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的野豬
文＼惠振堅
馬文下班走到小學門口附近，看到小學門前已亂成一團，馬文立時就嗅到氣氛的不同尋常，那不是平時交通擁擠而行動遲緩的混亂，行人移動的速度異乎尋常，從馬路一邊一下湧到另一邊，又嘩地湧到又一邊，人聲鼎沸，夾雜著哭爹喊孃的聲音。
好奇心受到撩撥的馬文，飛跑過去探究竟。見人行道上幾個老人跌跌撞撞地往旁邊商店裡躲閃，便也謹慎地慢下了腳步，難不成是歹徒光天化日之下意欲行兇殺人？
馬文很快就弄明瞭真相。一頭黑呼呼的大豬在路的中央撒野，顯然意識到自身的險情，或是不適應這麼多人的圍觀，向人群發出一波緊接一波的衝擊。馬文爬上一個制高點，站到路邊一輛小貨車的車斗裡，車斗裡已然擠滿了驚魂未定的行人與小學生。那條黑豬在眾人的驚喊中衝到貨車輪下，抬頭與馬文直視，用一副你以為你躲在貨車上我就無法奈何你的兇相逼視著馬文，馬文絕對沒有想到才下班幾分鐘就陷入險境。真是前一刻不知後一刻的命。兇相是黑豬的獠牙製造的效果，無疑，這是一頭野豬，一頭誤打誤撞跑入城裡的野豬，一頭就是如今你扛著獵槍去山裡百般尋找也未必會遭遇的野豬，可是緣分說不定，山水有相逢，在這座熱鬧得麻雀都不待見的城市街頭竟然被馬文等路人遇上了。
通過微信網文與照片，迅速地傳開了城裡來了一頭迷途不知返的野豬的消息。網文快手已經貼出回憶當年下放農村打野豬吃豬肉的趣文，有評論質疑野豬的身份定位，說野豬隻有在深山老林才能倖存，現如今的環境是郊區變城區，遠效變鬧市的節奏，野豬哪有落腳之地，頂多是人工養殖的野豬種子，虛有野豬其表，內裡實質上已像家豬般溫良而宿命。
網文在繼續發酸發酵，小學門口的野豬已傷到數位學生，疑似是腿上被獠牙紮了，在冒血。幾個成年人在擁擠中被擠倒在地，痛苦到哀號，顯示傷勢不輕。
站在貨車上的馬文看見三名荷槍實彈的特警在人群裡乾著急，叫喊圍觀者趕快散開，數次舉槍瞄準，數次無奈放下，走火殃及路人的概率極大，誰都不敢冒這個險。
野豬竄入一家快餐店，轉瞬把裡面的小飯桌頂翻一半，特警急衝進去，顯然把這個地方當成終結野豬撒野的絕佳場所。不待特警舉槍，野豬如一道黑色的閃電，扭身衝出了快餐店，驚到路兩旁的圍觀者一陣接一陣直呼：哦，哦，不好！
竄出快餐店的野豬似乎也預感到小命即將不保，如一匹小黑馬在人行道上急速狂奔，行人驚叫中紛紛避讓，只要遲上半秒必會被撞翻在地。野豬急跑了一百多米，這時產生了對地形的誤判，被工商銀行寬闊的大院吸引，一頭紮了進去。
看院的老頭在特警的示意下急速關閉移動門，甕中抓鱉的好戲開場了。不，野豬無疑已經跑入了生命的死衚衕。外面的人，包括馬文在內，只聽到兩聲清脆的啪啪聲傳出，一瞬間，馬文心裡產生了一絲不可名狀的遺撼，似乎皮糙肉厚的野豬的生命不應當這樣草草畫上句號。得更激烈些，哪怕是更慘烈些，比如身中數槍，仍搖搖晃晃地站起，不放棄，不拋棄，捨命一搏，在距離槍手一米遠的地方，才轟然倒地，四肢抽搐。
然而這些電影中的情節都沒有，平淡到馬文與路人都還意猶未盡，一切就都結束了。好比是一篇虎頭蛇尾的文章，缺撼如人的豁齒。
後面的情節如自動播放的幻燈片一樣：威武特警單手持槍在銀行門口任由路人甲乙丙丁拍照；更多的路人用手機拍腦門上血流如注的野豬，拍獠牙特寫，發朋友圈；救護車來了，幾位受傷的學生被背上了車；平板車開到了現場，野豬被路人中的幾個熱心壯漢抬了上去；路人幽默地說，今天公安食堂裡可以加餐了，還有的說，今天領導可以分到野味了,有人反駁說，你這個人事事負能量，滿嘴不離誹謗，眾人哈哈大笑；路人漸次散去……
文＼惠振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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