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侖:他們吃老鼠、吃蟲子,有人覺得奇葩,我覺得應該尊重

馮侖:他們吃老鼠、吃蟲子,有人覺得奇葩,我覺得應該尊重

封面配圖 | 《飲食男女》

問:最近有一部叫《人生一串》的紀錄片,講中國各地的燒烤,特別火。紀錄片裡提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食物,比如烤豬眼睛,烤活蠶、烤蛾子,引起很多網友討論。這樣的食物,有些人覺得很好吃,但另外一些人可能就覺得難以接受。您吃過最不能接受、或者說覺得特別奇怪的食物是什麼?

馮叔:老鼠。我到南美的時候,去馬丘比丘,遊覽完了以後,來到那個地方的一個餐廳。導遊說今天吃大餐。結果菜上來以後,一人半扇老鼠。那老鼠特別大。就像吃龍蝦一般,剖了一半,半扇,從老鼠腦袋一直劈下來。這麼大個老鼠,放到盤子裡,這是主菜。

我覺得這是特別摧毀人食慾的一個吃法。當地人吃得很高興,我們一起去的朋友也有吃得很好的,但是我接受不了。在中國文化裡,老鼠是特別髒的東西,形象又壞。南美那兒的可能是糧倉裡的鼠,變成肉鼠。但我是絕對不吃的。這是讓我覺得難以接受的一個經歷。

馮侖:他們吃老鼠、吃蟲子,有人覺得奇葩,我覺得應該尊重

《人生一串》 | 燒烤攤,是中國人的深夜食堂

問:您怎麼看這種不同地域或者國度的人在吃上面的差異性?

馮叔:我覺得,人作為一種動物,歸大類是哺乳類。從哺乳類動物這個角度來說,人目前吃的東西是一個進化和不斷嘗試、篩選的結果。一種食物,人們都吃了以後,沒死,然後再吃;吃了以後,有人吃死了,大家就不吃了。這樣沉澱下來,人就積累了很多的經驗。所以各個民族大體上都根據自己的歷史文化沉澱下來。一些吃了不死,還適合當地文化的東西,就成了日常食物。所謂當地文化,就是氣候、環境、身體的基因、遺傳能接受的程度、體制,都形成了一個適應過程。食物是維繫一個生命最重要的因素,所以這個東西跟人的成長、維繫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在一個具體環境內才表現出差異性,否則沒法差異。

差異性太大了以後,不同的民族互相看就覺得對方很奇葩。比如吃老鼠這個事,當地人長期吃,又吃不死,身體還挺好,還便宜,到處可以抓到,那就變成了他的風俗。包括很多草藥,很多植物,我們也是不斷地嘗試,不斷在吃。所以站在我的角度,我特能理解「吃啥都行」。

只要吃不死,吃了開心,每個民族吃什麼都可以,而且都值得尊重。

而且我看到這麼多奇葩的吃法,就覺得人活下來挺容易的。比如說我們去非洲馬賽馬拉。去了以後發現,當地人拿個皮囊,裡邊擠點牛奶,然後在牛的脖子上拉一刀,血噴出來,再拿點泥把那傷口糊上。然後拿個匕首把奶和血和一和就開始喝。這很適合他們,那個地方哪有水?這麼大一頭牛,有奶,有血,都是液體,而且還挺有營養。但是我們看上去,茹毛飲血。可能幾十萬年前我們的祖先也是這麼吃的,所以我是特別理解,吃什麼我都不覺得怪。

馮侖:他們吃老鼠、吃蟲子,有人覺得奇葩,我覺得應該尊重

《蘋果》 | 自然環境與歷史文化共同影響著人們吃什麼

人吃啥都能活。有些吃法有美好聯想,有幸福的回憶。但有些是歷史故事,傷痛記憶。我去柬埔寨時,他們說晚上帶我去吃昆蟲。說這蟲子,屎殼郎什麼的都特好吃。我不吃,我去看。油炸的,什麼都有。

我就想,這幫人怎麼就變成這樣?後來我看了一本書,介紹這是在波爾布特的紅色高棉時期,把 1/3 的所謂有錢人、有技能的人都趕到鄉下去,把城市人口也趕到鄉去。到鄉下去以後再把他們摧殘死,把他們財產房子都剝奪了。一些文明人、一些有專業技能的人在鄉下不斷地餓死,餓得實在不行的時候就開始吃蟲子,吃屎殼郎。然後強顏歡笑、勉為其難地吃。吃著吃著,最後吃成一個習慣。

把最爛的東西往好裡做,就跟咱把臭豆腐當成美食一樣,實在是沒辦法,窮了,又不捨得扔掉,就把這臭豆腐拿來吃,實際上不衛生,不健康,又不好吃,但是因為窮,悲慘,不得不吃。柬埔寨就是這樣,吃昆蟲成了一個習慣。到了他們的後人,第二代、第三代,家裡邊都吃蟲子,就像我們打小就吃臭豆腐,就吃習慣了。

後代人忘了前面這個歷史,只是把它當成好吃的。

所以味覺是可以改變的,味覺也是有記憶的。味覺可以改變,是因為人對環境的適應能力非常強。只不過我們從社會、歷史角度來看,柬埔寨人今天吃昆蟲,就讓人聯想到當年的屠殺,當年的流放,當年對文明進步的摧殘和波爾布特時期的暴政留下的痛苦。

我們其實一樣。我們對很多食物的烹調方法都跟苦難記憶有關,只不過我們不去研究。我們對食物所蘊含的社會意義、歷史文化的密碼不太注意。所以說,食物和人的適應關係,既有我們講的自然的一面,確實也有很多社會、歷史的原因。

編輯|王滔 編審|陳潤江 顧問|王淑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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