陌路一样?豹子因皮毛珍贵而不得不深隐山林,翠鸟因羽毛美丽而不得不远离人类。你我二人,与这两者有何不同呢?乃至如今,独自临风伤叹,对月孤吟,顾影自怜,了无终日,谁是知音?诗的情思随槁木同枯,人的面容与落花共瘦。回忆堂下做掷钱游戏,床前共总髻梳妆,宛转言笑之时,几乎恍然如隔世!假如让妹成为虎头麟角的男儿,便可结为笔砚之交;或使兄为蝉鬓蛾眉的女子,也可作闺房姊妹。怎见得韩愈和张籍两个才子不能并称,而宋若莘和宋若昭两个才女不能如响应声呢?怎奈时势变异,松树藤萝再难共倚,瓜田李下尚需防嫌,实为上天设下的禁制,还能再说什么呢?那些谗言离间了北山之鸟(译者注:典出《搜神记•紫玉》),精卫却能填平东海之波,也可用以比喻我一向存于心间的志向。愿与有心人共鸣。小妹玉簪致礼并言。”

吕生看信后流泪,立即写了回信。其内容不详细赘述,大约是以“徐田之言(译者注:徐田,清初诗人。徐田之言,意即用诗的形式)”相抚慰,而其中悲怆激扬的情感,也都流露在笔下。此后两人屡屡将诗词从帘下掷递。玉簪家人有所察觉,防得更严。吕生这一段学习生活很不称意,怏怏而回,而玉簪也就从此病倒了。吕生听说后,更加增添了心中的悲怆,愁绪百端,如瘦鹤似哀鸿,勉强支撑度日。吕生找借口去余家,打听玉簪病况,则已经昏昏沉睡在床上,水米不进了。吕生悲恻的心情,显现在脸上,让玉簪的父母兄弟看到后非常厌恶。他也从此不再去余家。

后来打听到有个秋心山人,会“君平之术”,能知道从前的事,于是前往那里拜访占卜。山人说:“你们两人本来都是散仙,偶然犯了花月之戒,上帝一怒之下将你们贬到人间,你们二人相慕相悦已经三世了。第一世,君是临海人,姓白,玉是邯郸人,姓伍。两家父亲都携带家眷在粤西做官,伍家女儿因为三月三去郊外踏青,与君相见,两人一见钟情却不能结合双双郁郁而亡。第二世,君与玉同生在江西豫章郡,君姓元,从商,玉为卖粉者王某的女儿。君曾去她家买粉,两人见面相互喜欢。去的次数一多,得以互通款曲两相情好。玉因此而亡,君也因郁结而死。现如今你们两人的寿数,也快尽了,但还有一见之缘。如果忍住不见,君可延三年的寿。”吕生说:“我岂因惧怕速死,而与玉簪割断情缘呢?不过怎样才能见上一面,愿先生指示我。”山人说:“三天后,巳时至午时之间,到某村的佛寺等待。玉簪会因祷病而来,可得以一见。此后就长别了。”

吕生按照秋心山人的指点,果然见到玉簪和母亲同乘一车来到,瘦弱的身姿神韵,令人心酸。吕生上前拜见玉母说:“柏儿我也是祈病来的,没想到在此相遇。”于是又向玉簪一揖说道:“阿妹珍重!”不觉相视涕泪横流,言词哽咽。玉母责怪气怒,敦促女儿回家,玉簪只好忍气吞声上车离去。吕生肝肠寸断,一路大哭回到自己家中。晕厥多次,卧床不起。

接着传来玉簪病故的噩耗,不觉抚胸大哭道:“玉妹呀玉妹,竟然到了这种地步了吗!妹先我而死,我怎能在妹妹后面偷生?尽管如此,毕竟一息还在,不能没有一句话告诉妹妹你。”于是奋力提笔,写下《忆秦娥》一阙,词曰:

谁能补,蝉鱼烛断姻缘簿。姻缘簿,珠楼人去。彩云黄土。此身不作芙蓉主,三生石上相思苦。相思苦,琵琶凄断,数声鹦鹉。

写完扔掉笔气绝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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