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瘋魔,不成活

黛玉:不瘋魔,不成活

作者

輕颺

洗淨鉛華又一芳,一枕黃粱,比不得你眉眼流光。

林黛玉初入賈府,曹雪芹不寫其多麼美得不可方物,卻寫了一句“有一段自然風流態度”,想來她也不是一個俗物了。及至寶玉眼中的“嫻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不難讓人聯想到“有請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曉枝”。這樣一個小家碧玉的弱女子,應是乖巧至極,惹人憐愛的吧?然而事實上,惹人憐愛不假,乖巧至極則罷。

黛玉:不瘋魔,不成活

最是那一低頭的嬌羞,最是那一嗔怒的風流。黛玉性格中的灑脫與風流,不說他平日的與人相處,單憑她與寶玉“打情罵俏”就可以“見微知著”了。黛玉葬父回京之日,寶玉品度黛玉,曹雪芹用了“超逸”這個詞。一個女子能配上這個詞,我們可以想象一下其風流嫋娜的身姿。更妙的是,寶玉將北靜王送的鶺鴒香串轉送黛玉時,黛玉擲而不取,反道:“什麼臭男人拿過的!我不要它!”那種瀟灑的風範,實在令人扼腕稱歎。《意綿綿靜日玉生香》中,寶玉同黛玉玩鬧,要與黛玉共枕,道:“沒有枕頭,咱們在一個枕頭上。”黛玉道:“放屁!外頭不是枕頭?拿一個來枕著。”最好聽莫過於“放屁”二字。一種灑脫隨性的語氣已然帶出。誰說淑女就是天天微笑著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黛玉生性之灑脫風流不拘小節觀此一句淋漓盡致。

再看她吃醋也別有風味。“你又來做什麼?橫豎如今有人和你頑,比我又會念,又會作,又會寫,又會說笑,又怕你生氣,拉了你去。你又作什麼來?死活憑我去罷了。”這等嬌嗔,無法不令人回想起瓊瑤筆下那個抱怨“你陪她賞雪賞星星賞月亮”的紫薇格格。而這一句話,也寫盡了黛玉之痴。她是天生一個痴情種,對寶玉極盡纏綿,也是這人物形象留在世人中無法忘懷的亮點。

黛玉:不瘋魔,不成活

不知有多少人記得《霸王別姬》中那個孤傲卻美豔的程蝶衣?他的生命,為了京戲,為了愛情,為了自己的“痴”,可謂“不瘋魔,不成活”。黛玉又何嘗不是?她若不痴,又何必為報恩而自願下凡,舍卻殘生猶不悔,身已空,盡成淚?她是所有人中對寶玉最體貼,最瞭解的人,如果不是因為痴情,又怎會“恣意縱容”寶玉,而不勸他金榜題名,魚躍龍門?如果不是太痴情,看著寶玉娶了寶釵,她為什麼不選擇遠走高飛?改嫁他人?最多傷心一時,又怎會傷心一逝?又怎會在死前焚稿斷痴情,奮力叫喚寶玉的名字?世間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黛玉的痴,註定了這一風流人物終將隨風流去,正如那一代名伶程蝶衣所說:虞姬為什麼會死?

同樣痴的,還有寶玉。他的痴,在於他“不好好學習,不聽媽媽的話”“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就像桃花島上的東邪黃藥師,對忠君事親禮儀詩書嗤之以鼻;就像笑傲江湖的令狐沖,對大道理大言論捂耳逃避高聲斥責“我不聽我不聽!”我要替玉兄吼一句: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知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寶玉之痴,同樣體現在對黛玉的用情上。都說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而他們卻是,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寶釵端莊大方,相貌姣好,他為什麼不肯將就,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如果寶玉不痴情,又怎會“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到底意難平”。人說,生命是一場繁華的痴狂。愛又何嘗不是?因為痴狂,所以蓬勃,所以蜿蜒,所以繁花綻放。

黛玉:不瘋魔,不成活

不瘋魔,不成活,你說良辰美景,舉杯共賞;後來紛紛雪落人飄墜,同生死,共玉碎。前塵後事君莫問,痴心百結如醉!寶玉踏出紅塵,黛玉含情而終,不都是一種“痴”麼?這樣的默契,豈不正是《瓦爾登湖》中那一句:我們在一瞬間彼此相望,難道還有什麼比這更偉大的奇蹟嗎?

虞姬為什麼會死?儂本多情,寶玉,黛玉。

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歲月空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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