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時,我們還在觀看《李爾王》嗎?

今時,我們還在觀看《李爾王》嗎?

衣不蔽體的不幸的人們,無論你們在什麼地方,都得忍受這樣無情的暴風雨的襲擊,你們的頭上沒有片瓦遮身,你們的腹中飢腸雷動,你們的衣服千瘡百孔,怎麼抵擋得了這樣的氣候呢?

----《李爾王》

今時,我們還在觀看《李爾王》嗎?

今時,我們還在觀看《李爾王》嗎?


我把別人,別人把我,都當作死,

誰能使我的鐵心腸變善或變惡?

別人的意見我全扔入了深淵,

那麼幹淨,我簡直像聾蛇一般,

憑他奉承或誹謗都充耳不聞。

去年年初,偶然瞧過國家大劇院的《李爾王》濮存昕版,老戲骨濮存昕的張力,早在很久以前人藝排演的話劇《李白》,便有感觸。彼時冬季,空曠的劇場,寥寥數人,臺上的李白,絲毫未受影響,時空交錯倒是我自己的感覺。

《李爾王》是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之一,看似闡述人類如何應對甜言蜜語的故事,其實講的人性是不能考驗的,更經不起考驗,大多數人在此都土崩瓦解。莎翁的戲劇魅力,在於觀者無論站在劇中哪一個人物的角度,都能歷歷在目獲得異樣的喜悅與痛楚。

今時,我們還在觀看《李爾王》嗎?

與《紅樓夢》之類的命運悲劇相比,莎翁的悲劇基本是性格悲劇,《李爾王》中老國王與其三個女兒,另一支線索中伯爵與其長子庶子,兼聽則明偏信則暗之餘,性格決定命運。

歷史就是人間喜劇,安徒生的《皇帝的新衣》也不僅僅只是童話。類似皇帝的新衣,比比皆是,下同上好,基本不過時。所以李爾王的毛病是其所在位置慣出來的,故此難得有小女兒考迪利亞這樣直言不諱的人,結局自然不會花好月圓。

英雄遲暮的李爾王,比起優柔寡斷的丹麥王子,瘋癲的更動人,悲劇之悲,便是把美好摧毀湮滅的不剩一點殘渣。這裡的苦情,李爾王絕對與中國戲劇的悽楚故事和慘烈情節相像,《竇娥冤》、《趙氏孤兒》的昭雪申冤,似乎算是慰藉,李爾王眼睛瞎了,心愛的小女兒死了,自己的身心四分五裂崩潰了。

鄧曉芒說,哲學家作為現實生活的異化者,卻一直用自己異化了的尺度衡量世界。悲劇之父埃斯庫羅斯一生寫盡悲劇,死法也最悲劇,被天上飛來的烏龜砸死。《俄瑞斯忒亞》昭示的血親復仇到民主法治的苦難歷程,仍是任重道遠。

今時,我們還在觀看《李爾王》嗎?

忠誠即悲劇,李爾王小女兒考迪利亞的生與死亡,源於李爾王的愛,也終於李爾王的愛。死亡是必然的,莎翁筆下考迪利亞的絕望之死,則成為救贖李爾王靈魂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的瘋癲,反而是一種絕世的清醒。

《李爾王》蘊含的意義非文字所能言盡,各色人等在閱讀之中,不知不覺詮釋了自己的代入感。大概至今有了公映的諸多版本,單說電影版,其一是1971年由保羅·斯科菲爾德、西里爾·庫薩克等主演,彼得·布魯克執導的黑白影像《李爾王》,極簡的現代主義,看完幾乎生無可戀。

整個無顏色的蒼茫畫面,基調壓抑陰暗,再加上男主喃喃低語似的獨白,幾乎與莎翁悲劇氣質契合,實際上畫面的那些噱頭,演員自身的演技才是電影的核心。從默片至今,人心叵測,氣象萬千,即使堆滿各色泡沫浮華,也找不回單純觀賞電影的心情了。

1987版的《李爾王》大概算是彼時文藝圈的盛事了,明顯貼滿了戈達爾標籤,囊括了諸如讓-呂克·戈達爾、伍迪·艾倫、萊奧·卡拉克斯、弗雷迪·布歇、朱莉·德爾等等愛出風頭的傢伙,各位大神聯袂登場,可能會因此顛覆了各位正襟危坐的觀影經驗。

今時,我們還在觀看《李爾王》嗎?

託翁是對莎士比亞有微詞的,這種不以為然被掩飾於大師與大師間的交相輝映裡。身為貴族,理想卻是種地,託翁不止一次表示擺脫生命束縛,無外乎,或無知,或享樂,或毀掉,或苟延殘喘。他糾結了四十年,終於還是離家出走。

實際上,2008版的《李爾王》有點原滋原味的意趣,13年的甘道夫,老戲骨伊恩·麥克萊恩爵士出演李爾王,他曾在舞臺劇和熒幕上詮釋過無數莎劇角色,與勞倫斯·奧利弗一樣,都是最偉大的莎劇演員。

後來,因為扮演甘道夫而獲得奧斯卡提名的麥克萊恩,在奧斯卡頒獎典禮上帶了一名年輕的男伴,他們坐在前排,牽著手,出櫃約會嘛?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當李爾王絕望後悔地抱著已經去世的小女兒,發自骨髓的悲鳴,彼時,他只是一名漸入佳境的演員。

今時,我們還在觀看《李爾王》嗎?

【布面油畫:毛 鐦 ( 中 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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